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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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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良久,曹湘察觉自己的身子愈发沉重,她独自倚在亭阁的贵妃榻上休憩。

膝下四个孩子,霍娴早早成家,了却她一桩心事,好在霍昱与司空姑娘娃娃亲尚存,也无须多费心力;梁宣却被夫君牵入局,整整半年总是梦魇缠身,她梦见这孩子孤身一人凄惨,再者他又不在身边,心中到底要多忧心他。

若无战事,他们恐再难回到云州,可是行军打仗她仍旧提心吊胆。

情到深处,曹湘捻起帕子拭泪。

霍晏藏在屏风后头,瞧见母亲偷偷哭泣,“阿娘您怎么哭了,是不是阿晏惹您不高兴了?”

她惶恐坐起身,回眸看到女儿担忧的模样,莞尔一笑招手唤她,“阿娘没哭,是风大眯眼,拿帕子擦擦,再说了阿晏这么懂事,怎么会惹阿娘不高兴呢。”

曹湘对孩子有着无尽的耐性,她鲜少吓唬孩子们,永远是喜笑颜开的模样。

霍晏顺势坐上贵妃榻,她握着母亲的手指,“阿娘,你若是不高兴了就同阿晏说,阿晏去找好玩的、好吃的来哄您。”

“阿晏真是娘的好孩子。”她慈爱地抚抚女儿的脸颊。

霍晏蹭蹭母亲温热、粗粝的手掌,她的脸颊痒痒的,咯咯大笑,“阿娘的手摸得阿晏好痒啊~阿娘,您说梁宣哥哥今日会来府上会来府上用晚膳吗?”

曹湘指尖绾去女儿额间的碎发,“阿宣还未派小厮传信,兴许不会来了,你想阿宣啦?”

小女娘面色酡红,藏在母亲怀中,“才没有呢,我只是随口问问。”

孩子的心思,为娘的怎么会瞧不明白,曹湘眸色暗暗,她到底还是忍下询问的情绪。

霍晏抬起头,对上母亲的视线,瞥向一边,发现亭阁中的绣架,“阿娘,您在绣什么呀?”

“阿娘绣的是麒麟纹,静奴成亲快半年了,腹中已然怀孕,阿娘想亲自绣一对衿带送给他们二人,保平安。”曹湘下榻穿鞋袜,拉着小手走到绣架前,“阿晏想不想学女工,阿娘教你好不好?”

霍晏讪讪吐舌,“阿娘的手艺这么好,我怕学不会~”

午膳将至,父子二人从军营中操练回府,盛夏炎热,小厨房特意备下消暑清凉的吃食,一家子刚上桌用膳,门外便传来马蹄、车轱辘声。

费砚仲大步跳下安车,敲头暗道:“哎哟、还是来迟了,早知道派人来通传一声。”他扶着娘子下安车,镇北侯府的小厮眼尖跑来牵引安车至后院。

小世子扶着小世子妃,稳稳走近正堂。

“娴姊姊,阿晏好想你啊!”霍晏丢下手中的碗盏,嘚嘚扑向姐姐,费砚仲担惊受怕这小炮仗撞到娘子的肚子,手虚虚挡着她。

“世子哥哥,我知道娴姊姊肚子里有小娃娃,我会慢慢的走。”霍晏叉腰瞪他。

霍娴指尖轻轻抚摸妹妹的额发,“娴姊姊知道阿晏最乖了。”

姑父姑母与弟弟起身候在正堂等着他们,二人规矩行礼,“见过姑父姑母。”

曹湘扶住女儿纤细的手,握在掌心摩挲,女子有孕本就艰辛,“回来就好,快坐下用膳,小厨房蒸了梨,我派人去盛,”她看着活动乱跳的小女儿扑倒在大女儿怀中,无奈道:“阿晏,静奴如今怀有身孕,你不许这般闹她。”

霍娴袒护妹妹,她搂着妹妹的身子,担心妹妹嘴馋烫到,“小心烫,女儿喜欢阿晏闹着我,她若是不闹我,我这心里倒难受的紧呢。”

霍晏朝母亲吐吐舌,躲在姐姐的怀里吃蒸梨。

午膳过后,小世子同霍家父子前去军营,小世子妃有孕后总是嗜睡,一日要在榻上小憩数次,翊王听闻世子妃与世子回门游玩,好生梳洗沐浴一番驾马赶去侯府。

侯府的小厮搬着一大箱子送去后院,不小的动静吵醒了打盹的侍女,“参见殿下。”

“小梅,阿晏呢?”郇常陵梗着脖子四处张望。

侍女掩唇笑道:“晏小姐在后院呢,殿下真是时时刻刻离不得她~”

郇常陵勾唇跟着笑,哼笑一声,“好你个坏丫头,竟敢打趣本王,定要与静奴说说你,好好罚你才晓得规矩。”

小梅屈膝行礼,“殿下菩萨心肠,莫要吓唬奴婢了——世子妃刚刚睡下了,晏小姐陪着呢,我去后院瞧瞧二位主子可起身。”

“去吧。”他摆摆手遣人走,独自坐在正堂等侍女通传。

明佪揭开茶盏为主子奉茶,温热的茶水缓缓淌进描雀画瓷杯中,郇常陵品一口茶,指尖摩挲着瓷杯,随即端起来细细端详,纳闷府里何时添了这样一副茶具。

“梁宣哥哥,你怎么来啦!”小女娘喜出望外,站在正堂外瞧着他。

郇常陵轻轻放下瓷杯,笑盈盈道:“哥哥想阿晏了,就来啦,阿晏想哥哥吗?”

花落流水,何处觅良人?

她瞧不明白他的心思,垂下眼眸讷讷道:“阿晏很想梁宣哥哥。”

炎夏小憩出了香汗,小梅伺候世子妃更衣,耽搁了一会儿,等主仆二人到正堂时,霍晏不知跑去哪里了,独留郇常陵一人赏玩花几上的紫袍玉带。

“阿宣,阿晏呢?”霍娴出声询问。

“明佪带她去买陈记点心铺买糕点了。”郇常陵懒懒拨弄这花瓣。

“真是稀奇,阿宣今日怎么不跟着去呢?”她语气中尽是好奇,全然无担心之意。

他抬眸瞧着她,默不作声。

霍娴笑着宽慰人,“凡事不可操之过急,阿晏年纪小开慧晚,怎么能明白你的心思。”

侯府人人都瞧得出翊王对二小姐的情义,就连相交甚少的小世子都明白,只是众人顾忌着私事,迟迟不敢开口点破此事;曹湘与霍遒自然也明白徒弟的心思,可女儿年纪小一旦言明怕伤了感情,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由着孩子们。

郇常陵眼底晃过一抹苦涩,“静奴,我的命是陛下的,这样的情义于她而言不过是枷锁,她永远都不能知道,求你瞒住她,这些话往后也莫要再说了。”

云州是霍晏的归处,他要助她回到梦寐以求的故乡。

梁未央拽着父亲的袍子,哭诉道:“阿爹,我不要离开您!”

“袁家入局,皇帝就是要争个鱼死网破。”梁旭心疼抹去女儿的泪珠,感慨万千,“还记得你阿娘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你这小娃娃也不怕生,就抓着阿爹的手指咯咯直笑,如今竟长这么大了。”

她扑到父亲怀里,双手环紧他,“阿爹,未央不能离开您,您不要赶未央走嘛~”

梁旭鲜少这般有耐心,“未央听话,走吧。”

京中形势严峻,如今是颜王,往后又会是谁呢?

他假借窦璋之手除掉李承江,平阴长公主并非轻易罢休之辈,他能防住梁家不受残害,难免顾不上女儿,唯有将她送离上京,隐姓埋名方可留一条命。

“未央,阿爹已经安排好几波人马掩护你出城,到时你不可任性妄为,要听都槡的话知道吗?”梁旭千叮咛万嘱咐告诫女儿。

父亲心意已决,终究难以改变,梁未央认命点头,“阿爹,您要将女儿送去哪里?”

岳州,北枕九派,南纳三湘四水,怀抱重湖,江水交汇,此地乃袁家的心腹之地,他的亲生父亲定会护住他的亲生孩子;梁旭掏出腰间的令牌,“未央,有些话阿爹不能说,但是你莫怕,阿爹已经沿路安排人指引你与都槡至家乡。”

七月十二,离京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李暨专程出宫送未央,妹妹能全身而退便是舅舅最欣慰的事,亦是舅舅最不舍的事;夜色渐晚,子时已到,丞相府悄无声息派出一支人马护送二人出城,只要梁未央与都槡能平安抵达襄州,他们的命便有薛家保。

“他们出城了吗?”夜半三更,梁旭点燃熊熊烛火守在书房,习字修身养性。

李暨品茶的唇忍俊不禁,“舅舅心中明明舍不得,为何不出去送送未央?”

握笔的手微征,他抬眸瞧侄儿一眼,“暨儿胆子愈发大了?”

“哼~”李暨挥袖起身,缓缓行至黄花梨木书案前,“暨儿不敢,父皇邀我同去行宫避暑,舅舅觉得此事会有蹊跷吗?”

梁旭将毫毛笔投进青瓷笔洗中,随意搅弄,“此次行宫游,陛下还带了哪些人去?”

李暨沉思半晌,猛道:“舅舅,翊王、霍家和袁家同去,难不成父皇是想设局害我?”

往年的行宫避暑游只有后宫嫔妃随行伴驾,如今竟带着朝中官员前去,翊王、霍家同袁家皆是皇帝的人,景和帝定然不会狠毒到弑子……梁旭猜不出唱的是什么大戏,如今皇帝必然对太子有疑心,唯有远离朝纲养精蓄锐,“暨儿,你寻个由头,将伴驾的事拒了皇帝。”

“好,幼妙的孕期就这几天了,暨儿就以此为由辞了行宫伴驾。”李暨觉得此事蹊跷,正巧不想掺和这些琐事,舅舅也不愿;他举起摆在书案上的宣纸,赫然写着《道德经》第五篇,“舅舅,您打算将未央与都槡送去哪里?”

“岳州。”梁旭心中未打算隐瞒侄儿。

李暨眸色一紧,母族并无什么亲人是在岳州,岳州离上京数里,舅舅何须大费周章将他们送那么远,“舅舅,岳州乃袁氏一家独大,您为何将未央与都槡送去那里?”

梁旭取过侄儿手中的《道德经》,言语平和道:“未央是袁家的孩子,他们不会为难她的。”

“袁家、未央是袁家的孩子?”他低声惊呼。

母后在世时,李暨与梁旭的感情仅靠梁皇后维系,他对这个舅舅的往事不曾熟知;母后薨逝后,将他托付给舅舅,渐渐才晓得舅舅膝下还有一小女儿,他原以为舅母是生妹妹难产身亡,为避免舅舅伤心也不曾过问,没成想妹妹的身世竟是这般荒谬。

当年罗氏牵扯进一桩旧案,梁旭奉先帝密诏围剿罗氏全族,罗氏幼女便是袁家家主的发妻,生下一胎女婴后又怀上;袁丰明心疼爱妻,可那时他事务缠身个,实在腾不出时间照顾,于是派家丁护卫送她至蔡州养胎,从此夫妻二人天人永隔。

梁旭携千余士兵,不远万里赶去蔡州围剿罗氏,尸横遍地处处透着凄惨诡异,正当收兵欲启程回京,他警惕听到一丝似狸奴呜咽声——草堆中躺着一婴孩,女婴眨巴这水灵灵的眼珠,一截白嫩肉乎乎的小手在空中乱抓,他提剑欲刺穿锦布包,猛地收剑回鞘。

她对着梁旭咯咯直笑,乖巧可爱,他蹲下身子,轻手轻脚搂过她,“你想不想跟我回家?”女婴口中吐着水泡泡,他浅笑一声,脱下身上的斗篷藏住她,“未央,从今往后我是你的阿爹,你是梁府的孩子。”

数十年过去了,梁旭也寻到了女儿的身世;往事不可追也,当年的真相终究是难言之隐,就让未央的生父告诉她真相吧,若是这孩子早早知晓于她而言便是无尽的伤害。

长乐未央,长毋相忘。

孩子,父亲对不住你。

“吁!”寂静林中鸟雀四起,一支利刃射出,骏马轰然倒地。

梁未央惊呼道:“都槡!”赶紧拉进缰绳勒马,小跑扶起仰面倒在泥地上的人,她抱紧怀中的爱人,颤颤巍巍伸出指尖探鼻息。

“啊~”她顿时浑身瘫软在地,人死了。

林中飞出一拨黑衣死士,个个手持冷剑,双双黑瞳死死盯着地上的二人,一道寒刃在她身后出现,抵到细嫩的颈上。

梁未央稳住身形,“你是谁?”

一道凄厉的女声响起,“你父亲害死了我夫君,我要用你的血慰藉尸骨。”

都槡已死,今日她难逃一死,哂笑道:“皇姑姑何苦大费周章要未央的命,未央不怕死,您若是想要大可拿去,何况是陛下杀了十七叔,皇姑姑多日来是恨错了人!”

李懿姝提剑一招刺穿细嫩的喉咙,鲜血四处喷溅,“梁家,我会连根拔起、一一斩杀。”

人渐渐倒在眼前,可心中并无痛快之感,漫漫人生路,唯有新仇旧恨撑着这具身壳,苟延残喘的活着;她抽出喉间的利刃,低下身子冷冷为她擦去唇角涌出的血渍,为她合上怒睁的双眸,“将他们夫妻二人的尸首一把火烧干净,永远都不要让梁旭找到哈哈哈哈哈!”

痛彻心扉的模样,才令人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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