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人来人往,邹楫牵着易修至的手,一起乘电梯找到易问枫的病房。
颜听春耳鬓已经泛着花白,弓着背,平静又无助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易修至握住邹楫的手紧了紧。
他仰头看着邹楫,眼里是不确定的神色。
邹楫握紧了易修至的手,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揉了揉易修至软乎乎的头发。
随后他扣了两下门,带着易修至走进病房。
出现在颜听春面前的一瞬间,邹楫勾起了唇,脸上显出些许热情:“阿姨好,我是修至的丈夫,邹楫。”
邹楫穿着笔挺的西装,凸显出壮硕的身姿。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给人可靠的感觉。
颜听春从邹楫身上收回视线,指着身旁的几个塑料凳,眼里看不出满不满意:“坐吧。”
邹楫扶着易修至坐到颜听春旁边,自己才坐了下去。
体贴的小细节落到颜听春眼里,默默给他加了一分。
颜听春靠在墙面上,淡淡地抬起眸,问道:“几岁了?”
易修至抢答道:“比我大几个月。”
颜听春面色不悦地看了易修至一眼,冷静开口:“问你还是问他?”
易修至讪讪地闭了嘴,默默往邹楫身边挪了一点。
邹楫见易修至怕母亲的样子,忍俊不禁。他告诉颜听春:“23了,阿姨。”
颜听春点了下头,没有评价,又接着问道:“认识多久了?”
“四年半了。”邹楫答。
颜听春垂下眼,四年半是挺久了。
她对邹楫放心了点,这些时间确实够两个人知根知底了。
“家里做什么的?”颜听春像人口调查一样,继续盘问。
“智能家居。”
易修至心里警铃大作,眼见颜听春要开口问邹楫父母的事,抢在她出声之前打断了她:“妈。”
两人抬眼看向易修至。
易修至垂下头,不好意思地说:“我饿了,”他们刚从蛋糕店出来就直奔医院,还没来得及吃饭。易修至转头,轻扯邹楫的衣袖,声音软下来,“你给我买点饭上来好不好?”
易修至想把邹楫支开,自己跟颜听春解释。
然而邹楫刚坐起身,就听见颜听春说:“自己去,多大人了还麻烦别人。”
易修至撇撇嘴,还想争辩两句,被邹楫握住手腕:“没事。”
邹楫看出了易修至在担心什么,也看出颜听春可能有些话需要单独跟他说。
邹楫抚慰的眼神望过来,悄无声息地把易修至担心的情绪抚平。易修至最终还是点了头:“那我给你们也带上来。”
“注意安全。”邹楫被巷子里的事吓怕了,一直不放心易修至一个人走。
易修至笑了笑,向两人挥手:“好。”
颜听春就这么看着两个人的互动。
是挺亲密的。
颜听春等易修至走后,问邹楫:“为什么要跟修至结婚?”
邹楫心跳一滞。
他眼前全是易修至的模样。
易修至像个小太阳,每天都有数不完的开心事,眯眼笑起来的样子直直撞进他的心里。
邹楫勾起嘴角,抬起头,迎上颜听春的视线,坚定道:“阿姨,我喜欢修至,很久了。”
青年表面不通人意,但眼中温柔深情,是矢志不渝的爱意。
颜听春仿佛被这种感情打动,转念又问:“喜欢是喜欢,结婚是结婚,你一辈子可以喜欢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了易修至结婚呢?你们都很年轻,万一以后遇到更喜欢的人,修至怎么办?”
邹楫垂眸笑着摇头。
不会了。
他不会喜欢上任何别的人了。
邹楫蜷起手指,渐握成拳。
“阿姨,我不是‘选择’跟修至结婚,”他轻声回答,语速很慢,“在我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修至一个人。”
“我喜欢他,我愿意照顾他一辈子。”
如果易修至愿意的话。
颜听春没再回答。
两人沉默地坐在病房里,心里都牵挂着那个人。
易修至拎着盒饭回来了。
见病房里气氛诡异,他在门口站住观察半晌,才鬼鬼祟祟走进来。
“呃、你们谈完了?”易修至把盒饭分给颜听春和邹楫,心里没底地问道。
“嗯,”邹楫接过他手里的饭,打开之后递给颜听春,再接了自己的那盒,摸着易修至的头,把他带到旁边坐下,“辛苦了。”
见邹楫神色如常,易修至放心了些,坐在邹楫身边,转头观察两人。
刚吃完饭,颜听春就赶他们走了。
易修至坐到副驾驶上,好奇地问邹楫:“我妈怎么说啊?”
邹楫开着车,分心回答他:“没说什么。”
车子停在路口,邹楫看着路旁的灯光,轻笑了一声:“毕竟我拐走了她儿子,不给我好脸色也正常。”
不表明态度,已经算是颜听春最大程度的让步了。
他们可以把它当成默许。
邹楫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开着车不好操作,易修至看了眼备注:“虞鸣。”
“接吧。”邹楫说。
易修至于是按下免提,一个咋呼的男声传了过来:“老邹啊,我们一会儿来你家,你记得好好招待哈。”
听这不客气的语气,就知道对面跟邹楫有多熟。
邹楫没有多余的表情,冷声道:“没事来我家做什么?”
电话那头三四个人哄笑起来,虞鸣说:“你不是让我给你设计花房吗?我总得先参观一下,顺便叫上几个老兄弟叙叙旧。”
理由充分且正当。
但邹楫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不行?”虞鸣死缠烂打。
“别打扰我先生睡觉。”
对面一阵嫌弃的笑声,易修至被“我先生”说得不好意思,红着脸看向窗外。
他怎么说得这么自然。
邹楫余光看见易修至的动作,说:“挂吧。”
易修至按了挂断。
回到家里,邹楫收拾了一下客厅,转头问:“宝宝,你介意他们来吗?”
“我没意见。”易修至说。
他有点看不懂邹楫的意思:“你不是拒绝了吗?怎么还收拾啊。”
邹楫搬出两箱葡萄酒,放在餐桌旁,冷笑一声道:“他们才不管我答不答应。”
话音刚落,易修至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暴力地敲响。
他现在懂了。
邹楫打开门,四个Alpha走了进来,鞋也不换,直接踩到光洁的地面上。
走在最前头的一个挑染着绿毛的Alpha蹲下身,把圈圈抱了起来。
四个人看到易修至,怪叫着看向邹楫。
邹楫揽着易修至的肩,跟他一一介绍着。
那个绿毛就是虞鸣。
唇钉男叫边凯。
戴着金丝眼镜的叫章承。
胖墩叫凌勇。
邹楫把易修至往他怀里搂紧一些:“我先生,易修至。”
绿毛和唇钉男吹着口哨跟易修至说Hi。
金丝眼镜朝他点了点头。
胖墩笑着跟他挥手。
易修至记不住他们的名字,便抿嘴笑了一下,小声道:“你们好。”
四个人在餐桌旁依次落座,往高脚杯里倒入酒液。
邹楫进厨房弄了几个小菜,四个人也没等他,自己喝自己的。
他们的视线不时落到易修至脸上,唇钉男凑过去,朝易修至抬抬下巴,问虞鸣:“是大学那个吧?”
虞鸣看了易修至一眼,压低声音道:“我觉得像。”
金丝眼镜锐利的目光从易修至身上收回,下了结论:“就是他。”
易修至听得云里雾里,转身进厨房帮邹楫端碗。
邹楫转过来看易修至微红的脸,温声道:“不想见他们就先上楼吧,关门没那么吵。”
易修至摇摇头:“没事,我陪你坐会儿。”
两人端着碗筷摆在餐桌上,邹楫和易修至坐在一起。
唇钉男端着酒瓶,给邹楫倒上,随后举起酒杯,声音比喇叭还大:“来,恭喜我们小邹总抱得美人归!”
易修至面前是一杯牛奶,他没有陪酒桌上的人说笑,只是安静地玩着手机,听他们调侃。
他听到虞鸣拍着邹楫的肩,十分感天动地地说:“老邹不容易,这么久终于追到了。”他举起酒杯,伸到邹楫面前,“走一个。”
易修至恍惚抬头。
终于追到了?
什么意思?
金丝眼镜看见易修至懵掉的神情,又见邹楫小心翼翼地扫了易修至一眼,就猜到易修至还不知道邹楫喜欢他。
“你踹我干嘛?”虞鸣用他锯木头的声音吼了一声,一个劲给邹楫灌酒。
金丝眼镜无奈扶额,跟虞鸣碰了一杯,沉声道:“闭嘴吧。”
几个人喝得有些上头了,从邹楫结婚聊到别家Omega,再从祖国历史聊到宇宙航天。
易修至垂着头在玩钢琴块,眼皮不受控制地打架,手上的动作一慢,遗漏了一块。
游戏结束。
易修至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靠在邹楫肩上。
邹楫转过头,看见易修至眼睛快要睁不开,放下酒杯把易修至抱在怀里。
“行了,你们回去吧。”
易修至躺在邹楫腿上,往里蹭了蹭,听见虞鸣吐槽道:“你个耙耳朵。”
“嗯,”邹楫毫无负担地接下这个标签,把杯里的最后一点酒灌进嘴里,声音低沉地赶客,“滚吧。”
“行行行,见色忘友。”虞鸣嘟囔一句,他酒量算好,现在还算清醒。
金丝眼镜喝得也克制,脸上还没红,平静地看着邹楫说:“下次再约。”
另外两人就不一样了。
胖墩喝得烂醉,趴在桌上打鼾睡着,额头上布满汗水。
唇钉男在撒酒疯,被虞鸣架着手臂抬起来的时候往前趔趄。
虞鸣把人送上车,记着他的任务,在邹楫的院子里看了一圈,量了尺寸,隔着落地窗冲邹楫比了个“OK”的手势,就挥手离开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邹楫把易修至抱上床,盖上被子下楼收拾残局,洗完手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易修至醒了过来。
“老公,”易修至眼里还有困意,见邹楫躺下来,他缩进邹楫怀里,勾着邹楫的脖子,迷迷糊糊地问,“那个虞鸣说,‘终于追到了’,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