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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重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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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谷主?怎么了?”

见方撷真脚步迟缓,跟着她的徐剑屏不免出声询问。

徐剑屏晓得方撷真与程芙曾是旧友,却不清楚两人间详细的变故。

不过,因两人擦肩而过却不问候,各自神色匆忙,连眼神都不曾有长久的交汇,她便猜到这两人必有蹊跷。

方撷真却恍若未闻,腿陷入泥淖似的,动弹不得。

那般云淡风轻的态度、漠不关心的神色,真真切切刺痛了她。

她分明还偶尔从梦中惊醒,每每忆起年少时的旧事,便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可是程芙,连多的一眼都不看她,更没有露出或错愕或惊讶的神色。

程芙不认识她似的,待她如陌生人。

凭什么?

凭什么程芙连一丝一毫的痛苦怀念都没有?

这简直是极不公平的事,她宁可程芙来恨自己,也不要程芙一个人无牵无挂地先往前走,否则她便成了唯一的蠢人。

可她千真万确没有再拖程芙下水的法子了,总不能捅程芙一剑,说我还怨你,所以你也不能停止怨我。

……不对,有一个法子。

方撷真来云州,是带着目的的。

枯心露依然差一味碧草灵花做原料,不过据她所知,倒可以先做试验。倘若三日之后,试药的人出现了她想要的反应,便说明炼制方法是正确的——毕竟迄今为止,武红英仍未正式教授她发动回魂术的步骤,连枯心露三个字都没有提过。

所以方撷真只能靠自己试。

她迫不及待要方虹活过来,告诉方虹她已能独当一面,已不是那个会吓得哇哇乱叫的孩子了。

方撷真甚至已经选好了在谁身上试。

那人性情温和,看她的目光总是充满慈爱,手掌亦十分温暖——方撷真此举,绝不是为了要程芙来恨自己。

恨,仅是可能出现的后果。

思及此处,她抬了抬脚,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来:“走。”

鞋履踩在一片落叶上,待方撷真的鞋跟抬起,那叶子便随风而起,偏向远处,竟迂回地落在了程芙肩头。

程芙轻轻拂去落叶,她已经和方撷真走向两个方向,一人往北,一人往东,若回头,也只会隔着院墙,是看不见彼此的。

纵然如此,她仍回身扫了一眼,才继续往前。

*

程芙并不关心论剑大会的事,连开幕都不出席。然而身为剑庐主管,她倒是会为各路侠士修缮兵器,尽一尽地主之谊。

转瞬便是三日光阴,论剑已诀出十六甲,而这三天里,程芙只在居所和剑庐间两点一线,山庄里有什么奇闻,全靠师妹小蘋说给她听。

小蘋便是曾和她、方撷真共渡一条小舟的女孩儿,今年已有十二岁,是个半大姑娘了。

“然后呢?是谁赢了?”程芙在木盆里浣洗阿婆的衣裳,漫不经心地与小蘋说着话。

“是武少谷主啊!”小蘋脆生生道。

话音一落,程芙才意识到小师妹在谈论什么,都怪她走了神,竟未及时发觉。她默了默,轻声道:“那输的人是谁?”

小蘋眯了眯眼,显然不记得输家的名字。

这是最寻常的事,因为世人往往只记得是谁赢了,而且那场战斗并不算精彩绝伦,不值得铭记:“我忘记了。”

程芙无奈地觑她一眼,将木盆里的污水倒掉:“你玩够了,今日的功课做了吗?剑可练了?”

她是有一些师姐做派的,时不时督促师妹小蘋的学业、武功,当然,若小蘋着实不愿意做,她也不逼着,只会如实转告白霓裳罢了。

是以小蘋对程芙有几分敬畏,一听师姐这么说,连忙借口要走:“后头好像还有几轮,我还没看够呢。师姐,我先走啦!”

“嗯。”程芙轻应了声,没有抬头。

她听着小蘋的脚步轻快远去,背后的屋子里有阿婆均匀的鼾声,继而是院门从内向外推开的“吱呀”声,很快这声音就会再响一遍,因为她的居所从不时时开门迎客,大门通常都是关着的。

程芙垂首等了会儿,非但没有听见关门的动静,反而只闻小蘋一声怪叫:

“啊呀——!师姐!”

程芙困惑地抬眸。

门外竟立着一道修长身影,碧色衣衫、发髻高挽,两弯浓眉下一双有神清亮的眼。

程芙站起身,袖管还撸在手肘处。

“武少谷主!”小蘋又惊又喜,却单纯地堵着门口,没有要给任何人让路的意思,“我刚才看了你的场次,你可真厉害呀!以后我也和你一样厉害就好了!”

赞美之词,方撷真听得太多了,早便没了感觉,但是小蘋却很不同,唯有十几岁的孩子,才会笑得这般真诚。

她望着小蘋的笑颜,若有所思,于是便向小蘋点了点头,道:“多谢。”

隔着小蘋一晃一晃的脑袋,程芙与方撷真久违地对上目光,皆是沉默。

“武少谷主,你来找我师姐吗?”小蘋问。

“是啊。”方撷真笑了笑,“我可能进来?”

后半句话,是在问这处院落的主人。

程芙语调平平,没有波澜:“请进。”

小蘋又不想看下一轮比试了,蹦蹦跳跳地跟随方撷真折返,一屁股坐在她原先坐的椅子上。

她不清楚师姐和方撷真间的纠缠,还以为她们仍然交好,遂笑道:“武少谷主好多年没来云州找我师姐玩啦!”

气氛居然半分不窘迫,大抵是因为程芙向来波澜不惊,方撷真则学会了演戏,再激荡的心神都能从善如流地压下。

金秋,云州已有了凉意,将程芙带回前几年孤身小住留仙原的岁月,那时候不仅时节凉,她的心也是凉的。

她想不明白,赴约便仍是朋友,那么失约,自然就代表不是朋友,方撷真还来找她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的阿婆,没有旁的意思。昔年她待我很亲厚。”方撷真开门见山,不问程芙过得如何,直接道出来意,“我提了点儿老人家吃的补品,你收下吧。”

程芙摇头:“不用,我阿婆不缺这个。”

“你又不是你阿婆,说了能算吗?”方撷真轻笑,仰首张望起来,“她人在哪?”

巧的很,话音才落,主屋的门便开了,从内走出一位华发丛生的老妇人。

程阿婆的眼神和记性都大不如前,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此人是谁:“啊!是小方啊!”

她才笑了几声,便轻柔地斥责孙女不懂事,来了客人,也不知道倒水。

程芙只能拿了套茶具出来,还好壶里有才烧好的热水,不用再费烧水的功夫,茶叶也是今年新得的。

一片片茶叶打着旋在杯中沉浮,时起时落,程芙倒完水,便说那洗好的衣服要赶快晾,耽误不得,否则怕坏了料子。

闻此一言,方撷真竟莞尔笑道:“你快去吧,我和阿婆说说话就走,不多留。”

程芙一点多余的反应都不给,径直起身,将衣裳一件件搭起来晾晒。

她身后便是阿婆和方撷真的声音,或嘘寒问暖,或说笑闲聊,小蘋也会时不时插嘴,为这场交谈增添一分笑意。

唯有程芙全然笑不出来,她觉得今日的晾衣绳格外高,非要高高抬着胳膊才能将衣裳搭上。

不过两三件衣裳,她的脊背已变得僵硬,仿佛冻住了似的,不肯转身,也不肯有任何动作。

方撷真悄无声息地递来一眼,打心眼里发笑,程芙当真不愿意理会她了,才几件破衣裳,就搭了这么久,连搭衣服的借口都蹩脚。

她恨程芙的冷漠和僵硬,程芙就该和她一样日日做噩梦。

只是,方撷真没有时间浪费再在程芙身上,却突兀地高声问道:“程芙,你怎不参加这届论剑?”

趁程阿婆和小蘋都向程芙望去,方撷真的手指飞快拂过程阿婆的茶杯杯口,又若无其事地收回。

东西已经下了,不会殃及性命。

“不感兴趣。”

一句没有兴趣,便能叫程芙不做许多事了,她余生就只想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哦,这样啊。”方撷真似乎非常惋惜,略垂了垂眉峰,“我那边还有事,有几个徒子还等着指点,不多留了。阿婆,您多保重身体。”

程芙顿时如释重负:“我送一送你。”

这是最基本的待客之道,反正只送到门口就行。

“不必送,好好搭你的衣服吧。”方撷真嘲弄地笑了一声,遂拂袖而去,再没有回头。

很快,方撷真回到论剑的看台上,在自己的位置坐好。

场地里人声鼎沸,说什么的都有,那些心思不在比武上的人,自然有说不完的闲话。

“怎么没看见程芙?她不参赛?”

“听说是不参加,我问过澄意山庄的人了。”

“原来如此。怕是挣够了风头和侠名,疲累厌倦了吧?”

“依我看未必,她年纪轻轻的,才三十岁,正是闯荡的好时候,只是因为出名早,你才觉得她扬名了许多年。她兴许是怕青出于蓝,被后辈们比了过去,才不敢来的。”

说话的这两人,就坐在方撷真后头一排。

简简单单几句话,听得方撷真忍俊不禁。

他们根本不了解程芙,便这样胡乱说。

什么风头什么侠名,什么害怕什么畏惧,于程芙而言都只不过是云山上的一片红枫叶,风一吹,便远远飘去了,半分重量都没有。

就和她方撷真在程芙心里的份量一样,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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