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情施不知道季商衍是从哪儿听来的风儿,一个商务饭局上,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是跟着学姐来的,组局的是外行一个的投资人,学姐搭关系好不容易找上的。
她不知道季商衍是什么身份,他坐在投资人旁边,也不参与他们的讨论,目光倒是毫不避讳精准的落在她身上。
在场都是人精,他那样直白,很快有人有意将话题往他身上引,“季先生认识?”
季商衍敲敲桌子和她对视,“没那么熟。”
有人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那就是看对眼了。”
学姐有意想进行三维建模与动画项目,是一个很新颖的想法,如果能做起来会更全方位的展示产品细节功能,也可以让内容更丰富,最重要的想利用算法进行精准投放。
行业内的龙头做过类似的案例,他们却缺乏技术,这次来能搭上线大家有钱一起赚最好。
李情施有些疲惫,趁着饭局中场,无人注意她时,跟学姐打过招呼后,溜出包厢。
她拿了手机怕学姐有事,没敢走远,只在走廊尽头开窗透气。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她猜到了是谁,并未转身。
季商衍若有所思看向那道俏影,“年纪轻轻倒是恨嫁了?”
好无厘头的一句话。
李情施往旁边站站,跟他拉开距离,不打算理他。
季商衍也不恼,和她坦白,“我大嫂说的。”
上周末,老宅来电话把他叫回家里吃饭,家里人都在,算是个小型家宴。
季昌国目前处于关键考察期,形式上不好,他胜算不大,但也不能因此太过火,这段时间季昌国和徐婰都住在老宅,格外的安分守己起来,是分房睡的表面夫妻。
季商衍来的不早,季昌国在茶室和季扶光下棋,徐婰和陆娴在客厅电视,听他进门的动静,陆娴移开眼,瞥了一下,脸色不太好。
饭桌上,季昌国督促他抓紧时间将周家的婚事定下,“趁着我和你母亲身体硬朗,还能见到孩子出生一面儿。”
“我跟周太太已经定下了日子,到时候让程程和商衍好好选一下。”徐婰正有此意,眉眼沾染笑意,“结婚是头等大事。”
徐婰一直等着季昌国发话,他主动提起后,自己在形式上也方便操办。
“有时间还是要跟你大哥多取取经。”季昌国叮嘱,“结婚后,孰轻孰重该拎得清了。”
晚饭后,陆娴寻了个空 ,将烧毁前的底片照了下来,放在隐藏手机相册里,这会儿递给他看。
季商衍扫了眼,就猜到是那日,目光玩味的看向她。
“这位是李小姐吧。”陆娴喉咙发紧,“商衍。”
女人眼眶中的雾气氤氲不散,紧抿着嘴,看上去委屈至极,任人都会心疼。
可惜,与他无关。
“大嫂我不清楚。”他回答直白,视线重新落在她身上,“大概率只是长得像。”
陆娴一噎,小声说,“不会的,就是她。”
虽然只是一个侧身,夜色中照片也不大清晰,除了熟识的人,一般人认不出,他到底是认出来了,至于陆娴未必能认出。
陆娴显然不信他刚才的一番说辞。
人一旦有了怀疑对象,很难会推翻她的猜测,只会想方设法证实她的猜测无误。
“或者也许是裴听回来了呢。”他半开玩笑,眼中带着深意,“这种事情也没人能保证吧。”
那可是位故人,谁又说得通呢。
“不可能。”陆娴情绪激动,言辞间带着肯定,“是谁都不可能是她,她绝对不可能回来!”
“那就不知道了 。”季商衍耸肩,移开步子露出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拐角处的那抹身影,“与其我们在这里猜测,大嫂不妨去问问大哥,当事人终归是知道的。”
他没多留,很快转身进了徐婰屋子,接受新一轮的盘问。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晚上真不是个太愉快的夜晚。
季昌国自知理亏,这些年夫妻二人早已彼此间知根知底,为了提现他绅士的态度,主动将二楼主卧让给徐婰,他自己则拿枕头去了侧卧。
季商衍进屋时,徐婰正忙着‘辣手摧花’,见他来了,连忙收起剪子放在盘子里,喊来佣人帮忙收走。
季商衍看着落了一地的花骨朵儿,本来都能留下的,经她这么一折腾,所剩无几。
徐婰拿过托盘里的毛巾擦了擦手,眼里带着明晃晃的鄙夷,“上次让你给程程送的镯子你没送。”
他清楚这件事瞒不过徐婰,迟早会被她知道,如今目的达到,他也不用过多隐瞒,挑挑眉不语。
“但是你拿走的还是我最重要的一枚镯子!”徐婰怒斥,“你怎么就偏偏选了那个呢?”
她跟季扶光母亲明争暗斗这些年,哪次不是两败俱伤,能引以为傲的事情不多。
这枚镯子是她得到的最满意一件战利品,价格便宜了些,胜在意义非凡。
徐婰对其极其看重,如果季商衍能稳住,找个令她满意的儿媳,她不介意日后给儿媳讲讲这枚穿家镯子的来历,顺带当做她给儿媳妇的传家宝,送出去都觉得有面子。
季商衍从容,“您能猜到的。”
“李情施?”徐婰对这个对象是带着几分怀疑的,结合云姨说的时间段,在他身边的人好像又只有她一个,徐婰不太淡定,眼神飘忽,“怎么会……”
见他没反驳,徐婰一时摸不清他对李情施是什么态度,连最开始准备催他跟周程尽快完婚的话都开不了口。
“您觉得像吗?”
徐婰眉头紧缩,仔细在回忆中搜寻那张脸,“说不上。”
“你——”她怔了瞬,脑中闪过一道白光。
旧人旧事早就被忘记,谁还能一直记得,除了当事人。
季扶光继承了他母亲的俊美容貌,同样继承了季昌国老成的手段。
他那张脸再加上不俗的家世,在大学里向来来不缺人追捧,裴听当年是他们专业的第一,抛开家世来谈他们之间是般配的。
季扶光作为学校内低调的风云人物,当时他们学校正值周年校庆,很多名誉校友都会出席到场,因着他父亲曾经在这所大学教书,仗着他的身份‘特殊’,校里有意让辅导员沟通,想让他出面进行主持活动。
季扶光在大学读的是法学,他第一次认识裴听时是在校的辩论赛上,他大她两届,对这个在场合上侃侃而谈的小学妹有些印象,仅局限于有印象而已。
他身边怀着各种目的刻意接近他的人太多。
第二次见是在这场主持的校庆活动上,他刚从外省辩论赛上下来,连夜飞回来,身上穿着的正装还没换下。
学生会的干部跟他是同届,见季扶光来了,急忙将人摁着坐下,“怎么才来?”
他时间观念很强,抬手看了眼表,这次的确是晚了,被人这样当面指出来面上有些发烫,饶是在辩论场上口才再好的人此时也有无言以对。
旁边的学妹看他的眼睛激动的发直,忍不住季扶光被人难堪,连忙帮他说话,“人来了就好,学长这个是你的台本。”小姑娘羞怯的将自己为他叠好的台本递到季扶光手中,凑近他的耳边小声说,“学长你看下,要是不合适我再帮你改。”
季扶光说了声谢谢,双手接过。
“扶光这次你和裴听是搭档,你俩一组,一会儿要是还有时间记得过一遍词儿。”
学生会的又催促过了遍流程,被一通电话给叫走了。
裴听泰然自若点头,看向他似乎在等他发话。
他跟女孩子打交道的机会不多,裴听似乎看出他的为难,在他旁边的凳子坐下,声音没什么起伏,没过多久将两人的词分好。
流程进行的很顺畅,后续参观校园和学术交流和他们没关系,又不好走开,几个人找了个空教室各忙各的。
并非他有意好奇裴听在忙什么,那会儿他们之间不过一面之缘。
之前给他叠台本的小姑娘对他有意思,彼此间都看得出来,就连她挨着他坐下,大家都是面上一副心照不宣。
小姑娘看上去要比他小很多,倒是一点也不怯场子,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缠着给他讲俗套的笑话。
他表情严肃,半晌也没见到笑容,小姑娘心里逐渐没底儿,这些她跟朋友讲过,挑选的都是精华,很少能不把人逗笑。
“不好笑吗?”小姑娘看着有点沮丧,她一早就听说过季扶光没人能追得上,偏偏不信邪想要试试看。
“很好。”季扶光靠着椅背,为难的看着她,“就是我都听过了。”
小姑娘小有失望,不觉得这是个大问题,认真的捧着脸看他,“你要是真喜欢听,我可以再去学学。”
那个下午裴听都在忙着模拟法庭项目的文书撰写,他稍瞥了两眼,有些地方写的不太专业,他猜测这姑娘的成绩不错,不然这种也轮不到她来写 ,应该是刚接触,很多措辞拿捏不准。
季扶光绝非是喜欢管闲事儿的人,架不住身边有小姑娘缠的厉害。
他抬眼主动好心帮裴听指出,裴听大二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工作,他们还没开设专门的课程,只能根据一些样板办个大概。
季扶光耐心的帮她校了两处语言的准确性问题。
一直呆在他身边的小姑娘自觉颜面无光,人家明摆着是要拒绝,很快找旁边人跑去打游戏,时不时往他们这边张望一眼。
裴听习惯与人交好,整个人对谁都是淡淡的,看着小姑娘略带怨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她知道眼前这人是故意 ,又不得不承认他指出来的问题的确很致命,她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麻烦季师兄了。”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小姑娘‘脾气’果然有所收敛。
季扶光愣了几秒,别有深意的看了裴听一眼。
裴听对公子哥没什么好感,在她看来结婚对他们来讲是不可能的,所谓的处对象不过是对方一时消遣。
她对季扶光抗拒的态度摆的明显,他勉强算是第一次追人碰了一鼻灰,算是买个教训,季扶光在心里暗自告诉自己。
转机发生在冬末,如果说裴听还能有什么事找上他,最有用的只有一件,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