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热闹的街镇到了夜晚万籁寂静,月光下几道身影匆匆跃过,留下长长身影。
欧阳克和若希走进一家客栈。
“给我们上些好酒好菜。”说完若希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
掌柜没有看算盘边的银子,却是向店门口望去“只有两位吗?”
欧阳克抬眸望了楼上一眼,轻轻点头。
“好嘞。”店小二从柜台走了出来“客官,你们这边请。”用肩头的白巾拂了拂座椅,招呼二人坐下。
欧阳克和若希相对而坐。夏风徐徐,客店门两边的灯笼随风摇曳。店内寂静无声。柜台里,店小二和掌柜展开两幅卷轴,看了眼欧阳克和若希,二人相视一眼。只见那掌柜微微点头,店小二立刻跑去厨房。
欧阳克摇扇,眼角余光时刻留意二人举动。若希喝了口茶,微微眯着眼睛。不过片刻,店小二端着酒菜从厨房出来,同掌柜对了一眼,便将酒菜往若希身上泼去,接着抽出匕首刺落。若希早有防备,眼疾脚快,右脚踩住他手臂,仰身避开同伙横削而来的快刀。同时楼上隐伏的人,抽刀横劈而下。欧阳克立即拢过竹筒里的筷子,左手向外一扬,十几根竹筷同时急飞而出,分射跃下的人。
这十几竹筷实在太快,那些人还没看清,只觉手腕一痛,呛啷啷一声声响声,手中的兵器全都落地。
“劳烦各位。”欧阳克端坐在木椅之上,语气淡淡“转告陆庄主,改日白驼山,欧阳克一定亲去陆家庄拜会。”
若希戏耍够了,捏住两人手臂,将二人横踢出去“看来,他们不想走啊。”
端起茶杯,若希睨了眼那些杀手。只见十几人握着受伤的手腕,急匆匆离去。欧阳克盯着若希,眼底荡漾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愫。两两相望,双方深邃漆黑的眼眸像是浸了墨,看不到地。
一日后,二人租了一条小舟,去游太湖。
欧阳克坐在香案前抚琴,若希伏在案上,静听他指下优雅的琴声。听了一会儿,两眼半睁半闭,昏昏沉沉地进入睡和醒之间。欧阳克侧首,眼波柔软,唇角笑漪轻牵。
“咳。”若希咳了声,眼睛被笑意浸染得格外明亮“欧阳克,你可是被我抓到了。”
若希生得好看,如墨雪砌,这一笑当如春风拂冬雪。忽然间铮的一声,一根琴弦断了。
欧阳克拧起眉峰“你貌不惊人,也只有我愿意看。”
后面撑船的人自不知这是两人间最平常的相处,挠挠头,这姑娘长得这般好看,这公子还说貌不惊人,眼神是不是有问题。
“你鹰头雀脑。”若希嘴角的笑意霎时没了,昂首道“本姑娘天生丽质,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撇过头去。
欧阳克见她模样,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刚要开口调侃一句,小舟突然不动了。欧阳克和若希同时回头。
二十岁的艄公对着二人说道“公子、小姐,我们不能再往前行了,这几日水匪猖獗,前几日夜里有一艘商船被劫,死了好多人。”
“我们不怕那些水匪,你只管前行便是。”欧阳克手指拨弄着琴弦,神色淡然。
那艄公摇头,在水中扳了几下,将船向岸上划。
若希双手托着脸颊“是你自己贪钱,收了我们十倍的船钱,现在要反悔。”
“你们只是说游太湖,可没说……。”年轻的艄公还要辨上几句,就看见橹木伏着条银蛇,当即吓得手酸足软,不敢再动。
欧阳克斜眸,白影从眼前闪过。
若希跃到船尾,手搭在艄公的肩头“你再退半分,我就让它咬你了。”
艄公目光直直盯着那条银蛇,吓晕过去。
“胆子真小。”若希蹲下身,伸手拍拍艄公白净的脸,拿起橹木,向前划动小船。
小船行至一片芦苇荡中,欧阳克指间一转,曲调渐渐急促,调子也变得铮铮有力。若希侧头看着欧阳克。
欧阳克微微一笑,语气低声悦耳“此情此景,正适合这首《十面埋伏》。”
微风拂面,若希抬手将乱飞的青丝挽于耳后。芦苇轻轻摇曳,荡起阵阵绿意。
太湖深处,一个渔人坐于扁舟上,垂钓。身后站着一男一女。
“放船千里凌波去。略为吴山留顾。云屯水府,涛随神女,九江东注。北客翩然,壮心偏感,年华将暮。念伊嵩旧隐,巢由故友,南柯梦、遽如许。身后的黄衫女子忽得吟唱起这首诗词来,眼中隐隐泛着泪光。
旁边的男子却不懂女子唱些什么,只觉她唱得好听,又见她哭,手脚有些慌乱“蓉儿,别哭。”
一男一女正是黄蓉和郭靖。
垂钓翁却听懂了黄蓉歌中之意,正要接唱下阙,忽然湖上飘来悲壮琴声,芦苇中的水鸟惊飞,湖面流动的殷红血色和漫天的晚霞相交映。三人远远望去,但见一艘小舟驶来。舟头白袍公子抚琴。船尾白裙女子摇桨划船。真像一副水墨山水画。
黄蓉和郭靖楞了一下,抬眸看向对方。
“两个大坏蛋,怎么来了?”黄蓉秀眉拧出一丝不悦。
垂钓翁转头“郭少年和黄姑娘同那位公子和姑娘认识?他们是什么人。”
能穿过太湖防守,定不是等闲之辈。
黄蓉环臂仰脸,正欲说出二人身份。
“白驼山欧阳克携师妹秋若希,拜见陆乘风,陆前辈。”琴声浅然而止,紧接着响起男子声音。
话落,小舟已驶近。原来垂钓翁便是掌管太湖群盗的归云庄庄主陆乘风。
陆乘风扣下斗笠“白驼山和归云庄素无来往,你们二人若是来游湖,便自行离去吧。”说完,示意舟尾小童扬桨。
欧阳克立在船头,向三人颔首。黄蓉别过头。郭靖虽不喜欧阳克,还是抱拳还礼,看到欧阳克身后的若希则是喜笑颜开。
“晚辈听说,归云庄劫了艘大船,不巧在下的女弟子也在船上,还请庄主赐还。”欧阳克拦下欲离开陆乘风,眉眼带着从容,握扇昂首,宛如一棵挺拔的青松。
他固然不在意那些姬人,但若此事传入江湖,还当是白驼山怕了归云庄。
“老夫乃太湖间一个废人,不问江湖事,你们白驼山丢了人,岂有找老夫要人的道理。”陆乘风背对着欧阳克和若希。
掳劫金国世子,倘若泄露,必会给归云庄带来灭顶之灾。
若希跃身至船头,挥手朝郭靖挥手“敢做不敢当,陆庄主是要做缩头乌龟吗?”
陆乘风回眸,冷瞧着欧阳克和若希。
“你们二人助纣为虐,如今还侮辱我父亲。”从芦苇荡驶出一条小船,正是接到护卫禀报,正是担心父亲的陆冠英“我父亲双腿残疾,庄里的事都是在下打理,有什么事我自会担待。”
黄蓉和郭靖目光在四人身上流转。
“在下说了,只要陆庄主肯归还白驼山的人,我们二人立刻离开。”欧阳克看父子二人是要继续装糊涂,眸光冷了几分。
陆冠英唇瓣微启,刚要否认。
“跟他们父子啰嗦什么,既然不交人,先拿住他们父子二人,看谁敢拦。”若希可没有欧阳克好脾气,听他们父子装疯卖傻。
郭靖眼见双方剑拔弩张,就要劝解几句。
“陆冠英,领教白驼山绝学。”陆冠英跃身至陆乘风和郭黄二人身前,寒面,执剑抱拳。
陆冠英少年英侠,仙霞门枯木大师的得意的弟子,十五岁便掌管陆家庄,十八岁统领太湖群盗,武功自是不弱,只是他动手的机会不多,更何况是和高手,他从那些手下口中得知欧阳克武功高强,今日正好领教。
欧阳克提扇“得罪了。”
若希向后退了几步,以免殃及池鱼。陆乘风回头,观战,一方面想看看白驼山的武功,一方面担心儿子。黄蓉和郭靖的目光也紧紧跟着二人。若希斜眼望去,这陆冠英并不高,堪称不入流。果然,在欧阳克手下不过五招就败下阵来。
陆乘风左手扶住身形不稳的儿子,右手迎向欧阳克推出的掌力。双掌相彭碰,其掌劲四散湖水溅起高浪。若希抬手拂去水珠。
“靖哥哥,帮忙。”黄蓉上前几步。
郭靖点头,抢在黄蓉前面。
陆冠英扶住受伤的父亲,有些惊愕,父亲竟然会武功,又担心父亲伤势。
欧阳克跃回原处,手摇墨扇,侧目看着几人,眼神中透着轻傲。
“欧阳公子、秋姑娘,请。”陆乘风拦下抢上前的郭靖和黄蓉,邀欧阳克和若希进庄。
若希勾着发丝,嘟囔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拿起橹木跟在陆乘风的小舟身后。
欧阳克回头看她,深眸映照出她的面容。
片刻间,二人就来到了归云庄。管家看到庄主和少庄主回来,立刻将手中的锦盒递上。
“这是哪里来的?”陆乘风看到锦盒里的骷髅头,脸色大变。
管家回道,是一个小孩子送来的。
欧阳克和若希也看到了。
“梅超风来了。”欧阳克墨扇竖于胸前,贴在若希耳边说道。
若希笑盈盈地“有好戏看了。”
同门相残,怎么不算得一场好戏。
“就知道你不会安好心。”欧阳克抬起墨扇,脑袋稍稍一偏,吊儿郎当地看着她。
若希拂开眼前的墨扇,指着欧阳克道“这是一报还一报,让我在湖上挨饿受冻,不给他找点麻烦,怎么行。”
欧阳克笑了笑。
前面的几人并未注意二人。陆乘风知此番大难将至,便要郭靖和黄蓉二人离开,以免牵连无辜。
“陆庄主。”郭靖下面的话还未说完。
湖面上便传来阵阵笑声。
几人回头。但见一名老者手持羽扇乘舟而来,更让人不可思议地是,那舟无帆也无桨竟能前行。这让几人万分诧异。
欧阳克迈出几步,要看清楚“这般内力,就是叔父也做不到。”斜眸看着若希“你怎么看。”
陆冠英却以为是他的爹的仇人到了。
“就算王重阳在世也未必做得到。”若希环胸,紧盯着老者,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黄蓉看着欧阳克和若希,她本以为是西毒到了,看二人的神情,看来不是。随着那舟行驶到岸边,舟上老者施展轻功跃上岸。
欧阳克目随老头所至,对若希低语道“见机行事。”
若希点头。
“前辈。”郭靖尤为敬佩武功高强的前辈,向来人抱拳行礼。
那老者却不理郭靖,羽扇大摇走到陆乘风面前“陆庄主打扰了。”
黄蓉也觉得这人奇怪,却说不出。
“敢问前辈高姓大名。”陆乘风抱拳回礼。
老者笑而不答,眼睛斜睨着几人。
若希却是不信这世上有如此绝顶内力“想必这位是就是铁掌帮帮主,铁掌水上漂,裘千仞,裘老帮主喽。”点头致礼。
老者回头望向欧阳克和若希。
“你要怎么知道他是裘千仞。”欧阳克敛着眉问。
若希余光看了眼裘千仞“在完颜洪烈见过,看来是来救杨康的。”
二人低语着。
“哈哈哈。”裘千仞仰头大笑,自豪地挺起胸膛“小姑娘倒是有见识,正是老夫。”
“原来是裘老前辈,久仰久仰。”陆乘风接过话语。
黄蓉微微一惊,看向裘千仞。
郭靖却不识裘千仞是何须人物“蓉儿,这位裘前辈,在江湖上很有名吗?”
裘千仞听闻黑风双煞要来,当下要留下,帮着归云庄对付黑风双煞两只恶鬼。
“当年华山论剑,我爹、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曾邀请他参加,只是恰逢他有事,未能赴约。”黄蓉轻轻漂了眼欧阳克和若希一眼,和郭靖说道。
说话间,陆乘风已将裘千仞请入山庄。
见状,若希和欧阳克也跟着进了庄。黄蓉看见他们进了庄,拉着郭靖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