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顾迟生晚上没有回来。
在蔚蓝心里,顾迟生的存在可有无,或许不见还能过得更清静更舒坦,蔚蓝不会忘记她所遭境遇的主谋是谁。
其他人都是间接或直接参与,但顾迟生作为真正做出决定的人,根源在他,一切不幸在他。
说不清是否痛恨,蔚蓝厌倦这一切。
灯光熄灭,窗外透洒一侧冰凉月光,打开床头台灯,昏黄低醺的光线折射一角玻璃的反光,蔚蓝趴在枕边重新让水晶球的雪花飞扬,近乎入神的看着白点落沉,抬起手抚向反光的一角。
她有那么点想念冬天。
交握的手心传递灼热温度,黑伞笼罩外的世界皎洁素白,漫无目地一圈又一圈的两个人。
一个人的一时兴起对另一个人而言象征拯救的身影。
是伸出的援手吗。
不是,是掐疼下鄂的被迫仰视的手。
蔚蓝大概知道自己有那么些病态心理了,这不好,可怎么自救,没人教过她,因而她自愿痴迷其中。
过于缺爱,于是顾迟生曾成为紧抓不放的稻草,放弃后替换为再度陷进去的郁贡熙。
蔚蓝需要活下去的理由,信仰或希望,只要有人救她谁都可以。
但没有人救她。
也没有人爱她。
她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那么少,一颗将将碎裂缝隙在漏风的心,一个爱惜珍视的水晶球八音盒。
她是一只不再华美,净染灰尘的摆件娃娃,陈旧腐朽的气味挥之不去。
时间稍纵,三天一晃即逝。
从前蔚蓝等过顾迟生的归来,现在不会等了。
莴苣姑娘的故事里,女巫将莴苣姑娘软禁,囚于广袤森林之中,高塔之上,女孩蓄起长长的头发成为唯一攀爬的绳索,而她本人却出不了高塔。
女孩在女巫不在的时间在干什么,能窥见外面世界的窗口悬于高空,大地上的一切渺小而不真切,所以仅仅可做的事情便是等待女巫的来临,但王子的出现致使女巫不再成为唯一。
孩子般幼稚的生闷气,想要引起大人注意,这种不出现一点意思都没有,蔚蓝自娱自乐的想,顾迟生想要驯服她。
可是晚了,顾迟生的出现毫无意义了。
但他不找蔚蓝麻烦,有的是人找蔚蓝麻烦。
夏芙轻车熟路的穿梭顾宅,永远维持优雅高知的形象姿态,旁人看来她聪慧娴雅,美丽端庄,像一只昂首的长颈白天鹅。
蔚蓝心中平静如死水,轻抚八音盒的突起花纹,眉眼恹恹的看着对方浮夸而不自知的表演,在对方沉浸高潮时忍不住出声打断道:“夏芙,顾迟生他不值得我爱了,我放手,然后我们各自选择好吗,我会安静的消失离开。”
夹在两个女人中间进退两难,难以决择的是个不作为、没担当、没定力的男人,即便这个男人表面看来是魅力吸引他人争风吃醋并非导火索,但他难道真不知晓吗,说不定正默默享受着。
夏芙的表演中断,柔声挥退佣人,面具破碎撕开伪装一如之前只剩两人时,迅速换上副刻薄面孔。
“蔚蓝你话说得好听,但问题哪次不是你先贴上来,你明知迟生不爱你却眼巴巴凑上来惹人嫌。”夏芙死死盯着蔚蓝的面孔,试图找出一丝破绽,低声近乎恶毒的开口,“怎么样,监狱的滋味不好受吧,要不要再来一次?”
蔚蓝瞳孔颤了颤,半年前的场景一帧一帧倒映仿佛近在眼前,喷涌而出溅了满身满手的鲜血和颤抖不停拿不稳刀的双手,突然出现的顾迟生愤恨敌视的眼神,以及倒地的夏芙失血过多惨白紧闭双眼的脸。
当时唯一在场证人蔚洛安声音惊慌却又铿锵有力的指认将蔚蓝打入谷底,任她再怎么努力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毫无可信度可言。
她当即就明白,是夏芙和蔚洛安两人合伙做戏串通好的,演员观众一到场便开演。
任何人都可以不信任,唯独顾迟生不可以。
蔚蓝就如同濒死之人抓住浮板,迫切急需他人相信,她眼眸湿濡抓着顾迟生的衣角恳求般说,顾迟生,你会信我的对不对?
在蔚蓝饱含希翼的目光下,顾迟生重重拂开蔚蓝紧抓衣角的手,皱眉冷声说,蔚蓝,做错事是要受罚的,夏芙还躺在急救室里你却只想着脱罪逃避。
那时,蔚蓝眼里的光几乎一瞬间熄灭了。
她就不应该有期待的。
夏芙的话让蔚蓝沉默了,对方宁愿冒着重伤死亡的风险也要毁了蔚蓝的心让蔚蓝难以理解和害怕,夏芙太过疯狂不计代价。
抬头去看夏芙的眼睛,蔚蓝问:“值得吗?”
顾迟生值得吗。
那样一个男人制造的美好幻象就像泡沫一样容易戳破。
她也执迷不悟,一头扎进去过。
夏芙和其他女人最不一样的点在于她对顾迟生是掺了真心和爱的,不单单是为了钱权皮囊。
幸运的,顾迟生也对夏芙有所留恋。
蔚蓝说这话的表情无神迷茫,似是真的为此困惑而不得解,夏芙一怔,随即回过神奚弄讥讽道:“呵呵,蔚蓝你是失忆了吗,你怕不是忘了自己怎么卑微到土里求迟生回头看你一眼的样子了吧,要我好心帮你回忆一下吗。”
“夏芙,这一次不是我。”蔚蓝不想争,淡声道,“是顾迟生不放我离开。”
“我凭什么信你!”夏芙白了蔚蓝一眼,上前两步伸手猛推一把蔚蓝,蔚蓝防备不及,趔趄往后几步小腿撞到茶几,由于吃痛面孔一扭。
夏芙见此心情刹时好了不少,面上带笑得意离去。
至少可以确定蔚蓝的状态是真的很差,或许能从这下手。
出了顾宅,她从手提包中掏出手机,拔响电话,静待过后手机另一端接听了,“你好,是陈特助啊,能麻烦让顾总接一下电话吗……好的好的,十分谢谢。”
片刻,手机那头换了个男声,夏芙声音里带了些担忧,“迟生,我刚去顾宅看望了下蔚小姐……她的情况貌似不太好,有点被害妄想症,我建议给她找个医生看看吧,也好对症下药帮助她早日恢复。”
“……这样啊,那迟生一定要找个好点的医生……对了,你还记得吗,我大学辅修的心理学,或许可以帮忙一起照顾蔚小姐……不用,都是应该的,我知道蔚小姐之前不是故意的,她作为病人情绪激动了才会伤人,而且蔚小姐肯定不是自愿的……我知道她从前是个很好的人,只是生病了,病好了就会没事的。”
顾迟生所谓的接过照顾就是在蔚蓝惹恼他后,将蔚蓝丟在顾宅自生自灭,在他看来佣人好吃好喝照看着,身体能出多大问题。
哪怕听说心理方面出了问题,也一幅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的样子,完全做到了嘴上一提过后不闻不问。
然而蔚蓝的身体也不经折腾,容易好养,体质也差得快,郁贡熙养起来的肉,不止没了,蔚蓝的脸反而小了一圈,精神焉焉怏快,身体日渐消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