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奥多尔做了很多铺垫,而现在终于能够收获果实。
因为特异点爆发时的距离问题,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两个人的站位最外围。发起攻势的黎先生和福泽社长距离费奥多尔最为接近。至于织田作之助和小明两人算是中间位置。
黎先生眼睁睁看着女儿被费奥多尔忽悠,此刻更是惊惧交加的怒意上头:“停下,黎明!”
小明瞪了他一眼:“我自己可以判断!”
情急之下,黎先生咬着牙,伤人的话脱口而出:“……你没资格这么做。”
“身体、记忆,余下的生命……你要带着我给你的那些东西逃去哪里?”硬邦邦的话响起,和过往没有区别。但是这次还是不一样了。
闻言,小明的动作顿住了。她深吸一口气,看向自家老爹:“所以,我真不是你女儿?”
黎先生张口:“你……”
“您当然不是。”费奥多尔一口咬定。
葡萄色的魔性眼眸抬起,落在黎先生身上。
毒舌吐信般阴冷黏腻的嘶嘶声响起:“黎先生,您也清楚,人类的死亡绝对无法逾越。您的孩子怎么可能复活呢?这么多年面对一个侵占您孩子身份的怪物,您一定无比伤心愤怒吧。”
犀利的话语直中黎先生内心多年埋藏的空洞。他一瞬间像是哑了,什么也说不下去。
安静的空间中,忽然响起一声响亮的抽鼻声音。眼眶红红的小姑娘乱搓了把脸。织田作之助能感受到自己牵着的,那双小手正在无意识用力。害怕、担忧亦或者还有别的感情存在……已经分不清楚了。
“老爹,你根本不爱我,对不对?”她沉默后,突然问道。
其实什么乱七八糟的思考,对于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来说都是没必要的。他们现在正是喜怒哀乐无比分明,爱憎仇怨清清白白的年纪。与其分辨概念上的正义,不如亲近爱自己也为自己所爱的存在。
受到爱护、受到养育,孩子依赖眷恋父母是理所当然的。
小明从有记忆开始就爱着老爹,只是一次都没说过。对于小朋友来说,到了某个年龄段,“爱”这个字眼就像被突然封印,某一天就无法自然的脱口而出。就像是某些家长甜蜜痛苦的说着,孩子一不留神,在某一天突然之间就长大了一样。尤其家庭氛围较为别扭压抑的孩子,更是耻于确认自己是否受到期待降生。
小明也不例外。
但是在之前她并不害怕,因为父母爱着孩子也是常识中会有的。直到此刻,被费奥多尔揭开了父女之间的东非大裂谷。
如果失去了理所当然承受爱护的身份,她该怎么办呢?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让小明陷入了迷茫。
小明的问题就像是一根铁丝,撬开了黎先生刻意埋藏的记忆匣子。他回忆着自己的过往。
几年前,失去妻儿后自暴自弃的他在横滨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孩子。他说,他可以改变这一切,前提是他们要做个交易。黎先生答应了。
于是他得到了一本神奇的【书】。
“神明、如果真的存在的话,就将我所爱的人从天堂还回来吧。”他祈祷着。
睁开眼的时候,【书】消失了。存在的只有名为黎明的孩子。有着和女儿相同的面貌、记忆,会依偎在他的怀抱里呼唤着……
“爸爸。”小姑娘甜甜的笑,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黎先生却面色紧绷,内心无尽的恐惧和担忧蔓延,直至摧毁了他们相处的每一刻。他逃跑了,远离了这份虚幻的幸福。
黎先生自己也不记得,小明上一次亲亲热热说着爱爸爸是什么时候了。或许……“死而复生”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因为心存疑虑。他不再牵小姑娘的手,不再给她拥抱,用硬邦邦的语言防备着亲近的腐蚀。如果面前这个会笑会闹,和自己孩子有着相同面孔的存在和他有了羁绊,那么他该怎么面对自己真正爱着的人呢。
“我……不敢爱你。”痛苦自责的声音从一直冷淡的黎先生口中道出。
小明一直等待的真相出现了。
不惜从自己的国度离开,迈入阴谋之中,她无论如何也想知道的答案。
“我的父亲为什么不愿意爱我呢?”
也许只是他太过内敛、也许只是她做得不够好,也许、也许……无数个理由纷纷杂杂,在此刻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落幕。
女儿不是女儿,所以父亲也不会是父亲。
小明迟缓的眨了眨眼。织田作之助感受到掌心的小手软绵绵的,不再用力。
“对不起……”她平静的对黎先生说道。
啪塔啪塔的眼泪断线了一样掉下来。
织田作之助却在这时突然抓住小明的手,将这孩子抱了起来。
失重感让小明下意识抱住织田作之助的脑袋。
有着海蓝眼眸的港口mafia底层人员和愣神的黎先生对视。
“父女之间,要好好说话啊。”他用一种认认真真的包容语气说道。
织田作之助并不能肯定自己是个好父亲,但是有着咲乐、真嗣、克己和幸介的存在。既然承担了多达四个孩子的抚养责任,那么就稍微逾越一些,自认是经验者吧。
不能眼睁睁看着别别扭扭的两个人被费奥多尔的一句话挑拨。
“啪啪啪——”欢喜的鼓掌声从空间的另一端传来。
披着黑色大衣的年轻mafia干部先生一步步向前走着,如履平地,视空间破裂如无物。
“不愧是织田作。”太宰治愉快的称赞。
费奥多尔讶异的挑了挑眉:“太宰君?”
由于【人间失格】的保护,特异点对空间造成的影响并不能干扰太宰治。虽然不足以解决整个特异点,但是他成了混沌空间中唯一一个自由人。
头发卷卷的青年人笑嘻嘻的rua了一把织田作之助怀中的小姑娘脑袋。手法很不专业,像是在rua小猫咪。
弄得小明一个激灵,从刚刚阴暗爬行的情绪里脱了出来。
太宰治叹了口气:“真是的,怎么这副模样?”
“还是平常嚣张欺负人的样子适合你。”他用一种近似于怜爱的口吻对小明说道。
虽然压着人做题确实挺恐怖的……
小明茫然的歪歪头,看着太宰治这幅样子:“太宰?”
“我们可是早就认识的好朋友,忘了吗?”太宰治笃定道。
年纪太小的孩子,其实很难记住事情。但是年幼时发生过的事情并不会毫无痕迹,只是变成某种自然到像是与生俱来就有的常识,融合在生活的边边角角,不太容易察觉。
太宰治这个人的存在,也就像是常识一样,存在于小明的记忆中。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有个特别的横滨朋友。但是具体是怎么认识的……忘掉了。
看着这一幕,费奥多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居然、居然是这样……我早该想到的。”
在黎明父女的故事中,知道着一切,扮演着重要角色的人。
黎先生在妻儿死亡中浑浑噩噩,到处徒劳的寻找着死者复生的办法。某一天,他在横滨的河流里捞上了一个奇怪的湿漉漉孩子。
“可以帮我完成一个故事吗?作为回报……我将这东西送给你。”并不是河神,却说出了奇妙台词的小朋友。
太宰治是第一个得到【书】的人。
无效化的异能力会和无所不能的许愿机形成特异点。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了无数个不同的可能性。但是无一例外,他并不能得到自己渴求的事物。
最为接近的一个故事中,太宰治辛辛苦苦给mafia打工许多年,最终却连和友人安安静静的一杯酒都喝不完。
他不要那样。幼稚的小朋友如此思考。
恰好,黎先生出现在了太宰治的故事里。这是一个其他世界线都没有用到过的走向。有所求又足够强的异国超越者,将【书】送到舞台之外的地方,以此避开围绕着这东西发生的一系列纷争。
死者,可以复生吗?
不知道。
……
太宰治瞥了一眼发疯的费奥多尔,牵住了织田作之助另一只手。
“好了好了,我们该向前走了。不要伤心了,小姐。”他带着两人走向黎先生的位置。
小明吊着织田作之助的脖子不放,情绪仍然很是低落:“我爸不要我了怎么办,太宰。呜呜呜……”
费奥多尔刚刚说的一大段话对于小朋友实在致命,黎先生的嘴又是长了跟没长差不多,没人调停的下场会非常惨淡。
被草草安慰的小朋友声音哽咽起来。有时候就是这样,一旦有人关心,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
“谁说的、谁说的。”太宰治一把将小明从腋下脱了起来,硬是塞到了黎先生怀里。
黎先生和小明同学面面相觑,呆滞的神情如出一辙。都给太宰治看乐了。
“明明就像当年说好的,在【书】上写下了合理的故事,到底为什么会发生现在这种事情呢?”太宰治摸了摸下巴。
“所以,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吗,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