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出国？”
江赦皱了皱眉，手上的剪指甲动作停下来，“不行。”
江薇叫囔道：“为什么？你现在又不缺钱了，我想学点感兴趣的东西。”
韩泽文的一只脚还搭在江赦的膝盖上，在男友妹妹面前，这个姿势实在有点不雅，他尴尬地往回缩了一下腿。
江赦抓住他的脚踝，稳稳放在腿上，轻声道：“等一下，还没好。”
“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江薇倒在韩泽文家的沙发榻上撒泼打滚。
江赦一边捏住韩泽文的脚指观察甲型、用锉面轻轻碾磨，一边狠狠嘲弄突发奇想的妹妹：“去蓝翔，我就帮你出钱。”
江薇：“……”
江薇颤颤巍巍地指着即将坐拥数亿家产的哥哥，指控道：“哥，你太过分了！”
韩泽文不敢挣扎得太用力，怕被夹到肉，只能顺从地任由江赦帮自己剪指甲。
他想了想，觉得江薇想多学点东西，是件好事。之前他就有想法，供江赦去读成人大学，好弥补江赦当年辍学的遗憾。
如今江赦不用了，江薇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肯定是举双手双脚大力支持的。
韩泽文如同温柔善解人意的嫂嫂般开口：“小薇，你想学什么专业？我帮你参详参详。要是合适，我给你出钱。”
江薇却哽住了。
她只顾着想如何说服一根筋的哥哥，忘记把戏做全套了。
江赦细心地用湿纸巾拭去韩泽文指尖的粉尘，严厉道：“连学什么都说不出来，还说你不是拍脑袋想出来的决定。”
“求你了哥……”江薇哀戚地抱住冷酷无情的哥哥的腿。
“别想了。”江赦讽刺道：“你英语那么差，细胳膊细腿，掰手腕连小明都单挑不过，别人麻袋一套就能给你绑走，还异想天开要出国。”
韩泽文瞥了一眼只会说“Hello”“Bye-bye”的江赦，不知道他是怎么有脸说别人英文差的。
“我想去法国学甜点。”江薇弱弱道。
“国内也有地方学，非得到人生地不熟的国外去吗？到了外国你语言不通、脑子又不好，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江赦冷冷道。
“你！”江薇生气地直起身，“你别瞧不起人！”
韩泽文思衬片刻，也觉得江赦说的有道理，跟着劝：“其实学甜点也不是非要到国外去，国内也有地方可以学，听说F市的帝莉舒尔斯学院的西点烘焙专业就很不错，今年国际甜点烘焙赛的冠亚军都是帝莉舒尔斯的亚裔毕业生。”
韩泽文用脚推了推一旁板着脸的江赦。
江赦抱臂靠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江薇。
F市……江薇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同意了。
只要能离开岱山，不再见到那个人就行。
江赦：“希瑞说，下个月是闵董的寿辰，陪他过完再走吧。还有，走之前，我抽个时间陪你再去医院一趟。”
江薇愣了愣，说：“好。”
…………
虽说是五十大寿，但闵修鸿不喜大张旗鼓铺张浪费，多次拒绝了闵希瑞试图在岱山最高的岱斗大厦酒店顶层宴会厅筹办生日宴的请求，只说一切在家简办即可。
闵希瑞却觉得父亲五十大寿，只草草在家缺失仪式感，又恰逢今年父亲还找回了他最心爱的亲生儿女，这个寿辰肯定在心里对父亲意义非凡。
因此他少见的对父亲阳奉阴违，打着闵常手上刚中标的一个邻市老城区新型项目的幌子，邀请了合作伙伴以及公司高层一同庆贺。
晚会前半段照例是无聊的寒暄，好在闵希瑞选择宴会场地的经验很足，加之宴会后半段无关人员散场后，闵修鸿也会来，由此他选择宴会场地时，优先考虑了菜品的口味和会场的气氛布置。
闵常临时有事情需要处理，江赦被绊住了脚，连带着去接他的韩泽文也抽不出空来，江薇下了楼，才发现司机被临时替换成了刘秘书。
“江小姐，江总公司有事稍后才到，我先送您过去宴会厅。”刘秘书绅士地替她打开副驾车门。
跟以前每次坐他的车时一样的动作，对于每个上他车的人，他应该都会礼数周到地做到这种地步吧。
包括那个幸运的未婚妻。
可惜自己当时被恋爱脑蒙蔽了双眼，一点也没看出来这并不是针对自己的特殊，江薇立即收起笑，淡淡地点了点头，坐进车里。
车辆开始行驶。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刘秘书偶尔挂挡和车辆低沉的引擎声。
恰巧碰到一个红灯，连车辆运转的声音也无了，刘秘书看着前车尾贴着的凯蒂猫的卡通车贴，不自觉联想起家里那只不知好歹的小猫。
“听江总说，您打算去F市上学。”
“嗯。”江薇规规矩矩地端坐，目视前方。
没有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地在副驾不安分地变换坐姿，谈天说地。
往日两个最健谈的人都沉默寡言起来。
江薇进了宴会厅，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等哥哥过来。
刘秘书知道她不想看见自己，识趣地没有跟进去，记了一下江薇待的位置后，退到酒店同层的露台吸烟区。
露台很大，分割成无边泳池和大片休息卡座，卡座之间以郁郁葱葱的真植和花卉隔断，既确保了隐私性又兼顾了美观。
刘秘书扶着玻璃栏杆，眺望远方，远处腾起几朵袖珍的烟花，不知在庆祝什么。
由于距离太远，烟花落幕后，轻柔的爆炸声才姗姗来迟。
刘秘书入迷地盯着烟花绽开又陨落，像是F市的方向，但绝不可能是F市的焰火。
F市太远了，除非两方相互对望，否则是看不清的。
他垂眸偏头点燃一支烟，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好几声，他没有拿起来看，他知道肯定是父母发过来催他去见赵小姐的信息。
赵小姐名牌大学毕业，是他的同乡，刚调到岱山工作不久，父母就嘱咐他要在生活上多照顾照顾人家女孩子。
“闵少……不会惹恼你舅舅吧？”一道模糊男声从邻座传来。
刘秘书本想礼貌离开，但对方一句闵少却勾起他的好奇心，姓闵，又称少，在岱山，也就只有闵希瑞和闵武了。
他按了一下手机静音键，隐到高大的灌木后。
“收益往往伴随着风险，你放心……”后面的话男人压低了声音，夹杂着草丛间的氛围音响声，刘秘书听不大清楚，但他认出来，后面这个是闵武的声音。
“你的药……安全……会不会……”
药？刘秘书皱了皱眉，这个闵武怎么贼心不死，又要搞什么名堂？他惴惴不安，很快联想到万太林坊那天发生的事情。
这次他们要对谁下手？
“……放心，你就………”闵武似乎在安慰对方。
“哈哈，那…江小姐……事成之后，你那个招标……”
刘秘书心头一惊，折断了手边的细枝，好在氛围音响够大声，盖过了他的声音。
两人似乎很快达成了愉快的合作，先后离开露台。
刘秘书确认二人离开后，从灌木边走出来，为了避免和闵武二人正面碰上，绕道赶到宴会厅。
宴会厅里，江薇闷闷不乐地打发走试图套近乎的王年，好在这次对方可能是顾忌人多，没有对她过多纠缠，只简单敬了一杯酒就离开了。
刘秘书找到江薇捞起她的胳膊，想先带她去江赦身边。
露台那两人对话谈及了江薇，有很大可能是闵武联合外人针对江薇。
“放开！放开我！”江薇情绪激动地拍打刘秘书禁锢自己的那只手，宴会厅里许多宾客听到声音都转过头来看。
刘秘书只好放开她，低声道：“你先跟我走，我有事情和你说。”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江薇翻了个白眼，坐回沙发里，“有未婚妻还对别的女孩子拉拉扯扯的，不知羞耻。”
“我……”刘秘书哽住了片刻，没再去拉女孩，“这事以后再说，你先和我出去一趟。”
上次万太林坊闵武用的药是新型的致幻兴奋药，不及时干预，小剂量就足以引起脑细胞的不可逆损伤。
他必须马上带江薇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不去，拜托你能不能别来烦我了，都是因为你一点距离感都没有，才会让别人……”江薇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别过脸去看台上的主持人。
刘秘书无法，只能弯腰去探江薇的额头，刚碰到被对方迅速躲开。
还好，体温还是正常的。
刘秘书接着问：“刚才你有没有碰到奇怪的人来找你。”
江薇扫了一眼他，鄙夷道：“有啊。”
“谁？”刘秘书紧张起来。
“你。奇怪得很，有未婚妻，对老板的女儿还贴这么紧，想做凤凰男吗？”江薇嘲讽道。
刘秘书脸色变了变。
江薇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她明知刘秘书并不是这样的人，但也拉不下面子道歉，气恼地推开刘秘书站起来。
一路走到僻静的走廊，江薇趔趄两步，扶了一手墙，她晚上从头到尾只喝了一口酒，酒还是她亲自倒的起泡酒，因此她并没有多疑，只以为是自己穿不惯高跟鞋。
刘秘书追上来拉住她，“江小姐，和我去趟医院！刚才我在天台听到有人要对你下药，你相信我一次，跟我走。”
“我说了，放开我！”江薇低着头，声音都有点颤栗。
刘秘书愣住了，松开了她的手臂。
江薇顺着墙缓缓蹲下来抱着腿，明明决定了要离这个人远一点，明明下定决心要逃到F市去，大家相安无事，假装无事发生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反复地跑到自己面前来，扰乱自己放手的决心呢？再这样下去，她实在会忍不住，忍不住去破坏插足那个未婚妻的美好婚姻呢……真是烦……
“帮我打电话给我哥，让他来接我吧。”江薇还想保留最后的体面，“我不会乱跑了，我就在这里等他。”
“我在这……”
“不用，”江薇已经心力交瘁，失眠几天的关系让她身体无比疲惫，“算我求你了，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刘秘书站着沉默了一会，抬头确认这个走廊监控完好后，走到最近的一个出口给江赦打电话。
哪知一转身的功夫，走廊里的女孩却像长了翅膀一样不翼而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