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尼吉亚终究是要回去继续训练的，他在英格兰待了四天还是离开了。

临行前他撺掇棕发青年，这个在这几天里真正熟络起来的朋友，“下次，你来苏格兰来找我啊，我等着你。”

“有机会我会的！”西尔瓦诺也应下了，确实没什么不可以的，他两地飞也方便。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卡尼吉亚还没等到西尔瓦诺来苏超看他，他就远走卡塔尔了，直到退役，西尔瓦诺都没能来现场看过一场比赛。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即便如此，跨年龄因雷东多而升起的友谊持续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在结束这个学期之前，西尔瓦诺最后再去向导师确认自己的论文情况，确保两边信息是同步的，好消息是，他的毕业论文已经彻底完成，只有一些小毛病要在假期里再次修改。这样，他离脱离校园又更近了一步。

不久前，他站在导师的办公室里。导师摘下眼镜，向后仰进高背椅，椅背发出吱呀声，“我要是评审委员会，现在就想给你戴学士帽了。”

西尔瓦诺有些哭笑不得，“也没必要这么赶，等待是每个毕业生都要经历的过程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导师揉了揉太阳穴，眼睛合上了半晌才继续说，“亚平宁的游子总是要归乡的，我还怪不舍得你的，你这么贴心。不像我新接手的那几个学生，没一个是省心的。”

“可是我舍得英格兰的食物与天气。”西尔瓦诺玩笑道，“能碰上您这么负责人的导师也是我的荣幸了。”

“客套话留到真正毕业那天再说也不迟，我们下个学期回来还要再见呢。”导师阻止了他继续回忆往昔，“好了，你也来见过我了，早点回去收拾东西回意大利吧，有什么事邮箱联系就好。”

“嗯哼，会的，保持联系！”西尔瓦诺要转身走出了办公室，也就没听到导师很小声的一句感叹：

“可惜啦，是个意大利的孩子，不会留在英格兰，不然我还希望他能再进一步呢...”

这次回家西尔瓦诺也没收拾什么，只是往箱子里放了几套换洗衣物与自己假期要用到的学术用品，轻装上阵踏上回家的路。

前往机场的路上，他忽然记起远在伦敦切尔西的兰帕德，随即拨去一个电话：

“喂，Ceilo？”

“Hi弗兰克，我今天就正式进入复活节假期啦，今晚就要飞米兰，明天的比赛就不能来看了。”

“这样啊，那好吧。”

“我尽量在电视看转播，如果有的话。”

“嘿你就别拿这事开玩笑啦，就这个点的比赛，怎么可能有转播。”

“欸，这就是英超的不好了，转播费卖得贵，场次又少，也太影响力。”

“有什么办法呢，一家独大是这样的了。不过这样的话，你是不是连我们和阿森纳踢的足总杯次回合也看不到了？那可真的很可惜。”

“这个总该有转播了，吧...”

“估摸着会是有的。现在阿森纳劲头正好，首回合2：2平了，真希望能赢下次回合，进入下一轮。”

“你就提前祝你们好运了？”

“承你吉言。一路顺风。”

复活节回米兰确实会错过很多切尔西的比赛，不过AC米兰的比赛和切尔西的比赛总得放弃一个的，一个要到现场，另一个只能赌有没有转播了。

这次是洛伦佐来接他，和圣诞假结束回英格兰一样的热情打招呼：

“Ciao，Ceilo！”

“Ciao，洛伦佐叔叔。”

“上次你周末飞回米兰那次我有别的任务在身 ，没能来接送你，欸...”

“这是小事啦，我又不是没人送了。”

“欸...算了，走吧手续办好了，我们抓紧回去，不让你太晚睡。”

德米凯利斯给他准备的实习“大礼包”他还没完成，AC米兰是是最早一批使用ProZone进行数据分析模拟的俱乐部，这个系统可以生成基础跑动热图，进行传球网络分析，即使它会产生大概5%的误差，但也是很高效的工具。

它可用于2D平面数据分析，对跑动和传球数据进行统计，让足球从“经验主义”到“数据驱动”开始转变，而米兰实验室尤其喜欢在ProZone的基础上进行数据整理。

塞斯纳奖状CJ2的舷窗透进三月傍晚的琥珀色余晖，真皮座椅随着气流微微震颤。西尔瓦诺将折叠桌板上的ThinkPad T30调整角度，笔记本电脑屏幕的蓝光晕染在羊绒毯褶皱间。德米凯利斯发来的ProZone操作手册PDF正展开到第三章《基础热图校准》——西尔瓦诺之前还没到能接触这些的位置上。

“需要热毛巾吗？”飞行员之一兼乘务员从前舱探头询问时，他正看的入神，深棕色卷发险些扫翻扶手上的茶水，“不用，谢谢。”

「实习生任务清单」

1.对比传统统计与ProZone在越位判定的差异（参考案例：2003.2.23 AC米兰vs拉齐奥）

2.下周例会前提交加图索训练负荷分析表（需手绘折线图）

这看得西尔瓦诺一阵苦笑，怎么有种又回了学校的感觉呢？

塞斯纳奖状CJ2的舱门在将沉的夕阳中中无声滑开，舷梯下方已停着纯黑色的玛莎拉蒂Quattroporte。

洛伦佐与西尔瓦诺拥抱告别，并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过两天我来找你吃饭？”

“可以啊，随时欢迎，只要我那天晚上不用加班。”

来接他的，是替他看着另一栋别墅的管家，罗西先生。

罗西站在车门边，接过机组人员之一手中的行李箱，并拉开了后车门，“维塔利先生，晚上好。”

西尔瓦诺略微颔首，矮身坐进了后排。

黑色轿车在夜色中驶入米兰城，西尔瓦诺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蓝色眼眸映着霓虹灯流转。手机突然震动，是德米凯利斯发来的短信：明早九点到米兰实验室报到，记得带上必要资料，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些。

玛莎拉蒂驶过蒙特拿破仑大街，西尔瓦诺摇下半扇车窗，晚风卷着街头艺人的手风琴声溜进来，在巴赫无伴奏大提琴组曲间也并没有那么不和谐。

“怎么开这辆车来了？”西尔瓦诺很久没看到这些车了，他常年不在米兰，这些车都落灰了，而随着时间增长，这样的车越来越多。

父亲生前在他14岁生日后每年送的礼物都是车，而且是与各大品牌签了协议，每年生日当天都会收到不同品牌的新车，这辆玛莎拉蒂好像是去年还是前年的？反正当时是罗西替他签的单子，他人在英格兰都没看到实物。

“仪式感嘛。”罗西随意地答了一句，虽然他干的是管家的活，但西尔瓦诺本就不会拘着那些刻板的礼节，所以两人之间的相处也不那么的严肃。

西尔瓦诺想来也是，罗西一直都是这么随性的人，平时帮他把在米兰的房产管理得妥妥当当就很好了，性格上如果也太安静死板，那可真的合不来。

坐落在布雷拉的这栋别墅算是西尔瓦诺最常来的地方了，这里的街道相对比较窄，艺术氛围浓厚，虽以公寓为主，但部分改造后的贵族宅邸成为了不少中上层人士的理想宅邸。

玛莎拉蒂碾过布雷拉区湿漉漉的鹅卵石，宅邸铁艺大门在雨夜里泛着冷光。罗西撑开黑伞时，伞骨划过门廊悬挂的风铃——那是母亲生前从威尼斯双年展带回的装置艺术，虽然时常有人打理不至于落灰，但没有人会去刻意地晃动它了。

西尔瓦诺推开橡木门，玄关镜框里的全家福依然定格在1997年夏：父亲的手臂搭在未满16岁的西尔瓦诺肩头，目光柔和地落在妻子脸上，母亲珊瑚色裙摆被地中海的风掀起涟漪，对着镜头笑得正灿烂。

“飞机上没吃东西吧？我去叫厨师来准备晚餐。”罗西把行李箱推到楼梯转角的阴影处，“有什么想吃的吗？在英格兰呆了这么久，总得转转口味。”

“也没那么差吧，我也不怎么吃英国料理，都是在别的料理餐厅解决的。”西尔瓦诺哭笑不得地说，大家多少有点刻板印象了欸，“什么都可以，我不挑。”

“行，忌口我都记得，你等等，很快就能上点东西，先垫垫肚子。”罗西转身往厨房走去，因为今晚西尔瓦诺回来的缘故，厨师都已经早早在餐厅里备着了。

西尔瓦诺安静地坐在餐椅上，半合着眼睛等着，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打破了此时的安静，他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接起来，“喂？”

“嘿Ceilo，是我安德烈.舍甫琴科，我听说你今天回来啦，能一起出来吃饭嘛？”带着一点东欧口音的意大利语在乌克兰人嘴里吐出，他说话的时候总有点黏黏糊糊的味道。

“抱歉安德烈我今晚在家吃，如果想的话你可以来我家。”西尔瓦诺没想到对方比雷东多还更快地打来了电话，“你怎么知道我是今天回来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忽然出现了不止一个人的声音，“是费尔南多告诉我的，不是告诉了我们所有人。”

西尔瓦诺也跟着沉默住了，原来那头还不止舍甫琴科一个人，那只叫他一个人是不是不大合适，“你们那里有几个人？”

“额，你等我数数，1，2，3...算上我有6个人。”舍甫琴科数了数。

“算了，我也不问有谁了，全部一起交过来吧，如果他们有空的话。”他也不想问这群球星们怎么这么晚还呆在一块了，“都吃晚饭了吗？”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这么晚还要给这么多人做饭。”舍甫琴科不是很确定地问，毕竟出去吃饭不用自己动手，但在家里就要让西尔瓦诺自己动手了。

西尔瓦诺叹了口气，“你们放心来吧，还用不着我动手，我只要知道人数让厨师准备就可以了。”

“哦，噢，这样啊，那行，你告诉我地址，我们开车来找你。”

“行，我短信发给你。”

“好，拜拜。”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