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六，是秋猎开始的日子。

一大早，王家村家家户户的人都起来了。

因为秋猎，这段时间她们三家一直在王溪家吃饭。

早上王英先把她俩喊醒，然后先行一步，去了王溪家吃早饭。她等会还要组织人员，所以起的比较早。

王月英她俩在床上磨了一会才起来，洗漱完，先去吃了早饭，才回来换衣服，梳头发，拿东西。

因为不确定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在山里又要爬高攀低，时刻运动。张文清足足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帮她盘发，系好所有的发带，确定不会掉后，才让她起来换衣服。

王月英刚要去衣柜里拿衣服，他就把衣服送到了她手里。

她接过衣服，抖开正准备穿上，察觉到有些不对。这件衣服是她爹做的两件黑色衣服的其中一件，她曾经看过，两件衣服一模一样，而现在自己手里这件，背后却绣了一只颜色微微泛黄的白虎。

“你这几天晚上那么晚睡，就是在绣这个？”

张文清脸上微红，害羞又期待的看着她：“你不喜欢？”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我不仅喜欢这只白虎，我还喜欢”

她停顿了一下，缓缓靠近他，看着他的眼睛说：“喜欢绣它的人。”

“我”张文清眼神躲闪，慌乱又不敢看她。“我只是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你不要想多了。”

“我知道了。”

王月英声音沉了下去，语气里有些不开心。

说完走了出去，在堂屋里，背上箭筒，拿了刀。

就在张文清以为她要走了，她冲进屋来，在他额头上留下一吻。“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人也是。”

不等他反应就走了出去，徒留他一人在屋里，琢磨她的话。

不过也没有想很久，王子期就来叫他了，他把门锁好，带着小白，跟着王子期去了王溪家。

秋猎是王家村用来抵丁税的活动，也是家家户户都要参与的活动。

村里的人分成了三波。

一拨人是负责打猎的人，就是王英她们。这些猎户都是年轻人，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训练，身体素质比较好，打猎能力也足够。在这些年轻猎户里，王英她们还会进一步进行筛选。最后选出来的猎户，在王英王红等一些经验丰富的老猎户的带领下，进入深山，捕获猎物，完成官家给的名单。如果打的猎物，不在名单上，会当作食物，交给男人们做成饭菜。或者在最后一天，她们这些参与打猎的人把它们分了。

一拨人是负责运输的人。这些人除了筛选剩下来的猎户，还有村里的不会打猎的女人们。她们要将猎物从深山里抬出来，抬到村西头的空地上，装上车，运到城里去，交给官府。由于大山里的路不好走，路上还可能会遇到一些其他动物，故而运输的的人也比较多，分成几批人，每批人都会有筛选剩下来的猎户，几批人轮流进山，交替来往。

最后一拨人是村里剩下来的人，大多是男人，老人和小孩。还有一小部分女人。他们负责做饭。如果说村西头的空地上都是女人和车，那村东头的空地上聚满了男人。村里人中午饭和晚上饭，在秋猎这几日，都是在一起吃的。

也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所有人都能吃上肉的日子。家家地里的菜都是随便摘，看谁家好用谁家的。米也是村里人一起凑得，不过村长和几个大户提供的比较多，所有她们几家在秋猎结束后，会分到一些猎物。

王月英从家里出来后，一路上喜气洋洋。他不仅给自己在背后修了只老虎，袖口和衣领处也简单绣了些图案。整个衣服的质感都感觉提升了一些。

难怪当时在城里，他什么都不要，只买了些针和线。她当时还以为他害怕，不敢向她要东西。现在想来，他那时就有这个想法了。

想来这几天白天，她们走后他就开始绣了，不过绣老虎太花费时间了，白天绣不完，晚上还要赶工，她白天训练也累，晚上沾床就睡，以为他是给他自己绣东西，晚上会提醒他早些睡，倒也不会去看他在绣什么。

虽然不懂这是什么绣法，能把老虎绣的栩栩如生，不过一想到这件衣服是他为自己绣的，王月英心里就开心。

走一路都带着笑，到了村西头的空地时，大多数人已经到了，王英和王红还有几个姨站在树下讲话，月溪姐和月红姐在数人。

“月英，这边，到这边来。”王月红冲她喊道。

她小跑两步，来到了王月红身边。

“月红姐，看”王月英背过身，给她展示自己背上的白虎。她这一句话把其他人的目光也吸引了过来，纷纷去摸那白虎。

“哟，这是干爹给绣的吧？真好看，村里也就他有这手艺了。”

还没等其他人开口附和王月红的话，她就急忙说：“不是我爹绣的。”

傲娇的仰起头，炫耀的对她们说：“这是我夫郎给我绣的，熬了好几个夜呢。”

等王英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给周围所有人展示了一遍，包括王素真，这个她不太喜欢的人。

王素真这个人算上今天她只见了两次，但她从训练开始，就一直听王英提她的名字。就像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虽然这些和王素真没有关系，但她每天被王英练到累，还要听她夸王素真，多多少少对这个人带了一些怨气。

尤其是村里的人都觉得王素真会接替王英，成为王家村猎户们下一个领头人。这也就导致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王月英心里很不服气，带着有色眼睛见了人。

不过王素真确实有实力，前两天的比试各项都拿了第一。她天生力气大，加上这一个月的刻苦训练，都没比过她。她心里想如果她还是个傻子，王素真绝对是接替王英的最佳人选。

比试结束后，她秉着比赛第二，友谊第一的良好体育精神，主动的去和她搭话，却被她冷漠的拒绝了。

在被王素真秒了比试，又狠狠拒绝后，王月英把她列为第一个需要超越的敌人，她娘的位置当然应该由她接替。

而这次秋猎就是她俩的赛场，她一定，一定会拿到那五两银子。

不过王素真的性格真的很不讨喜。就像现在，她和别人说这是她夫郎给她绣的，无论是已婚的还是未婚的，都会夸上几句。只有她，说她无聊。王月英没有因为她冲散自己的喜悦，心中宽慰自己，没关系，她没有夫郎，她不懂，不能和她计较。

王英远远的就看见她像傲娇的小猫一样，仰起头享受着夸奖，王英不知道她在骄傲什么，转着圈的和人说话，像是在炫耀什么，眉眼里皆是笑意。王英走过来，就看到她想要和自己说什么，王英直觉她这么开心，和张文清脱不了干系，所以王英选择没听到她的话。

王英和王红她们过来之后，就带着所有人进山了。

路上王月英一直试图让王英看自己背上的老虎，可王英装作看不到，走到前面，命令所有人跑步进山。

翻了两个山才来到今天要狩猎的地方。

密林幽谷里有一潭湖水，湖水的周边都是高大的树木，站在湖边看四周，树连树，山连山，望不到头的绿，看不到光的深。

王英和王红以及其他几个老猎户，每人带着三到四个年轻猎户，在此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走进密林。

老猎户们一个是教她们识别方向，告诉她们要捕哪些动物，传授一些打猎的经验。另一个是暗中计数，看看每个人都捕到了什么，也看看每个人的潜力如何。

她们分人都是随便分，并不看她是谁。所以王月英并没有和两个姐姐分到一起，也没有和自己娘王英以及王红分到一起。她被分到了王宁手里，和她一起的还有两个认识但不太熟的姐姐。

四个人从西南方向进了林子。

进了林子，才发现这里面可不是一般的不好走，这里的树木粗壮，高大，虽然落了不少叶子，但还是有些遮天蔽日。走在林子里都要小心。一上午，王宁前半程都在教她们辨别方向，后面她们遇到了几只狐狸，捕获了几只狐狸。王宁她们在原地等她，王月英带着几只狐狸先回了湖边。

到了湖边，就看到一群人围着什么东西聚到了一起。

她看到王月溪在清点猎物，拎着狐狸走了过去。

“月溪姐，她们都聚在那干嘛？”

“看野猪。”王月溪接过她手里的狐狸“干娘说这是早上最大的猎物了，要把野猪带回去，杀了这两天吃。她们在商量怎么抬回去。”

王月英踮起脚看了看，这野猪可真不小啊！

“月溪姐，这野猪是谁打的？好厉害啊！”

“素真干的，厉害吧！”

“她？”王月英有些吃惊“她一个人打的？”

“眼红了？”王月溪逗她。

“不是，那么大一只猪，她一个人怎么可能？”王月英疑惑“她跟谁一起进的林子，是不是我娘？”

“还真不是，她跟着红姨进的林子。可能是运气好，一进去就遇到野猪。”王月溪宽慰她“再说，你这一早上也不比她差，你看看这几只狐狸多漂亮。”

“姐，别安慰我了，我就打了三只，其他的是另外两个姐姐的。比起那头野猪，差远了。”

三只狐狸对一头大野猪，这秋猎刚开始她就输了。

“不行，月溪姐，我现在就回去继续打猎。”

王月英被这头野猪刺激到了，中午饭都是让王宁帮着拿过来的。一天下来，王月英捕获了两只鹿三只狐狸。王素真除了那头野猪，还捕获了三头狍子，两只小的野猪。

清点完人员和猎物，她们这些人连带着最后一批运输的人，每个人都被王英分配了活，抬的抬，拿的拿，一起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王月英拖着一只野狍子，闷闷不乐的走在队伍的后面。从王英宣布完王素真今天打了多少猎物时，王英察觉到她有些失落。所以王英借口保护大家，故意留到队伍的最后。看这会最后只有她们俩了，王英走到她后面，把右手的野鸡换到左手里，腾出一只手，刚要落到她的肩头上，被她一个闪躲避了过去。

“娘，你干嘛啊？”王英举着手尴尬在原地，还没等她开口，王月英又说：“娘你手上那么多血，不会想拍我身上吧？这可不行啊，我这背后可是你女婿花了好几天的心血给绣的，可不能弄脏了。”

王英看了看自己的手，真想把手上的血呼她脸上。

“素真今天打的猎物比你多，你是不是因为她不开心？”

“没有啊，我挺好的。”王月英像是证明一样，把自己的背扭过去“娘，看我背上的老虎，好不好看？”

“好看。”

“好看在哪？你认真看看。”王月英也想让王英夸夸她。

“你都炫耀一天了，夸你的词还没听够啊？太阳落山了，快点回去吧。”王英越过她往前走，临走时，回头对她说“娘对你今天的表现很满意。”

听了她的话，王月英一扫之前的不开心，追着大部队赶了上去。

回来后，大家伙在村东头吃了饭，女人们在闲聊，男人们在清洗锅碗瓢盆。

而王月英在炫耀，不干活，纯炫耀。像芭蕾舞演员一样，转着圈在男人群里炫耀。那些男人们每次夸完她，都要看看蹲在旁边洗碗的张文清，张文清被他们看的越来越低，满面羞红，要不是他还要装哑巴，他绝对会喊住她。他觉得自己可能不会和这些人相处很久，所以不想和他们说话，就把继续在外装哑巴这个想法告诉了王月英，王月英同意了他继续装哑巴，毕竟他突然会说话，她还要在村里进行解释，倒不如就这样。

终于，男人们收拾完了。一家家的都回家了。王英头前走着和王红她们聊着天，王月英察觉到张文清有话要对她说，故意慢吞吞的，留她们两个人走到最后。

“想对我说什么？”王月英环顾四周“现在没有人，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你能不能”张文清声音极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些针线活，我想把买我的那二十两还给你。”

王月英楞住了，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的绣品你看到了，你也挺开心的。接一些针线活，不成问题的。”

王月英苦笑，她高兴了一天的衣服，原来真的只是感谢啊。

“你把我当什么？贪钱的吝啬鬼，还是说只是一个好人。”

“不，不是，都不是。”张文清摇头，想了想说：“朋友，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朋友？”她把这两个字在唇间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