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技术产业园，作为市政府全力打造的新兴产业孵化园，选址在南区高新科技园内。
从筹备修建起，便有意靠近学府校园，试图沾染些学术的灵气。
园内绿树成荫，小径蜿蜒，处处透着蓬勃的朝气，宛如一座现代化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绿色城邦。
卞舒踏入南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错落有致的低矮小楼。
这些小楼风格各异，一幢满是五彩涂鸦，浓烈的艺术气息扑面而来；一幢被爬山虎密密麻麻地占据了一整面墙，彰显着旺盛的生命力；还有一幢，紫藤花藤从二楼阳台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串串紫花随风轻摆，让人仿若置身童话森林。
花藤下，几只小猫慵懒地趴着，那只最肥的橘猫正悠闲地舔着毛，胖嘟嘟的模样，尽显岁月静好。
转过爬满三角梅的青石围墙就是园北区。
几幢高楼拔地而起，气势不凡。
最高的那栋，线条简洁大气，整体呈现代灰色调，冷峻感十足，楼顶金色LOGO——“魔点智慧iwiseM”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
到地儿了，这就是商聿的公司。
走进大厅，迎面的冷气毛孔一松，焦躁的情绪渐渐平缓。
卞舒不耐烦地扫了周围一眼，那些探究的目光让他极为不爽。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前台小姑娘远远瞧见卞舒，眼睛瞬间放光，笑容灿烂得如同春日暖阳。
哇，太帅啦！
要是能偷拍……今天公司论坛指定要爆！
“我找商聿，商总。”卞舒斟酌着辞令。
小姑娘笑盈盈地递上一张会客挂牌，礼貌问道：“请问预约是几点？”
“没预约，不过我有急事。”卞舒随手接过挂牌，眉头微微皱起，“可以帮我问问吗？”
小姑娘笑容收敛了些，“那请您稍等，我帮您问问。”
按公司规定，没预约不能进楼。可今天商总日程不忙，眼前这位卞先生气质出众，礼貌……好吧，不算礼貌，但长得实在太帅了，小姑娘还是决定帮他问问。
小姑娘刚要拨电话，突然停手，朝远处喊道：“苏总助。”
卞舒闻声望去，只见电梯厅走出两人。
前头那位年近三十，戴着金边眼镜，身着笔挺西装，浑身透着沉稳内敛的气息，正是苏晓楠。
他身后跟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乌黑长发柔顺披在身后，白色连衣裙勾勒出完美身形。
卞舒觉得这女人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苏助总助，这位卞先生想见商总，说有急事。”小姑娘扬起小脸，面对严苛的领导，声音不自觉放轻。
苏晓楠看了一眼卞舒，回头先跟漂亮女人说了句，女人微微一笑，目光朝卞舒扫了一眼，便走向一旁会客沙发区。
苏晓楠这才面无表情地走到前台，冷冷地问：“什么急事？”
那语气生硬，态度冷漠……
卞舒想到外头传闻商聿和男秘书关系不一般，心里一阵浮躁，忍住气，“我叫卞舒，找商聿，有话跟他说。”
苏晓楠扫了眼卞舒手上的会客卡，转头冷冷地看向小姑娘：“有预约？”
小姑娘脸色瞬间变得慌张，声音也不自觉颤抖起来，“没……没有。”
从未见过苏晓楠如此严肃的模样，小姑娘心里害怕极了。
苏培盛以前严格也不至于这么冷，天呐噜，今天这是冲撞了什么？
等等，这位公子姓卞？公司最近赢了卞氏集团的项目，难道这是对手来找事的？
小姑娘心中暗暗懊悔，暗暗责怪自己刚才太冲动，怎么好死不死找苏培盛帮忙。
“公司规定，没预约不能发会客卡。”苏晓楠声音透着威严，“随便放人进去，万一居心不良怎么办？”
“对不起。”小姑娘吓得眼眶都红了。
卞舒眼神瞬间冷下来，“我就见个人，哪那么多规矩，你别为难她。”
“我在教育员工，请别干扰我工作。”苏晓楠依旧公事公办，语气冰冷。
气氛瞬间变得凝滞，周围投来无数好奇的目光，有惊讶、好奇、八卦，甚至隐隐诽议……齐刷刷地落在卞舒身上。
卞舒心里窝火，他向来是个暴脾气，以往都是别人看他脸色，何时受过这般窝囊气？
他咬咬牙，强压怒火，耐着性子说：“我说了，有急事找商聿，能不能进去？”
“先生，没预约不能进，这是公司规章。”一道柔柔的声音传来，谢小姐不知何时来到旁边。
苏晓楠见她过来，脸色骤变，急切道：“谢小姐，公司的事我们处理就好。”
“无妨。”谢小姐目光扫视一圈，眼神威严尽显，“都回去做事，公司欠你们薪水了？”就这轻描淡写一句话，吓得周围几人匆匆散去。
谢小姐这才将目光转回卞舒，笑容满面，语气随意：“看你们半天没结果，我这外人都忍不住插句话，没预约确实不能进，公司有公司的规矩，您说是吧？”
她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谈话间云淡风轻，话说得轻描淡写，甚至态度也温柔有加……像是只是好心提点。
但是，卞舒明显感觉到了她话语中的针对。
奈何，挑不出一丝错。
最终，他只是看向小姑娘，“对不起，麻烦你了。”说完话，转身离开。
园区里。
卞舒心烦意乱，脚步匆匆。
直到闻到一缕花香，他才停下，抬头见头顶是茂盛的紫藤花。花藤下，胖橘猫瞅了他一眼，又自顾自舔毛，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卞舒走近，一脚踢在旁边的栏杆上，嘴里骂道：“妈的。”
橘猫不满冲他叫了一声，继续□□脚。
他在阴影里坐下，盯着橘猫，不知看了多久，视线中突然出现一抹熟悉身影，卞舒心头一震。
那身影越来越近……直到也看清了他。
目光交汇，卞舒的眼睛瞬间瞪大，他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商聿。
商聿沉默站到他面前，微垂睫毛遮住眼眸，像蝴蝶的翅膀挡住了眼底的情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光，让卞舒有一瞬的恍惚。
眼前男人忽然变得陌生，距离感放大了他身上的威压，橘猫大概是有所感知，嘶哑地叫一声，飞快蹿进了花枝底下。
而卞舒毫无准备，面对高大英俊的男人，失去了思考一切的能力。
空气中布满了紧张的沉默，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卞舒心里莫名难受，眼睛莫名发酸，就在他的情绪快要超出控制的时候，他听见一句逼近冰点的问话。
“你来做什么？”声音居高临下地倾泻而来，卷起的寒风，夹杂着冰雪，把卞舒见到人激动的情绪吹得一干二净。
卞舒心头一沉，“我有话和你说。”
商聿俯视着他，墨黑的眼瞳仿佛幽深而静谧的夜空，浮动着一些幽冷的流光。
卞舒暗暗握紧了拳头，强忍着心中郁结，“我是来道歉的，之前我偷看了你的电脑，但是里面的数据我没有任何泄露——现在说出来是晚了，但是数据我真的没有泄露，就算你不撤标，我也不会说。”
一股脑倾泻准备好的话，卞舒抬起下巴，瞪着商聿。
商聿沉默地看着他，半晌后说道，“好，我知道了。”
卞舒一愣，就这么完了？
然后呢？
“你到底明白不明白我的意思？”卞舒有点着急。
商聿目光冷漠，“你怎么知道我不明白，我主张公私分明，个人感情和工作毫无关联，所以弃标和你无关。”
卞舒心里一沉，蜷起冰凉的手指，“哦”了一声。
“你走吧，下次不要再来了。”
卞舒的眼睛瞬间瞪大，他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商聿，身上的怒气瞬间爆发“你到底什么意思？说分手就分手？躲着我算什么？”
商聿避开目光，像是不愿再看他一眼，“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之前怎么不说？”卞舒怒极反笑，彻底爆发了，“当我是傻的？”
商聿沉默几秒，开口：“之前是我考虑不周，现在想清楚了。”
卞舒暗暗握拳，关节泛白，“那项目的事呢？你故意让给我，又是什么意思？”
“公私分明，项目是项目，感情是感情。”商聿眼神冷漠，语气平静得让人恼火。
卞舒气得浑身发抖，“好，好得很，那我的人偶呢？你凭什么拿走？”
“我会让人寄给你。”商聿语气平淡，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商聿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卞舒忽然一阵难过，难过得心口酸楚起来，忽然喊叫出声，“喂——”
商聿停下脚步，回过头。
卞舒咬了咬牙，最终问：“到底怎么回事？”
商聿看着他，半晌后轻轻说了句，“我想我表现得已经很明显。”
“好好好。”卞舒气笑了，一脚踹在旁边的树上，树叶沙沙作响，恶狠狠吼出声，“信不信我能打死你。”
商聿沉默着，看着他。
卞舒大口喘着粗气，满心的愤怒与不甘，捏紧了拳头，瞳孔却在慢慢紧缩，紧紧盯着商聿。
商聿安静站立，一动不动，像是任人摆布的玩偶，一双眼睛也空洞洞的，毫无情绪，形同虚设。
卞舒的心慢慢沉下，越来越重，像是坠进了深渊，一点一点下沉，最终坠入永无光明的黑暗……
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走吧。”
商聿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卞舒倒退两步，稳住身形，缓缓坐回阴影中。
他能打人，能破坏，能摧毁，但他做不到。
“解释清楚，没发火，没打人……”
放过商聿，也是放过自己。
过了不知道多久，卞舒还坐在阴影中，橘猫像是没了安全顾虑，再次回到他脚边，玩弄着一团绒毛。
卞舒看得愣神，就听到有人叫他。
“卞先生。”
——是苏晓楠。
卞舒冷漠起身，转身走人。
“等一下。”苏晓楠叫住了卞舒的脚步。
卞舒回过头。
苏晓楠沉默了好几秒，再开口态度显得郑重其事，“你没有预约，见不到老板，这是公司规定，刚才都是循规行事。”
卞舒沉默不语。
苏晓楠顿了顿，“刚才我们有点误会，我不知道你是来应聘的……迟到了就要放弃，确定不争取一下吗？”
应聘？迟到？
卞舒皱起眉头。
苏晓楠言尽于此，目含深意。
其实，苏晓楠也很为难。
老板对卞舒的态度，他看在眼里，从趋之若鹜，甘之如饴，忽然就变了态度，避而不谈……转变源于老板看了一次医生。
保持职业素养，他没有多问……但是，老板最近的状态可以用恐怖来形容，疯狂工作，自虐到残忍，简直是要逼疯自己的节奏，这些令苏晓楠忧心忡忡……
一切都源于卞舒。
就在他无能为力之时，卞舒来了。
当着众人的面，他拦住了卞舒，完全符合老板的明示……此刻，他却私自寻了过来，妄图从卞舒身上寻得一线生机……
这是他作为商聿的秘书第一次违抗命令，后果也许很严重，但是苏晓楠直觉就这么做了。
只不过……
卞舒丢下一句，“不必。”就要就此离开。
苏晓楠忍不住大声说出：“老板有问题。”
卞舒顿住脚步。
“他最近过得太混乱，疯狂做事，连食物也是边工作边吃，像一台机器，感觉像是要将自己封进工作里——在我印象中他成熟稳重，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
“和我无关。”卞舒再次迈步。
“我跟了老板几年，从没见老板对一个人这么上心，重要的项目丢下，只为了陪你游戏，市政项目暂停，只为了去见你，而且不顾休息，连夜飞回来的……倾其所有为了见你，回来后却不顾生命地疯狂工作——这种突然的转变，你不觉得好奇吗？”
卞舒再次站住，僵硬地回过头，神情复杂地看着苏晓楠，终于问出猜测，“他……是不是得了绝症？”
之前太过愤怒，卞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