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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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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觉得秦琢还没彻底养好,宽限了秦琢前往东宫学堂复课的日子。

秦琢虽然早就受够卧床养病的枯燥,但是不枯燥就要去东宫学堂面对夫子......他又静养整旬,然后确定,做个梦就变聪明,真的只是错觉。

怎样才能不惊动任何人取祥光帝的血,验证祥光帝是不是太子的亲爹?

任他如何绞尽脑汁,夜以继日地冥想,依旧没有任何解决能这个难题的思路。

“殿下?”罗紫发愁的看着倚床发呆的秦琢,小心翼翼的道,“今天要去上课,您还记得吗?”

秦琢仿佛不堪重负的闭眼,精致的面容充满忧郁,疲惫感慨,“多事之秋。”

罗紫语塞。

如果他没记错,最近十天,九殿下的生活非常规律,睡觉、用膳、去找太子殿下共同用膳。

每次有人提醒九殿下,如果觉得无聊可以看一看风鹞送来的学堂功课解闷,九殿下都会信誓旦旦的说,他有更重要的事。

罗紫不敢想,这个‘更重要的事’是不是逃避功课的理由,忍着笑道,“殿下放心,夫子也知道您大病一场,必定不会为难您。”

秦琢摇头,“你不懂。”

话毕,他不给罗紫继续说烦心事的机会,翻身下床,伸手示意身边的人伺候洗漱。

学堂位于东宫的西南角落,迄今为止,总共只有不到十个学生。

最早的学生是太子本人和他的伴读,第一个夫子是太子的外祖父,名满天下的翰林学士岑晏鹤。

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和六皇子全都是六岁前往弘文馆读书,太子能东宫设学堂,单独学习为君之道,实际是祥光帝对太子的偏爱。

太子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岑晏鹤总能根据太子学识的变化,找来匹配的夫子为太子授课。

只是可怜太子的伴读,如果跟着太子的进度学习,他们必定什么都学不明白,如果不跟着太子的进度学习,他们算什么伴读?

然而教太子的夫子也有话说,太子学为君之道,伴读见解不深才是好事。

太子不忍见伴读为难,亲自备礼,请各位夫子因材施教。

言下之意,他与四个伴读各自学习,麻烦夫子根据不同人的进度,分别准备教授的内容。

岑学士请来的夫子基本都是翰林院、弘文馆、太学或国子监学识渊博,教授经验丰富的大臣。

有人虽然以教导太子为荣,但是不愿意迁就太子的伴读,委婉拒绝太子的请求,然后就再也没有被东宫传唤。

东宫学堂终究还是按照太子的期望变化。

三年前,太子发现秦琢弘文馆读书六年,最基础的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都是不求甚解的模样,既惊且怒,亲自前往弘文馆检查年幼皇子的学问。

即使最终只筛选出秦琢一个半文盲,弘文馆的夫子依旧难逃敷衍了事的罪名,贬官罚俸,各有计较。

秦琢则被抓进东宫学堂。

他本来的伴读是弘文馆安排,实际与被罚的夫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太子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人继续跟着秦琢,于是精挑细选,重新安排两个伴读。

一个是武卫大将军,忠勇侯完颜穆德的长孙完颜磊。

一个是大玄最后一个开国勋贵,英国公魏忠的幼孙魏子壮。

这两个人性格迥异,唯有一点相似与秦琢完全契合,那就是喜欢想方设法的逃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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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琢时隔快一个月,第一次踏入学堂,马上感受到两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充满羡慕和几不可见的嫉妒。

除此之外,角落还有一个穿着与内侍相仿的衣服,神情坚毅的少年,这是太子挑选,负责伺候九皇子读书的小厮风鹞。

虽然是仆从,但天赋极高,起码在这个以九皇子为中心的小学堂始终保持遥遥领先的地位。

夫子宁愿指点风鹞,也不想面对金尊玉贵的九皇子和另外两位勋贵郎君。

秦琢无视伴读的情绪,安静走到中央的空位坐下,沉吟道,“我有一个问题。”

完颜磊与魏子壮对视,意外惯常沉默寡言的九皇子会主动说话,受宠若惊的道,“殿下请讲?”

秦琢拿出课本,认真问道,“你们觉得夫子今天会不会单独给我开小灶?”

太子和伴读需要各自保持不同的进度,才不会荒度时光。

秦琢和伴读则需要保持同样的进度,才能齐心协力的消磨夫子的挑剔。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秦琢非常重要。

“殿下放心。”完颜磊挠头,“你缺课的这段时间夫子只带着我和魏小郎复习从前的功课。”

魏子壮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因为他兄长是太子伴读,现任东宫舍人,所以东宫的人都称他魏小郎。

秦琢这才放心,翻开课本和风鹞整理的功课,走马观花的看过去。

说来惭愧,哪怕是混乱的记忆里仿佛无所不能的瑞宁帝,看见太多的文字照样会瞌睡。

然而正是混乱的的记忆给秦琢莫大的底气,令他觉得区区东宫学堂的夫子,只要他肯用心,必定能敷衍过去。

魏子壮与完颜磊再次面面相觑,深觉秦琢胸有成竹的从容模样,看着像走火入魔征兆。

他伸长脖颈,确定九皇子究竟是翻阅什么,正想顺着完颜磊的话,劝九皇子别太忧愁,夫子却已经进门。

东宫学堂只有师生,不论尊卑。

秦琢等人起身,主动唤夫子晨安。

今天来的是太学博士冯子元,如果不涉及学问,他的态度惯常和蔼,关心道,“九殿下身体如何?若不舒服,随时与我说,千万别勉强。”

秦琢摇头,礼貌道,“多谢夫子关心,如今已无大碍。”

冯夫子果然是从秦琢缺课的地方开始讲。

秦琢等人虽然头昏脑涨,此时却不敢表现出来,哪怕神情逐渐呆滞,视线也从未离开冯夫子。

认真听课的态度绝对端正。

冯夫子确实不能将他们怎么样,但是太子可以,谁都不想承受抄写课文千八百遍,写不完就不能离开书房的煎熬。

因为学生基础太差,所以冯夫子只讲一个时辰就准备下课。

他体谅秦琢刚病愈,视线掠过危襟正坐的九皇子,决定提问魏小郎,“魏郎,你觉得什么是格物致知?”

魏小郎茫然起身,紧张的抓住衣袍,“夫子,这、这是、治国齐家平天下?”

“这样说不算错。”冯夫子神情平静的点头,“如果无法理解内容,只是取巧引用别人的总结,倒不如费些心思去熟悉完整的原文。”

此话一出,完颜磊和秦琢都同情看过去。

取巧是学习态度不端正。

没熟悉原文是什么都没学。

同时得到两项最差的评价,魏小郎有福了,起码要抄写课文五百次才有机会过关,如果运气差,八百次也不是没有概率。

魏小郎显然也有这样的觉悟,双眼瞬间失去神采,颓然跌坐。

完颜磊成为第二个倒霉蛋,问题还是如何理解格物致知。

他忍着心慌道,“格物致知是、是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

既然冯夫子说魏小郎不如熟悉原文,那他不知道说什么就只能背原文,即使对不起九皇子,他也没办法。

九皇子大病初愈,太子殿下必定舍不得罚太狠!

秦琢感觉到久违的心慌,按住跳动的眼皮,低音提醒完颜磊全文。

这是他和完颜磊惯用的手段,欺负冯夫子五感远不如他们敏锐。

殊不知,冯夫子看见他翻书的动作,同样改变姿势,状似不经意的遮挡耳朵,减轻狗屁不通却格外响亮的断句方式,带给他的伤害。

见完颜磊不再说话,冯夫子颔首,“我知道,你很努力。”

他高深莫测的道,“《孙子兵法》曰: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另有先贤曰: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你懂这些道理,想必能更理解什么是格物致知,下次上课再说给我听。”

完颜磊茫然点头,忍不住望向风鹞。

好兄弟,千万要替他将这几句话记下来!

魏小郎等待惩罚,完颜磊等待下堂课重新解释什么是格物致知的机会。

冯夫子的目光投向秦琢,依旧是那句话,“九殿下觉得什么是格物致知。”

秦琢表情凝重的站起来,习惯性的佯装长腿无处安放,挪动桌子拖延时间。

混乱的记忆只告诉他,身为帝王怎么掌控,好为人师,随时引经据典,妄想改变他意志的文臣,没告诉他身为学生如何令老师满意。

他好像高兴的太早......

冯夫子刚才说给完颜磊的那番话,秦琢就是只知其然,那解其所以然。

水因为地势而变化,兵因为敌情而变化。

学习需要静心凝神,才能通过学习而获得,不学习就不能增长才干,没有志向就无法完成学业。

这两句话,有联系吗?

这与格物致知又有什么关系!

秦琢放弃复杂的念头,冷静道,“格物致知,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为君者,切忌偏听偏信,想要有谨慎思考,明辨是非的能力,自然需要博学广识。

冯夫子意外挑眉,惊喜道,“九殿下已经开始读《中庸》?”

秦琢垂下眼皮遮挡心虚,正义凛然的道,“偶尔听兄长教诲,恰好记住。”

实际是混乱的记忆里抄写过八百次,想记不住都难。

秦琢又开始心烦意乱,隐约有视线模糊,头晕目眩的错觉。

那些混乱的记忆究竟是不是梦?

他为什么能如此清晰的记住梦境的内容。

冯夫子点头,抚掌而笑,“太子殿下说的没错,九殿下天资聪颖,只是从前被耽误太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大病一场终于有要开窍的意思。”

他高兴道,“请九殿下写一篇综合三纲领、八条目、格物致知的文章,下次上课的时候交给我。”

此话一出,愁眉苦脸的魏子壮和完颜磊看向秦琢的目光变得格外复杂。

既有难以置信的惊讶和悲愤,又不乏衷心的羡慕和敬佩。

世风日下!

人心不古?

秦琢再也没办法保持冷静,颤抖着嘴唇道,“夫子,我觉得、我对格物致知的理解还不够透彻,不如等阿磊和小郎、”

“不必。”冯夫子不容置疑的道,“九殿下的理解和想法已经很好,东宫学堂的传统就是各自学习,你不能因伴读耽误自己的功课。”

大概是太高兴,他的话明显多于往日,“既然九殿下已经能理解《中庸》,那么《大学》就可以讲得再快些,下次再来上课,老夫讲课会分为两个阶段,前半段给九殿下授课,后半段给两位郎君授课。”

这番话令蔚蓝双眼彻底失去仅剩的明亮。

秦琢失魂落魄的坐下,万念俱灰的模样与不久前的完颜磊、魏小郎不能说相似,完全就没有任何区别。

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像魏小郎一样,胡乱答些什么,老实等待抄写五百次或八百次的惩罚!

相比劳其心志,他宁愿饿其体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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