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索随时为碎片的危机下,孟山慈仅用五秒钟就到达现场,拦住了林书渝蠢蠢欲动的手。在认真观察那颗邪性的头颅几分钟后她有些困惑地开口:“奇怪,我似乎没有想破坏它的冲动。是因为前置条件未满足吗?”
“啊,那倒不是。”林书渝平静地解释道,“这尊塑像没有这种特殊影响,我想砸它纯粹是私仇。”
孟山慈:“……嗯,人之常情。”
她很体贴地没有追问是什么仇,从腰间的包里取出一对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将冰箱里的头颅取了出来。
“另外一截身子在哪?”
“水槽右边的那个墙洞里。”林书渝下意识顺着自己所说的方向看过去,正好对上了泥偶幽怨的脸。
啊,忘记关水了,有点浪费。林书渝有点愧疚的想。
好在孟山慈当前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塑像之上,目不移视的路过水槽,将下半截塑像取了出来,根据边缘将两段对上,望着完整的五手菩萨像陷入沉思。
“工作室的资料库里没有这尊神的信息。”她若有所思地观察着那只生于脊柱中段的手臂,忍不住咂了咂嘴,”这形象可真够邪的……好悬还有人愿意拜。”
“只要心存欲念,什么神都会有人拜的。”林书渝走过来,盯着塑像细长的艳红指甲,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后颈突起的骨骼。
这尊小像雕得惟妙惟肖,就连指甲都做出了厚度,仿佛下一秒就会生出活物的温度,像昨晚那样一点一点剔干净他脊骨上的每一片肉。林书渝有些恍然,大概猜到了吕士升之所以将塑像砍断的原因。
孟山慈将塑像的样子记下,将其放回平台之上,侧过头来问道:“你说,吕士升的死法和这尊塑像是不是很像?”
林书渝不解地瞥了她一眼:“这不是邪神恶鬼一向的招数?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敢对它们不敬的定会受到相同的惩罚。”
“不,我的意思是,他们的切口角度和位置都是一样的——完全一样。”孟山慈打开手机,将方才拍下的照片放大。
这种相似甚至已经超过了以眼还眼的惯例,更像是……吕士升自己挥出的那刀又落回在了他自己身上。
“不过,目前可以初步判定,吕士升的死因就是砍断了这尊神像。”孟山慈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林书渝望着屏幕中那具无头尸体,只觉得这轮廓逐渐与记忆中的另一具无头尸重叠起来。他若有所思地掏出手机,调出那几张无头尸的照片,却在看见切口位置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不一样……看来,吕明远的死另有原因。
孟山慈看见他的表情,还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命运,很是好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担忧,我们工作室近几年来的员工死亡率很低的。按照概率学,你有很大的几率能活下来。”
林书渝:“……谢谢你的安慰。”
厨房这边的线索已经收集完毕,林书渝将自觉找纸巾把自己擦干的泥偶重新揣回兜里,和孟山慈并排来到了客厅。卧室的门大开着,端放于床头的头颅双眼直直对着客厅的方向,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好在的是,在场的两位都已经习惯了身处这样的环境,全当那里只是摆了个吓人的摆件。
“吕士升生前的档案很平平无奇,出生在隔壁省的滇水镇,大学毕业后留在了这里,从事再普通不过的文员职业。除了喜欢在灵异论坛里发表意见之外,就没别的特殊之处了。”
说到这里,孟山慈环顾一周,语气有些可惜:“真是奇怪,吕士升的手机或者电脑凭空消失了,要不然我们的调查进度还能再快一些。”
林书渝面无表情地说了个冷笑话:“看来邪神也会与时俱进,懂得处理现代电子设备的重要性。”
这个笑话明显很对孟山慈的胃口,她嘴角上扬的弧度扩大了几分,熟练的用虚拟号码向这条街道的办事处发送短信,让他们来收拾吕士升的尸体。
每个房间都已经搜查过一遍,这间屋子也没有继续调查的意义。孟山慈小心地将撬锁的痕迹复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新人小哥,你接触这个任务比我早,一定知道些我不知道的线索——下一个目的地是滇水镇,你的意见如何?”
林书渝用余光观察楼道两边的情况,闻言点了点头:“可以。”
根据徐霖论文的致谢部分,滇水镇是七玄元显菩萨的诞生地,如果说哪里最有可能解决他身上的麻烦,那必然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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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水镇与他们的所在地有相当一段长的距离,驾车过去需要三小时左右。林书渝还没有考驾照,驾驶的重任便全数交到了孟山慈的身上。
工作室似乎没有配备出勤车辆,孟山慈是开自己的车过来的。一拉开车门,浓郁的草药味便扑面而来,就像是有谁先前在车上不小心碰倒过一大碗中药。
“抱歉,我的车已经熏入味了。如果不喜欢这味道的话,可以随时喊我开窗。”孟山慈坐进主驾驶座,还没等林书渝开口说些什么便先行一步解释道。
林书渝并不讨厌这种味道,只不过在环顾一周也没找到任何香包或者精油时对这个味道的来源心生了几分好奇。
总不能是真的把中药倒在车上忘记清理。虽然没认识多久,但他的潜意识里认为孟山慈不像是会拖延车辆清理工作的人。
就在他不动声色地侧过头去,试图看看后排有没有香包时,孟山慈也在用隐晦的目光打量着他。黑发青年有着一双人难忘的眼睛,和她异于常人的瞳色一样,是无法看清倒影的墨黑。
或许是因为临时出门,黑发青年身上的搭配有些随便,硕大的黑色双肩包能将人的注意力瞬间集中过去。孟山慈的目光轻飘飘的掠过蹲在背包里的青蛙,来到了青年的后颈。
由于低着头,脊椎骨最上方的那块凸起就显得尤其明显。菩萨在睡梦中残忍的暴行也悄无声息降临到了现实之中,鲜红的划痕在青年过分苍白的皮肤上极为刺眼,硬生生勾勒出了那块骨骼的模样。
孟山慈的眼中划过思量,向着那块痕迹伸出了手——
下一秒,一张青白的婴儿脸便出现在了背包的拉链之间,怨毒的视线如同具象化的尖刀,狠狠地扎在女人的脸上。从睡梦中苏醒的鬼婴攀爬上兄长的肩膀,向着女人张开血红色的嘴。食欲、厌恶以及杀意同时在他的小脸上浮现,从喉咙里挤出的嘶嘶声如同野兽警告的低吼。
“哎呀……”孟山慈的眼中难掩惊讶,“这是鬼婴?”
林书渝并不知道同事在他走神时做了什么,只是在肩膀上传来熟悉的含义时有些惊讶的将头转了回去:“念念,你怎么突然醒了?”
现在才凌晨三点半,显然不是林念的活动时间。而且,方才青蛙也并没有发出叫声……
很罕见的,林念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哥哥的问题,死死盯着女人还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指,语气阴冷:“你刚刚想做什么?”
车厢中的温度于短短几秒钟内下降了好几度,在炎热的夏夜都染上了些许凉意。孟山慈没有慌张,坦然自若地举起手指晃了晃,又指了指林书渝的后颈:“很显然,我在关心同事的身体健康。”
“你没有征求哥哥的同意。”林念并没有被轻易糊弄过去,眼中的厌恶一点没有减少,“这只是你的借口而已。”
孟山慈露出无奈的表情,看上去很是为难:“但我的本意就是如此,我也不愿意陷入自证陷阱。再说了,除了这个目的,我还能做些什么呢?老板可是就在前面看着我呢。”
林书渝这才从只言片语中提取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拼凑出了来龙去脉,下意识抬手碰了碰后颈,如针扎的刺痛从他触碰的区域传来,让他一瞬间眉头紧锁。
林念听到他吃痛的气音,赶紧慌张地调转身子,小心翼翼地对着那些红痕吹了吹。
“不痛不痛,痛痛飞走……”
林书渝从疼痛中回过神来,有些哭笑不得地将努力把疼痛吹走的鬼婴从肩膀上抱下来,看向孟山慈时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
“我真的没撒谎。”接收到他的眼神,孟山慈看上去更加无奈了,摊开了自己的双手,“是个正常人看见那些伤口都会忍不住好奇的,更何况我还是个医者。”
医者?林书渝眼中染上几分疑惑:“你是医学生?”
“不。”孟山慈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是个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