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知道他对她好,这就够了。不需要她多说什么,再做什么,只要她知道他为她所做的事情。炽连泽就会从中获得满足感、存在感。
以前是这样,现在更甚。
然而这种怜惜仅仅持续了半分钟。南冬雪垂着眼眸,想了想,质问他时语气温柔但态度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昨天晚上你是突然冒出来的,我看到了,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是……”过去和未来交杂的时间点。
这话他没打算告诉南冬雪。如果她觉得他所受的痛苦都是因为她和张梧桐,她会因此更加内疚。不过,没能被南冬雪看出来,他心里挺难过的。难道聪明人和笨蛋的崩溃表现是不一样的吗?
他迟钝了几秒,话头就被南冬雪抢走了。
“你能及时赶来救我,不是因为张梧桐给了你这种能力吗?”
什么?南冬雪是这种人吗?她在说什么话?现在是否认他的能力吗?炽连泽气急了,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憋出一句,“才不是!”
“颖姐还有师兄他们偏偏就看到我被宋敏安拐上了车,你不觉得很巧吗?”
“那有什么问题?你连他们对你的好也在怀疑,是这个意思吗?”炽连泽只觉得心里窝火,努力去整理思路却显得无能为力。
南冬雪自顾自继续说,“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到底是谁在救我,我自己知道。炽连泽,你能送我回家吗?”
炽连泽正一肚子气,好不容易找到了突破口,想要同总是一意孤行的南冬雪好好辩论辩论,谁知她突然来这么一出。他能不听话吗?
“可是现在是晚上,回家干什么?医生让你多休养几天,说你的伤口不容易愈合,很危险。”
“我有东西丢了,需要回家找找。炽连泽,你别让我说这么多话了,好不好?我现在心里很难受。”
炽连泽再也不敢随便开口,伺候着南冬雪穿上厚厚的外套,把她裹得只剩一双眼睛从挡风眼镜后面看人。
他打开了门,正要请南冬雪先走,没想到她很自觉的挤到了他前面,往门外迈出一步,向两边看看,似乎有些失望,低着头往前走了。
南冬雪如此无礼,炽连泽却很开心,这说明她把他当自家人。要是处处都端着,客气又礼貌,让人觉得很有距离感。
炽连泽似乎忘了刚刚的不愉快,乖乖的跟在她身后,等到需要他服务的时候再快步上前帮她打开门,或者去按电梯,开车门、关车门。
路上一直安静。炽连泽的耐心也只能维持一个多小时,老毛病又犯了,他忍不住去和南冬雪说话。
“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
“你昨天去2024年2月经历了什么?”
“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粥店,跟我一起去试试吧?现在我们都是伤员了,得多吃点好的补补。”
“你是随心所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吗?还是说,每次都能见到他?也是他让你出现的吗?”昨晚,打开宋敏安的车门。南冬雪回想着。
“南冬雪,你故意这么气我吗?再这样我就……”炽连泽想不到合适的威胁方法,苦思冥想,气急败坏的屈着两只爪子,在南冬雪身后作出一副要吃掉她的样子。
南冬雪终于听见了他的话,扭头去看他,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炽连泽肢体僵硬,一时收不回来。
此时,电梯也停下来了,门缓缓打开,门外站着一群中学生,都静静地看到了炽连泽的奇形怪状。
南冬雪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尴尬,或者丢人,自动的忽略了那群学生眼里富有活力的种种情绪,抬手把炽连泽的手拉下来,带着他走出电梯。
炽连泽要花上十分钟才能从刚刚的丢人现眼?或者对于他本人来说,是足够他窃喜很久很久的一件事。他和南冬雪之间的某种亲密关系——旁人不可复制、不可取代的专属互动被一群生命力满满的少年见证了。
等楼道里空无一人,南冬雪把炽连泽的手往前一扯,让他走在前面,自己却停下来不动。
炽连泽有些疑惑,回头看着她。
“帮我开门。”南冬雪说。
炽连泽走了两步,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回头去问,看见南冬雪摘下了帽子和眼镜,拿在左手上,此刻正在解围巾。
“不能到家再脱吗?”炽连泽忍不住像老妈子一样批评。他觉得自己大概要心梗了。
“帮我开一下门。”南冬雪又说了一遍请求。
“可是我没有钥匙。”他刚刚想起来的重要事情就是这个。
“不需要钥匙,只要去开就可以了。”
炽连泽照做。他也很奇怪,什么门只需要他这个陌生人一拧就能打开?这样的门会安全吗?那岂不是别的人也能打开?南冬雪怎么奇怪到这种地步?她脑袋瓜子里的东西,他什么时候才能理解?
走到门前,炽连泽看见那分明是指纹锁,但他还是把手放上去,往下拧。
“咔哒”一声。
果然开了。门缝里透出一丝光来,还有炒菜的声音。
那些信息只在炽连泽的感官中停留了很短的时间,短到门“哐当”一声被人从里面关上时,要努力去回忆才能记住刚刚发生了什么。
炽连泽从余光中瞧见楼道的地板上有奇怪的东西,转过头去,果真,他没看错。
五米的距离,从围巾、眼镜,到外套,再是毛衣、裤子、鞋子、袜子、还有贴身的秋衣秋裤。
所以,南冬雪刚刚是只穿着内衣跑进去的?!
他看到了她……没穿衣服的样子?!炽连泽大为震惊。可惜刚刚那一瞥的记忆里,他很确定只看到了南冬雪的背部。
她的右边肩胛骨处一片红,那是什么东西?
她干嘛要把衣服扔在这里,突然跑进去?
炽连泽想着她此刻没有穿衣服,不方便见人,但还是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看她在发什么疯,便轻轻的敲了门,一下,两下,三下。
炽连泽察觉到了不对劲。
刚刚在楼下时,她家明明是暗的,打开门的时候却是亮着灯,还有人在做菜。对,就是这样!
南冬雪为什么叫他去开门?为什么指纹锁会被他轻易的打开?
炽连泽再次尝试,果然,根本纹丝不动。
那就说明他刚刚推开的那道门通往别的时间!
南冬雪早就知道!她在算计他。迅速的从他打开的门里进去,反手把他关在了外面。她想做什么?
炽连泽想明白过来,开始疯狂的敲门。但毫无回应。
门内。敲门声在身后疯狂的响着,随着南冬雪往前每走一小步,离那声音就越来越远。她光着脚,浑身冻的发抖,牙齿在打颤,感觉马上就要变成冰棍。头上的伤口在开裂。
厨房里炒菜的人是谁?他为何听不到那敲门声?锅铲碰撞的声音、油在锅里呲啦乱叫的声音还在继续,香味满屋飘散。
他哼着炽连泽写的那支曲子。但炽连泽本人并不会常常哼唱它。
“老婆,你洗完了没有?我马上炒好最后一个菜……”
只听到他的声音,南冬雪的心便被冻了一截。屋里的空调是25℃,说明是夏天。茶几上摆着两个被做得歪歪扭扭的茶壶,有人正打算往里面放置织好的毛线小花。
这明明是张梧桐才会做的事情。
南冬雪有些绝望。她不该这么冲动,如此自以为是。本以为会求得他的可怜,回到张梧桐失踪的前一夜。
系着围裙,手里拿着抹布和锅铲的炽连泽,看着只穿着一套内衣的南冬雪,并无大惊小怪。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在毛巾上用力擦了两下手,到客厅沙发上拿了毛毯朝南冬雪走过来。
“你看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是在引诱我吗?”
南冬雪伸手扯过毛毯捂在身体上,向后退。
“还生我气呢?老婆,你都磕破脑袋了,还这么气自己,我觉得你是在折磨我。你看,这个……”炽连泽从身边的鞋柜上摸来一只红色天鹅绒的盒子,单腿下跪,将盒子捧起,打开来,亮出放在里面的一条心形红色宝石项链。
面对炽连泽变得手足无措、无脸见人的南冬雪在看到这条项链的时候,瞬间放松下来。房间里的温度刚刚好,她觉得十分舒适,不再渴望温暖的东西。
南冬雪拿起那条项链,又抓住面前这个人的手,把项链绕了几下之后,她试着扯开,但他们的手紧紧被缠在了一起。
“能不能不要用炽连泽的脸,让我见见真正的你。”南冬雪恳切的目光落在对面这人的眼睛里。她从中看到了炽连泽从来没有的慈悲、博爱,对她的爱怜不足世间一尘。“就算是张梧桐也好,我不想和炽连泽在一起,不愿意和其他任何男人在一起。我不想给任何一个人伤害我的机会。为什么,你不能继续留在我身边?我们可以换一个城市生活,没有人认识,没有人在意,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这样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