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听他这么说,眼皮都不抬一下,就接话:“柏拉图我可受不了,等你变身狼人模样,大家翻云覆雨试一试……”
话没说完,只见霍书江神色复杂,秦川下意识一转头,对上霍珊珊尴尬的神色。
一时无措,直直地杵在原地,也忘了要闪开,给她怀里端着的那锅汤让一下道,脸色变幻莫测,十分精彩。
倒是霍珊珊有意要为他解围,竟顺着他的话,粗着嗓子唱起歌,“为了你,我变成狼人模样,为了你,染上了疯狂……”
这无疑是添油加醋,让本就尴尬的人更加无地自容。
别看秦川平时脸皮厚比城墙,他这辈子都不像变狼人了,只想变成一只小小小鸟,从这里飞出去,捡些枯枝败叶搭个窝,头埋进去等死。
霍书江从来没见他吃过瘪,新奇到不行,一直盯着他瞅,笑意压都压不住,还要掩着嘴,自以为小声地说,“装乖装了半天,功亏一篑,也好,给你阿姨见识一下真面目,看你还敢不敢动不动耍流氓……”
秦川面上纹丝不动,却在桌底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没轻没重,把人踢得嗷嗷叫唤。
霍珊珊只当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悠悠吃着自己的饭,偶尔劝劝菜。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不消小年轻没皮没脸,没羞没臊的这一套,霍珊珊虽然礼数不缺,但也不似刚才那么热络好客,话头起得有一搭没一搭,频频走神,霍书江没个正形,问她是不是在想男朋友,被她也踢上一顿。
就这么尴尴尬尬吃过了年夜饭,收拾好碗筷,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春晚,节目无聊透顶,三个人几乎是轮流着打哈欠。
外面有人在放烟花,霍书江拉了秦川过去看,又点了几支仙女棒,非让他许愿。
秦川觉得这玩意儿幼稚得要命,玩了一会就丢开了,托着腮帮子望着天空发呆,装了好一会深沉,突然下定结论:“你妈不喜欢我。”
霍书江笑得直不起腰,半天才缓过神,见他依然神色严肃,这才哄人说:“我妈不是什么老古董,顶多就是尴尬一阵,不会放心上的。”
“不是这样,她后面都不愿意搭理我了。”秦川微微皱眉,难得袒露情绪。
霍书江微微眯起眼睛,敏锐地捕捉到异样状况。
这种异样状况断断续续地存在许久,如果不是秦川亲口否认,他说不喜欢,他说只是耍你好玩,也没有在吃醋,他说心里有别人……如果这都是真的,他又何必在意霍珊珊对他的态度?如果真的只是为了演他,那他这个戏也演得太好了,演得过了头了。
他们才住在一起不到一个月时间,这么些桩桩件件似乎都指向一个答案。
可惜霍书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喜欢这句话,不敢再听第二遍。
只好反复把这些异样状况在心里揣摩了,品味了,然后捏着秦川的下巴,和他的眼睛对视,委委屈屈地控诉:“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算一只猪。”秦川把敷衍当做回答,指了指着晾在旁边的羽绒外套,好心提醒:“你的仙女棒衣服点着了。”
“卧槽,完蛋!”
闻讯而来的霍珊珊劈头把霍书江一顿好骂,这衣服老贵了,别人送的还没穿几次给你糟蹋了,多大人的还玩这玩意儿,不知道小区里禁烟火吗一点安全常识都没有,今晚在不在这睡,不睡赶紧混蛋,要睡自己去收拾床单被褥,老娘可不想伺候。
发了一顿雷霆小怒之后,霍珊珊甩上门,自个人睡下了。
连霍书江都少见她这么发脾气,摸着鼻子讪讪道:“可能是这衣服真的贵,她平时不这样的。”
秦川笃定:“她不喜欢我。”
“全世界的人,见了你都会喜欢你,了解你的都会爱上你,爱得死去活来。”
像我这样。
霍书江根本看不得他半点不自信的样子,他就应该是他自己,扬着下巴,高傲的漂亮孔雀。
他应该继续不在意任何人如何看待他。他有时候装乖,有时候又随心所欲地使坏,这个披着天使面孔的小恶魔,全人类都来懂一下他的魅力好吗?
“我有这么讨人喜欢?”秦川问。
“有。”
“那你知不知道全世界谁最喜欢我?”秦川向他走近一步,靠得很近,霍书江比他高一点,低下头就刚刚好可以弄脏他的口红。
“是我啊。”霍书江毫不犹豫给出他期待的答案,然后低头,亲吻他微微颤动的眼皮。
也许,保持距离的规矩从设定的那一刻开始,就是注定要被破坏的。
今天就好,这一刻沉溺就好,新年快乐。
这间房子是霍珊珊很早就买下的,当时做生意得了第一桶金,第一件事就是买房,这套学区房正好合适,两房一厅,刚好够用,也不会太超预算,也没想到,这一住就住是二十几年。
霍书江的房间改了几次,没有太大变化,一张干净整洁的书桌,一个衣柜,一张单人床。
客厅是还有沙发可以睡,但被褥只剩一套了。
两人就这么盖着一张被子,霍书江本来想在中间放一碗水的,结果并肩睡下来,两人之间的缝隙连蚊子都挤不进去,连翻身都不顺畅,特别拥挤。
也许是顾及隔壁房间的霍珊珊,秦川还是收敛了许多,也不敢主动惹火,他安静得像一尊佛,亮亮的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可是就算他一动不动,也能把霍书江折磨死,他身上总是带着苹果的味道,若有若无的,淡淡的清甜,丝丝缕缕萦绕在身边。明明家里的沐浴露和洗发水都不是苹果味,这到底是怎么来的,霍书江百思不得其解,备受侵扰。
他翻身背对着他,努力闭上眼睛,感官却更被放大,他的呼吸声飘向他的后颈,好像细细的抚摸,叫他体温攀升,叫他后背发痒,叫他抓狂。
受不了又翻身,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他明亮的眼睛上,他刚才亲吻过的,现在还想,想吻他的眼,吻他的脸,吻他的唇,吻他的白皙的脖颈,在那里留下一点糟糕的痕迹,想吻他放在被子上的手臂,以及被子下面他的身体……
他穿的是他的睡衣,只要他伸手,就能摸进衣服里……
他会像昨晚一样喘息吗?
会喊我的名字吗?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喜欢我?
要怎么样才能喜欢我?
喜欢我好吗?
他的目光太炙热滚烫,秦川转头问他,“你想和我做X吗?”
“现在不想。”霍书江舔舔干燥的嘴唇,把他微凉的手裹进掌心,“你刚才在想什么?担心龙三来找你麻烦吗?”
“你就这么怕他?以后少看点□□电影。”
秦川笑了笑,张开手掌,和他十指相扣,然后缩进被窝里,抱在胸口处。
“我在想,我爸也有一件羽绒服,和阿姨的那件一模一样。”
“可能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不对,要听他的弦外之音,霍书江摇着晕乎乎的脑袋转了几圈,支起半个身子看他,“你要是想他了,明天我们可以过去看看他,离得也近。”
秦川摇摇头,按着霍书江睡下来,又自顾自说,“大学毕业之后,他和我妈离婚,当时去市政局,穿的就是那件羽绒服……”
他停了一会,又说:“是我求我妈和他离婚的。”
霍书江想起高中时,那个兵荒马乱的下午,以及他所不知道的,其他的下午,他觉得心口堵得慌,呼吸都不畅快了。
“乖,没事的。”霍书江连着被子一起,把他牢牢抱住,轻轻拍他的头发,“你做得对,你很棒。”
秦川在他的颈窝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感觉到霍书江的身体几乎是立刻变得僵直,心里顿时轻快了许多,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他听到楼下有汽车在按喇叭的声音,翻了个身继续睡,也没太在意。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醒过来,摸到身边微凉的被套,心里一空,支着身体坐起来,眨了眨眼睛适应房间里的黑暗,然后才发现,那个本该抱着他一起睡觉的男人,正在窗边站着。
窗开着,冷风吹进来,霍书江身上的睡衣又很单薄,但他好像并不觉得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还要把头探出去。
“你在干什么?”秦川裹着被子下床,去拉他的手,冰冰凉凉,一摸就知道冻了很久。
“嘘!”霍书江举起食指放在嘴边,几乎是有些神经兮兮的,他指着停在楼下的车,“那辆车,就是白天跟着我们的奥迪!”
秦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下去,只看到树下模模糊糊的一团,别说是奥迪了,连车影子都看不太出来。
是不是给冻生病说胡话了,秦川心里盘算着,家里有酒吗,得给他喝一点暖暖身体。
“你看你看,有人从车里出来了——”霍书江似乎异常地紧张,五官皱在一起,他拉着秦川躲在窗帘后面,声音里都是慌张的恐惧,“我们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