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苒，这位是？”
白随看上去很随和，抬手请林苒介绍他们认识，似乎并不生气林苒没听他的话跑出来。
“他是何珩，萧乾的师弟，我昨日认识的。何珩，这位是白随，就是我和你说的，带我来江南的人。”林苒两边都介绍到。
“白随，久仰大名。”明煜维持这清冷医修小师弟的人设，拱手施礼，实际从肩胛到尾椎都紧绷着。
他心情复杂，也算是和白随一起长大，明煜了解白随这鬼样子，一看就是气疯了。
小时候，偷拿他喜欢的短剑去玩，被白随抓到时候，他就是这样笑眯眯的，问他好玩吗？怎么偷拿走的？怎么玩的？玩了多久？去哪玩的？
盘问完，就把他丢进柴房里关了一天一夜，直到仆从找到明煜。
明煜始终不理解，知道的越多越生气，白随偏偏就喜欢盘问明白，存疑的地方还会反复诱导询问，享受这种磨刀，或者说，摆弄猎物的快感？
他很崩溃，既要努力不让白随认出他，又要接受白随的折磨。
“昨日认识的？你昨晚没和我提起过。”白随低垂目光，抿唇作一条直线，似乎有些失落。
明煜快速跳动的心脏缓了一拍，太好了！他质问林苒，别来找他麻烦就好。只不过，这家伙一脸落寞，明煜从未见过，咦——那学来的俯小做低姿态！
“不好意思，我忘记说了，昨日遇到萧乾，他请我喝茶聊了两句。”
“萧乾也来了？”
“嗯是的……但是，他……”林苒不知道怎么解释，来了，但是和没来一样，要待机三天的萧乾。
白随眉心轻蹙，“他怎么了？”
“我师兄被林姑娘药倒了，三天后才会醒来。”明煜抢答，这件事滑稽又好笑，他强压着笑意说出来。
这件事听着离谱，白随看林苒为难的样子，想来不作假。
萧乾来江南，这件事他未曾听说，恐怕暗藏玄机，白随不敢掉以轻心，他应该尽快给明焕传讯。
思量片刻，白随心中有了安排。
“麻烦你送她回客栈，林苒，我暂时照顾不到你，且在客栈等我几日。”
白随将林苒托付给“何珩”，见他点头应下，便急匆匆离去。
林苒望着他的背影，方才便想将萧乾说的，要对付翼族的事情说出，可是这大街上，又有“何珩”在旁边，她不好开口。
她知道，白随是来收归天行堂势力的，恰好这时候，萧乾他们要对付翼族，这之间，或许有某种联系。
“回去吗？”明煜问道。
他答应了白随，但是没打算听他的，反正马甲没掉，出事了他就跑，白随有本事就去离剑派杀真的何珩。
林苒咬唇，事情断然不简单，萧乾盯上她，他所说不一定是真的，或者有所隐瞒。
她所知的未来里，白随倒戈妖族，和萧乾是对立面的关系，二者何时为敌？会是从江南开始吗？
白随看上去很紧张。
三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她不想等三日，事情发生就很难转圜，她要提前知道。
“不回去。”林苒答道。
她有能力，而且是很BUG的能力，她可以预知呀！
一想到，主动去用预知能力，林苒紧张得搓手，有两个法子：
一个是去接触，贴额头能知道一个人的未来，肢体接触有概率触发随机预知；
另一个是去尝试，就像初见白随时她想干预小贼的生死，会出现命运阻拦，无法行动的状况。
她想到昏睡的萧乾，如果现在去贴他的额头，一定是效率最高的。
只是……
林苒扭头看向“何珩”，萧乾的师弟不一定同意。
那就先试试随机预知。
林苒抓起“何珩”的手腕，被他敏锐地避开。
“你干嘛？”明煜警惕对视，将手藏到身后，这女人好奇怪，问她回不回去，她不回，结果站在原地不说话，突然要摸他。
鉴于她杀他一次，药倒他和萧乾两次，明煜对林苒小心提防。
“我，我就是想拉你一下。”
“拉我干嘛？”
“拉你，给你诊脉。”
“谢谢，我很健康。”
“我是医修，你健不健康我说了算。”
“好巧，我也是医修。”
明煜防守毫无破绽，林苒懊恼，怎么就摸不到他呢？
她灵机一动，伸出手。
“同行，那你给我诊脉，我不健康。”
明煜咬牙，那只白皙纤细的手腕，清晰可见血管脉络，他能轻松圈住的粗细，也能轻松折断的柔弱。
这么无害的手，看着好要命啊！
他根本不知道诊脉要搭在哪！
有诈，一定有诈，她不会是发现他是假扮的，来试他的身份吧。
明煜心中后悔万分，小时候家里有让学些基础的医术，他觉得没用，天天逃课，哪料想到今日情景。
他艰难地伸出手，同时闭嘴屏息。
两次目睹她用药，就是吸入和吃下去，他小心谨慎。
皮肤接触的一瞬，林苒什么也没看见。
“你……很健康。”
明煜像被烫到，赶紧松开手，再多一秒就要暴露了，他连脉搏都摸不出来。
“不对，你再看看。”
林苒将他的手按回来，还是没有。
“你是学医的，不能自己看啊。”
明煜抽走手。
“你师兄说了，我们要交流经验。”
林苒又将他的手捉回来。
“我性格内向，不爱交流。”
他将手抽走。
“我也内向，我们一起卖出开朗的第一步。”
林苒捉回来。
“男女授受不亲，你自重。”
他再抽走。
“医者眼中无男女。”
她再捉回来。
几个来回，林苒总算看到了！
零星字句闪现在她脑海里：
城外……偶遇……少女背上张开的翅膀……鸾鸟图腾……翼族。
“何珩”会在城外偶遇一位翼族少女，而且少女身份特殊，有鸾鸟图腾。
林苒通过破碎的字句，拼凑出可能的信息。白随不知道萧乾会来，自然也不知道各派围剿翼族的事，按她理解，目前分为三股势力，白随的天行堂、萧乾联络的各派，还有翼族。
这只是她粗浅的认识，各方实力悬殊多少，林苒一概不知。
萧乾在客栈昏睡，白随能联系上，那么，目前最大的空白是翼族。
“你能带我去城外转转吗？”
这是“何珩”的未来，她要跟着他才能参与。
“不带。”
明煜想都不想就拒绝，一会要他诊脉，一会要他带着出城，把他当什么整？
“拜托了，带我去吧，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只有你带我出客栈，你就好人做到底吧。”她央求道。
与这人相处时间不久，林苒却已经摸清楚，他是个面冷心热，又有些小别扭的人。
眼见着，少女双手合十，抵着嘴唇，目光满是哀求神色，像两颗黑亮的葡萄，沁着水光。
这是明煜第三次觉得，林苒很像他小时候养的小狗。
罢了，她一个姑娘家被白随拐到这里，关在客栈里可怜兮兮，又被萧乾怀疑。
他带她出城转一圈就送回去也无妨。
“出城往这边。”
明煜抱臂不看她，自顾自地走，不时会放缓脚步，用余光确认下她没走丢。
接近城门口，林苒在人群中看到少女。
她带着帷帽，披着鼠灰斗篷，仅在出城门检查的官兵面前，摘下帷帽，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眉目含光，高挺流畅的鼻梁，稚嫩粉红的唇瓣远胜春花。
林苒从她摘帽子的动作，斗篷处露出一点袖口，看到青蓝色锦缎上绣着鸾鸟。
应该就是她！
出城后，人群四散，各自奔向目的地。
“你想去哪逛？城外没什么好玩的。”
“随便转转。”
林苒的注意力都放在少女身上，她并非一人出城，身边有四名护卫相伴，林苒与他们保持百步距离。
越走越荒僻，四周树林灌木渐渐多起来，想远远跟着前面的人，愈发困难。
“我们回去吧。”明煜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玩的，提议回去。
这样跟踪也毫无结果，或许是她想错了，少女身份与即将发生的事情无关，不如回去看看萧乾处有无线索。
正要离开，前面传来打斗声。
明煜眼疾手快，将林苒按在树丛后，他探出头查看，魔躯的视力异于常人，他瞧见远处，有数名修者发生打斗，看局面像是围攻。
被围攻的人发觉势弱，试图向明煜他们所在的方向逃跑。
明煜心中暗骂，真是倒霉！
他拉起林苒，拔腿就跑，脚下升起滚滚浓雾，将后面的人吞没。
后头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反应过来，前方卷起魔瘴，居然有人驱使魔物！有人听声辩位，迅速搭弓射箭，灵箭如流星穿破魔瘴，直冲明煜他们而来。
明煜脚下的影子第一时间窜出，化作黑色漩涡，绞烂一支灵箭。
另一支冲林苒而来。
魔物只保护饲主，明煜暗骂一声，旋身和林苒交换了位置，灵箭正中他右肩。
位置变换间，林苒透过灵箭划开的雾色，看到魔瘴里，少女背上张开雪白的翅膀。
明煜带着林苒一路逃回城内，死死攥着她的手腕，二话不说直往灵猫客栈。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
“你停一下，我帮你看看伤口。”
“何珩，你听见了吗？”
身上带血的少年强硬扣住少女前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别吵了！我答应他送你回客栈，就不该带你出去！”
肩上的伤带有克制魔物的灵力，对付他的魔躯正是天敌，明煜疼得脑袋发晕，林苒的话一概听不进去，只想快点将人送回灵猫客栈。
被他怒吼一通，林苒不再说话，只是愧疚抿唇。
回到客栈，明煜将她送回客房，转身就走，看样子是气坏了。
对方也是医修，林苒自觉他不需要大夫，还是拿了些医仙谷特制的药，前去道歉。
刚一出门，便发现“何珩”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明煜醒来时，天色已晚。
右肩上的伤口已不疼，只是残存的灵力，搅得他头晕眼花。
模糊视线中，能看到一人坐在他床榻边上，正在浣洗手巾，浸饱水的手巾被用力拧干，水滴淅淅沥沥落下，溅起盆中涟漪不断。
手巾温热擦拭过他的身体，小心翼翼的，轻柔的触碰，温暖又舒服。
他的上衣都被脱了，露出精瘦丑陋的躯干，所谓魔躯，是暗色狰狞的，肌肉纹理走向异常可怖，覆着暗红色的粗糙皮肤，和深紫色的怪异肉刺。
萧乾只帮他伪装了面部，留下了丑陋的身体。
一想到，这样难堪的躯体被人瞧见，明煜感到全身的血都冲到面上，连忙扯来寝被遮住。
“你别乱动，会牵动伤口的。”
林苒抓住他作乱的手，塞回被子里，他能醒来说明她用药无误，观察伤口止血状况，林苒心中有了判断，可以再调整几味药的用量。
她表现得太镇定，明煜心中百感交集。
“你看到……不害怕吗？”
“起初有点，现在不怕了。”
已经过去数个时辰，刚开始将明煜扶上床，查看伤口时，林苒被他身体的模样吓了一跳，这种皮肤还有肉刺，红紫交接，说不上来是妖怪还是邪魔。
紧接着，她就在想，这该怎么治？要边治疗边试药。
右肩不是致命伤，他却昏过去了，恐怕是带有克制他的灵力。
后来，就忙于各种试药配药，渐渐就看习惯了，加上昨日萧乾的怪异压迫感，他的师弟是邪魔也没什么意外的。
“也没多吓人，算我增加从医经验了。”
“这种经验有何用？难不成，你以后会救魔物？”明煜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