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走在南街的集市上，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她和王铁梅虽然刻意没有谈当年之事，可看王铁梅的态度并未因当年之事怨恨她。十几年的时光过去了，那些伤痕似乎消失了。既然王铁梅已经回到徐县，二人也见了面，来日找个时间好好叙叙旧。

王英心里盘算着等月英醒来，母女俩再来和王铁梅见面。今天要抓紧时间把冲喜这事办了。酒席，装扮这些昨天都已经交待给王红和王溪，她相信两个妹妹一定能办好。

虽然昨日王溪说结婚的衣服可以穿王月溪她们小两口的，可王英觉得还是重新买一套。昨天是担心买完人剩不了多少银子才什么都想省一省，现在一分未花，王英都觉得不适应。

徐县南街是个热闹的地方，这里商铺多，卖的全。每逢十五和集市的日子，这里的人流最多。

今日虽不是集市的日子，街上来往的人比刚刚她在北街见到的多多了。

王英在这条街上，从南走到北，又从北走到南。买了一套婚服，一些蜜饯果脯和一些炮仗。

买婚服的时候，老板一直推荐店里那些绣的繁琐，寓意丰富，昂贵的嫁衣。王英问了问价格单单一件都要一两银子，买两件要二两银子，不过老板送新娘、新郎的内衫各一套。王英觉得这新婚的衣服也就穿一次，依着她女儿那个样子，也就能结这一次，况且她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没必要买那么贵的。

但王英还是花了二两银子买衣服，买了一套普普通通的婚服花了一两银子，店家送了新娘、新郎的内衫各一套。

考虑到家里并没有男子的衣服，又给新女婿买了两身衣服陪着一身内衫，又花了一两银子。她又不会挑胭脂水粉，和店家讨价还价，让店家又送了些胭脂水粉。

把所有东西买完出来，看到太阳挂在正中央，已经是午正一刻。

急匆匆的往城北赶，本想领了人直接走，却被王铁梅拦住。

“英姐，把中午饭吃了再走也不迟。”察觉到王英想拒绝，王铁梅又补充了一句。

“我已经和王二打过招呼了，她未初一刻来接你，单独一辆马车，一个半时辰就能到家，不耽误晚上的事。”

见王铁梅都安排好了，王英也不再推迟，答应留下来吃饭。

王铁梅一早就备好了饭菜，就等着王英回来。二人再次一起吃饭，没了早上的回避。姐妹二人打开了心结，边吃边聊。

王英因为晚上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小酌了几杯。

王铁梅就不一样了，她像是要把这十几年没见的委屈都吐出来，借酒浇愁。酒过三巡的王铁梅，开始嚷着让新女婿给她敬酒，被王英拦了下来。

王英不确定今晚的事能不能成，对这个新女婿也不知道如何安排，只想着走一步看一步，一切等明日尘埃落定后再说。

未初二刻，王二才姗姗来迟。

王铁梅一边拉着王英说话，一边安排手下的人把王英买的东西和人装进马车。

男子和王英一开始见到的有了一些变化，男子换了一身青色的衣服，头上套着黑布，手上绑的绳子换成了一副铁的手铐。

王英不解，指着男人疑惑的问王铁梅：“这是？”

王铁梅以为王英误会她换了人，上前拉开男人的黑布，并说道：“英姐，是他，妹妹不过是给他换了身衣服。”

王英细看，黑布下是被黑布绑了眼睛的张文清。

“我不是这个意思，妹妹的为人我信的过。”王英解释道。

王铁梅又给男子套上了黑布，示意手下的人把男子装进马车。

转头来到王英的身边，给了她一把钥匙，并压低声音和她说到：“这是钥匙，英姐回去不用那么早给他打开，虽说是个哑巴，也要磨磨他的性子。路上也别说地名，王二会送你们到村西头，切记别让他记了路。在家里困上他几个月，有了孩子才稳妥，免得来日跑了，后悔都来不急。王二那里我已安排妥当，英姐一路平安回去。妹妹在这里虔心许愿，许愿月英今日醒来。”

王英和王铁梅道了别，上了马车，在王铁梅的目送下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马车里王英坐在左边，买的东西都被放在右边的座椅下，张文清被人带进来后，原以为会坐到座位上，谁知道那个人把他带进来后，捆住了他的双脚，又分别用一根绳子系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整个固定在马车上。

王英本想和男子说些什么，比如问问家住哪里，有几口人，如何到这种地步。

话到嘴边又想起来他是个哑巴，想和王二聊聊天，刚出去就被王二赶来回来，一路寂静。

申正一刻，马车到了王家村村西头。

王英下了车，就看到在这里等待的宋氏和王子期。她拉了二人到离马车稍远的地方，确定马车上的人听不见后，对着二人交待了一番。

宋氏和王子期在家里就被林氏几个长辈交代过，若是王英真的带回来一个男子该如何做，若是王英带不回来又该如何说话。

王英刚说完，王子期就把林氏交代的话学了一遍。

王英带了人回来，王子期不用担心自己了，心里开心，也和王英说笑起来。

王英到马车上将东西拿下来，又给张文清解开了绳子，扶下了车。宋氏和王子期见状，连忙一左一右的将人从王英手里扶住。

“知明，子期，你们先走吧。”

二人应了声好后，就扶着人先回了家。王英和王二道了谢并邀了王二来吃喜酒，准备给钱的时候，被王二告知王铁梅已经给过了。王英心道梅妹心细如发，月英醒来一定要亲自去道谢。

王英拎着东西，追着先走的两人，一起到了王溪家。

王英从买的东西里拿出来给新郎买的嫁衣和送的内衫，以及她向店家讨要的一点胭脂水粉。和林氏说了几句话，就急匆匆的赶回了家。

王子期早就想揭了黑布，看看干娘领回来男子长的什么样，路上他还是想着林氏和王英的交代，才没有动手。

这会回到家，见王英走了，立刻掀开了男子头上的黑布。

“怎么还蒙着眼，我倒要看看你长得怎么样。”说罢要去解男人眼上的黑布。

“子期，”林氏急忙叫道：“你这孩子，手怎么这么快，去灶台看着火。”

“爹”王子期还想说些什么，被林氏推着去了厨房。

将王子期这个没结婚的小子赶出去后，几个男人围着张文清看了起来，王红的两个夫郎王氏和白氏摸着他的脸和手，跟正在整理婚服的林氏二人，交谈着一会怎么分工。

张文清还被蒙着眼，一边忍受着男人的手，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有没有逃跑的机会。突然听到他们在商量怎么给他洗澡，一直都沉默的张文清，在男人们拉他的时候抗争了起来。

见他不愿意，宋氏提议解了他的眼带，自己给他洗。许是察觉到宋氏的善意，他不再挣扎。

宋氏拉着他进了里屋，帮他解了眼前的黑布。面前是一个面带笑意的男子，梳着已婚的发髻，年龄约莫着比他大个一两岁。

宋氏见了他，惊讶了一下他的美貌。

“我原想着子期就已经很美了，没想到今日又见个比他还好看的。”

宋氏知道他是个哑巴还感慨了一番，絮絮叨叨的一个人说了许多话。

张文清从他这里除了知道这里是王家村，他要嫁的人叫王月英，剩下的没有一个有用的信息。

等这边把新郎打扮好，王英那边也准备好了。

宋氏和王子期还是一左一右的扶着新郎，林氏几人在身后充当新郎家里人。在王溪家门口假惺惺的上演了一场送儿出嫁后，将人交到了王月溪和王月红手里。二人扶着他在路上绕了几个圈后，赶着吉时进了王英家。

张大夫装模作样的在院子中央的桌子上摆弄了一番，叽里咕噜的念了一段咒语，让人把新郎新娘拉到她面前，在两人头上点了点符水，便告诉王英可以开始拜堂了。

王英给张大夫作了一个揖后，便示意王麟可以开始了。

王英走向堂屋里准备好的两把椅子，坐在左边的椅子上，另一把椅子上放着亡夫王氏的墓碑。王月英被王月红和王月溪两个人扶住，张文清被宋氏和王子期扶着，随后王麟给她们举行了婚礼。

“上奏九霄，下鸣九幽，今王月英，张文清两位新人在天地的见证下成为夫妻。”

“一叩首，敬天地，地久天长。”

“二叩首，敬高堂，养育之恩。”

“三叩首，夫妻对拜，永结同心。”

“礼成，送入洞房。”

二人在几人的搀扶下，完成了仪式。

因为月英现在的情况没法去敬酒，来的又都是王英的好友和长辈。王英虽然心里也着急，恨不得仪式一结束，女儿就醒了过来，面上还是一副高兴的样子，挨个给来的人都敬了酒。

她又不好频频进屋去查看女二有没有醒，只好让王月溪她们几个轮流留一个人在新房里守着。

直到酒过三巡，月升空中。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王月英依旧没有醒来。

王英一边说着不着急，把所有人送走；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