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骊山浸在琥珀色的斜阳里,王维勒住青骢马的缰绳,望着山道上盘旋的山鸟默默惆怅。十五岁那年他独自从博陵出发,如今一年时光匆匆而过,腰间蹀躞带已磨出细痕,青衫下摆沾着蜀道的苔痕、洛阳的牡丹香灰,以及潼关城墙剥落的朱砂。
"摩诘又在发呆?"孟浩然的声音裹着酒气传来,枣红马喷着鼻息挤到前头,惊起道旁蓬草里藏着的螟虫。这位年长他十岁的大哥一路上很照顾他,他很是洒脱,总是随意地披着一件褪色青袍,腰间酒葫芦随着马蹄晃荡,仿佛装得下整条汉江的月光。
两人及至骊山北麓,乱石中忽现古道残迹。作为兄长的孟浩然一马当先。以剑鞘拨开缠满荒草的残碑,露出"……二十九年皇帝东巡"的篆刻。王维俯身细辨时,一片银杏叶恰落于"皇帝"二字之上,叶脉上的脉络竟似与碑文裂痕暗合。忽有寒鸦惊起,两人抬头望去,见白衣少年独立危崖,手中竹杖所指处,正是始皇陵阙方向。
他们转过山坳时,风里突然飘来清越的吟诵:"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王维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正是他昨夜在潼关驿与孟浩然酒后所唱。但见前方断碑旁,白衣少年正用竹杖拨开荆棘,袖口云纹在暮色里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
孟浩然也很吃惊,与王维对视一眼,忽然大笑:"兄台昨夜可也在潼关驿站?为何不出来一叙?"纵马冲去惊得那人踉跄后退。王维慌忙下马施礼,却见少年不恼不惧,反将竹杖往地上一顿,笑道:"昨夜贪杯,竟喝得烂醉如泥,以至于不良于行,只听闻外面有高人吟诗畅谈,却是无法移步出来相见,适才听闻两位兄长谈话,觉的声音似曾相识,所以试了一试,果然没错!小弟河东裴氏,裴迪见过两位兄长。"说话时眼尾上挑,像极了终南山巅不肯栖定的流云。
孟浩然与王维相识一笑,连忙下马行礼。三人互道姓名,王维笑道:“前些日子,有一位恰恰要赴河东,去拜金吾卫大将军裴旻为师呢?可惜你们俩人竟然错过了。”
裴迪年岁不大,十四五岁年纪,却甚是豪爽,笑道:“两位兄长的好友,就是我的好友,若他真拜的我四叔为师,那何愁他日没有开怀畅饮的机会呢?”
三匹马并辔而行时,王维才知这自称裴迪的少年是自终南访道归来,三人越聊越是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越走越是偏僻,暮色渐浓,始皇陵的封土堆突兀地横亘在前,残破的石像生半埋在野艾丛中,青铜车马早已化作深绿铜锈,唯余驭手空洞的眼窝望着八百里秦川。
裴迪毕竟年少,一骑绝尘,驰骋在最前面,他突然指着封土裂缝,兴奋地叫道:"两位兄长,你们且看!这个墓好像另有玄机呀!"夕阳最后一缕金线正顺着地宫裂痕渗入,恍惚间似有万千萤火在深处明灭。
孟浩然打开酒葫芦,抿了一口酒开始掉书袋:"《山海经》记载骊山地脉通幽冥,今夜..."话音未落,年轻好动的裴迪已折了枯枝扎成火把,一个优雅的跃起,一袭白衣潇洒地没入狭小的裂缝中,瞬时,不见了身影,如一片雪落进砚池。王、孟两人惊叹于裴迪的好武功,纷纷鼓掌叫好,忙又跟随裴迪进入了地缝。
三人下到地宫,一股潮湿腐烂的味道迎面扑来,孟浩然咳嗽几声,从布兜子里取出半截蜡烛,用火石将蜡烛点亮,地宫甬道里顿时有了微弱的光芒,王维的鹿皮靴踩到半截玉带钩,险些被绊倒。
火光照亮壁画上褪色的仙山,青鸾的尾羽混着朱砂渗进岩缝,化作地衣斑驳。孟浩然突然止步,前方石壁赫然嵌着半驾铜车马,驭手陶俑的面容竟与裴迪有七分相似。王孟两人以此来打趣裴迪,裴迪生性洒脱,却也不恼,却抚掌笑道:"两位兄长目光如炬,我也觉得很是相似,原来我前生竟是给始皇帝在赶车呀!"又仔细打量片刻,笑道:“只是此人远远没有小弟英俊优雅,身形也不如我这般玉树临风......”
更深时分,蜡烛所剩不多,他们三人爬出地宫坐在残碑上。银河倾泻在封土堆顶,远处传来守陵人飘忽的梆子声。阿舍和阿得已经将在被风处打好了两顶帐篷,还在篝火烤好了两只兔子和三只山鸡。
裴迪也不认生,越过王维和孟浩然两人,快步上前,抢过来两只兔腿,一手一支,往嘴里塞着。王维瞧着他,摇头轻笑,叹道:“年轻真好,洒脱不羁,也不失名士风流”,孟浩然结下悬挂在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两口,笑道:“你猜比他大了两三岁而已,何来如此感慨?!连比你们大了十来岁的为兄,也觉得自己年轻着呢!”
摸出随身墨匣,就着月光在裴迪递来的素绢上写道:"古墓成苍岭,幽宫象紫台。星辰七曜隔,河汉九泉开。"笔锋扫过"有海人宁渡,无春雁不回。更闻松韵切,疑是大夫哀"时,一滴松露坠在"大夫哀"的"哀"字上,洇开如泪痕。三人莫名伤感。(此四句为王维的《过始皇墓》。)
王维笑道:“兄长所言极是!年轻本不在年龄,而在心境,而我们都正当青春年少意气时!”王维解下腰间玉笛,即兴吹起《幽兰》古调。孟浩然忽然将酒葫芦抛向空中,琥珀色的酒液划出弧线,惊醒了栖在石虎额头的夜枭。
王维抬头凝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终于明白为何昨夜地宫裂缝里,那些萤火似的磷光会组成《过始皇墓》的句子——原来有些诗早就在山河间写成,等着少年人经过时一一拾取。
次日,兄弟三人再次结伴去地宫探险,地宫第三重石门轰然开启时,裴迪的火把突然爆出青焰。无数玉蝉从陶瓮中振翅飞出,翼膜上的金粉簌簌落在孟浩然散开的发髻间。王维的指尖触到冰凉石壁,发现那些看似天然的纹路,竟是用篆书阴刻的《黄鸟》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的字样被地衣啃噬得支离破碎。
在殉葬坑边缘,他们找到半卷残破的竹简。裴迪就着摇曳的火光辨认:"...敛天下铜兵铸金人十二..."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青铜器皿倾倒的轰鸣。孟浩然醉眼朦胧地指着黑暗深处:"听!这是始皇帝在摔他的玉卮呢!"
入夜,三人爬出地宫,并排坐山顶仰望星空。银河正横贯始皇陵封土堆顶,裴迪忽然指着东南方:"看呐!"但见七颗流星排成剑形,倏然没入骊山温泉蒸腾的白雾里。
孟浩然闷了一口酒,大笑:"两位贤弟,快瞧,这不正是'星辰七曜隔'么!"惊起松林间栖息的寒鸦,黑羽纷纷扬扬落在王维未干的诗稿上。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寂寥苍松荫"的"荫"字时,守陵人的梆子声从五里外传来。裴迪解下玉笛吹起即兴的曲调,笛声惊醒了石缝里沉睡的蓝尾蝶。王维望着墨迹渐干的诗卷,突然懂得为何昨夜地宫里的玉蝉要指引他们看那些殉葬的陶俑——原来每首好诗都需用千年光阴来酝酿,正如骊山温泉水要流经九重岩层才能澄澈。
五更霜重时,裴迪的白衣已沾满夜露。他指着潼关方向渐亮的霞光:"我要去云梦泽寻屈子钓台。"孟浩然晃着空酒葫芦大笑:"某家老母五十寿辰快到了,某该回鹿门山补种菊花了。"王维将诗卷收入青玉匣,忽然瞥见裴迪腰间多出枚青铜蝉形佩——正是地宫里玉蝉群掠过时,某只落在他衣襟上的。
骊山晨雾中,三匹马各奔东西。王维勒马回望,见裴迪的身影化作天边一粒雪,孟浩然的笑声散入渭水秋风。他摸出昨夜在殉葬坑拾得的半片玉璜,对着朝阳细看——玉纹里竟藏着微雕的《蒹葭》诗句,字痕里还沾着两千年前的河畔朝露。
王维站在秦皇墓前,静静地矗立着。在历史浩渺的星河中,秦始皇宛如一颗耀眼却又复杂的星辰,其光芒与阴影交织,勾勒出一段波澜壮阔、发人深省的岁月。
当战国纷争的烽火将华夏大地灼烧得千疮百孔,诸侯割据、战乱频仍,百姓在血雨腥风中苦苦挣扎。此时,秦始皇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以锐不可当之势,横扫六合,完成了天下一统的宏伟大业。他以非凡的胆识与卓越的谋略,终结了数百年的分裂割据,让华夏民族首次在政治上实现了大一统。
统一之后,秦始皇推行郡县制,这一具有深远历史意义的举措,打破了分封制下诸侯林立、各自为政的局面,使中央集权得以强化,国家的治理更加高效有序。统一文字,让华夏大地的文化交流不再受地域与语言的阻隔,知识的火种得以在更广阔的天地间传播;统一度量衡,促进了商业的繁荣,货畅其流,市场日益活跃。这些举措,如同春风化雨,滋润着这片古老的土地,让文明的车轮滚滚向前。
然而,历史的车轮在前进的道路上并非一帆风顺。秦始皇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与宏大的政治抱负,大兴土木。阿房宫的雕梁画栋,骊山陵的宏伟壮观,在彰显着皇权至上的同时,也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和财力。百姓们在繁重的劳役下苦不堪言,生活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更为严重的是,他施行严刑峻法,以严苛的法律条文来维护统治。法律如同一把冰冷的利刃,悬在百姓的头顶,让人们在恐惧中战战兢兢地生活。而焚书坑儒的暴行,更是让文化的天空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无数珍贵的典籍在烈火中化为灰烬,众多博学多才的儒生惨遭杀害,思想的火花在暴政的淫威下渐渐熄灭。
秦始皇的一生,功过交织,犹如一幅色彩斑斓却又充满矛盾的画卷。他的功绩,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让后人敬仰;他的过失,如同一道深深的沟壑,让后人警醒。历史是一面镜子,它既映照出秦始皇的辉煌与荣耀,也折射出他的残暴与荒唐。
秦始皇虽已远去,但他的故事却如同一首激昂与深沉的交响乐,在历史的长河中久久回荡。远去的秦皇和他的大秦王朝早已化身泥土,他的功过自有后世分说,可自己身处的大唐,有将迎来怎样的走向呢?而自己的一生,又将是怎样的起伏跌宕呢?王维望着苍茫的大地,陷入了久久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