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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路上 > 钟鼓馔玉(科举) > 第63章 心蕴锋芒

第63章 心蕴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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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申珩面上的神色,尤瑾就知道再怎么问也不会有其他结果了,他本该顺着台阶下。

可他只觉得心中有火在烧,且旺得紧呢!

“珩叔让我二人不要再插手,可是谁有这样手眼通天的本事呢?连您贵为国公子弟,上有申国公撑腰镇西侯为臂膀、下有知府这个从三品官职傍身,官声斐然至此,竟都不能惩治这样的残害百姓、罔顾人伦的大奸大恶之徒吗?”

尤瑾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这样的话不可谓不重了,若是有心人拿捏说他是个目无尊长、出口无状的狂妄种子,他也是无法为自己辩说一二的。

可申珩还是一言不发,表情却也没有多震怒的样子。

坐在一边的荀病白却有些惊诧异常地看着咄咄逼人的小表哥,开始后悔起来这下没做半点准备,只凭着一腔之勇就冒冒失失冲过来了。

尤瑾却不去看身旁的人,只目光灼灼盯着一味缄默不语的申珩,“珩叔您不会是这样的人。我是相信的,能与病白成为忘年交、又有苏远府青天之名,实在是犯不上去为了这么一个小人就自污名声。”

说着,他眉目一转,按耐住死命压住的因忿懑不住颤抖的手,“这应当不是第一回吧?那日开堂,申大人您应当是有心越过谁直接治罪的,可是或许是被谁捅漏了出去,使得您的先斩后奏没能成事。”

听到这里,申珩的微垂的眼才稍微抬了抬,目光第一回带上惊奇,不过很快又掩下,只是更加专注地去听尤瑾接着说出的话了。

“有人在短短两日时间内就收到了消息,这才让您欲要将开堂时间延后。”尤瑾没说出口的话却是,或许这个延后本就会成为托辞,也许到了最后这个延后就是无限期的了,“可是,或许是因为梧姐儿的话,又或许是其他,您打定主意要不管那人直接治罪。只是,您定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可却还是漏了消息出去……”

尤瑾语气微顿,“侄子这话绝不是要出言不逊,怨怪到珩叔身上。只是我想知道,这前后之人,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抑或者,是一帮子人。

申珩定定看着眼前的小孩,不,或许不能是叫个孩子了,已经是个能发出自己声音、就算面对自己这个长辈也不会一味屈从的少年俊才了。

他倒是很像他哥哥的模样,这当然不是夸他们哥俩都长得好,虽然这是确凿无疑的。申珩脑海中划过偶然地一瞥,见到的那个沉稳收敛的孩子,是了,是更深层次的相似感。

不在相貌,而在神韵。

申珩思绪纷乱地想着。良久,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将目光幽幽投向已经被这连番事震得失去表情的荀病白,“我本不想让你们知道、甚至身陷这样的险事。尤老太爷为何会让你们几人回族地,我也算是有所耳闻。哪里想到……”

他又是叹一口气,福兮祸兮谁又能说得准呢,“这事,你们千万不要露出破绽,让任何人知晓你们知道了什么。虽说因着这回报官的事你们二人已经入了某些人的眼里,但只要你们不再掺合进来,也是无碍的。”

尤瑾知道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申珩仁尽义至了,这是真将他们视作了自己的子侄辈,若再要问下去,怕是就得下逐客令了。

可他还是不甘心。

孱弱的女孩被救出来时还是发着低烧的,却还是强撑着站起来向他与妹妹几人跪谢,还有另外几个孩子,虽然难掩惊慌胆怯却还是向着他们一行人千恩万谢。

他们又是谁牵肠挂肚、魂牵梦萦的心中至宝、掌上明珠呢?还有之前他不曾知道过的,却确确实实存在过的类似的事儿。

甚至在这其中,或许还有在拼死反抗中一命呜呼的孩子。是了,一定是有的,倘若这回没有梧姐儿发现,也许那个云丫头就真的寂寂而亡,在那个阴森逼仄的牢笼里。

他们或者她们,又会是谁的儿女,谁的兄弟姐妹,将来又可能会是谁的妻子丈夫,谁的父亲母亲呢?

本来还有那许多的光阴,可以从容自由地去选择是平庸度日,抑或者轰轰烈烈……可这一切都因为那些财迷心窍、祸胎暗生的败类渣滓,而葬送在漫漫长夜之中。怎么不让他升起满腔忿恨!

他不敢想,这样的黑暗究竟笼罩了多少年,又将多少人家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或许不该再问下去,但他又怎么能不问下去!

“究竟是何人?”

见申珩已经开始面露不愉,荀病白连忙接过来,“珩叔你也别怪我说,这样的事放到从前,您能忍着不问琰叔吗?”

申国公世子,申琰。世袭罔替爵位的继任者,申国公这一脉的嫡长子,也是申珩最敬重的兄长。

听见自家大哥的名号被混小子说出来,申珩忍不住瞪了眼那个自以为拿捏住自己七寸的小兔崽子。

罢了,罢了,儿女都是债,让尤家那个老大哥自己愁去吧,他是管不了了。

“你既然也说了还有我家惹不起的人,想必也猜到了一二。” 申珩指了指天,又一巴掌拍上荀病白的脑瓜,“唉,瑾哥儿,看住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别去管这档子事了,再有什么,也不该让你们几个孩子来掺合。我自然有法子将那些枉法之徒辖制住,今后他们不会再敢大张旗鼓地犯事了。”

不大张旗鼓,他们还能小偷小摸呢,有那样的靠山在身后撑着,他可不会相信那些人就会偃旗息鼓了。这样的杀材,哪里会收手,怕只怕是沾沾自喜自己逃脱了,说不得还会扬扬得意,仗着自己背后靠山之大,越发肆无忌惮!

可是看着面前一身常服,目中满是诚恳而坚定的人,似乎只要他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让这些事成真。

哪怕再不可能。

尤瑾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再说下去也只是徒增烦恼,他身无长物,又没有功名,白身一个,就算说了什么又有什么用呢?都谈不上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要别人伸只手或许就能把他这只蚂蚁碾死了。难不成还要让长辈与兄长来操心他这个不肖子孙吗?

所谓民不与官斗,可是当了官就真的不用去斗了吗?

尤瑾脑海中不受控地划过哥哥那张苍白却强撑着不肯露出一丝破绽的脸,巽川眼底藏了却又藏不住的焦急,祖父与父亲每回出门却总是铩羽而归的颓唐……还有珩叔,就算是在他这般强势甚至称得上不客气的咄咄逼问里,却只能露出的苦涩与愧疚。

若是真当了官就万事大吉了,珩叔也不必在这里投鼠忌器,连想要惩治一个该死之人都没有办法。可他又有办法吗?他能有什么办法呢?现在终究只是他无计可施。

可是,他已经不想再有哪一日遇到这样的事,他还是无计可施、只能无计可施。

见到低垂着头的小少年,申珩只能又在心里叹一口气,他也只能做到这些了,也不知道这话传到大哥二哥耳朵里,会不会又气恼自己管不住嘴。

不过很快申珩又放下心来,这天高皇帝远的,他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京呢,很是不必现在就去操心两位哥哥的双烩竹笋炒肉。

“无……病白,你也别想着去做什么江湖侠士去惩凶除恶,老实待着。瑾哥儿,你也不要多想了,能发现、敢于去告发这样的事,还救了这么多孩子已经很好了,接下来的事就是我这个叔叔该操心的了。”

见小少年垂着眼,乖巧地点点头,申珩不由得舒了口气,紧接着,他又把灼灼逼人的目光投向满脸写着不服憋闷的另一个少年。

荀病白心里是老大的不痛快。刚刚还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劝一劝单方面营造出剑拔弩张气氛的小表哥,这会儿就又恼上自家表哥立场不坚定了。

不过还不等他呛声,就被申珩堵住了嘴,“你要是不听话非要横插一杠子,我就去信与你祖父说去,想必侯爷是很乐意让我代为管教的,也好让你,在,家,里,好好静静心。”

“还有我二哥那边,听说你前阵子闹着要跟着他?不如让我去信一封说说情?”

看着斗败公鸡般蔫了吧唧的荀病白,申珩弯了弯嘴角,嗯,就算是这么多年不见,他还是挺了解他这位忘年交的。

“既然如此,就不叨扰珩叔处理公事了。”尤瑾站起身来,又恢复了以往的贴心,“珩叔记得多注意休息,莫要太过劳累了,不然蕴姐儿也要担心的。”

申珩好笑地看着尤瑾一把薅起失去活力的荀病白,“劳瑾哥儿挂心了。若是能把病白好好看住,我便不会那么幸苦了。”

“不是,珩叔我怎么……”不待荀病白反驳的话说完,尤瑾就伸手直接捂住了那张欲要喋喋不休开始理论的嘴,将人往门外拖。

申珩也不挽留他们,只在后面遥遥喊道,之后旬休得了空再带着桐姐儿来府上一顽,蕴姐儿和梧姐儿两个可都想着和这个小妹妹一块儿分享好东西呢。

“……多谢珩叔。”

迈出门的一瞬,申珩恍惚听到了这样一声,愣住,半晌无奈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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