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图黑乎乎一片，中间一小块亮光，点开后依旧模模糊糊。
只能怪当年的手机没有夜间拍照模式，她赶紧把唯一有点光亮的区域放大，终于看清乐辰言被路灯映出的半张脸。
没戴口罩，没戴眼镜，高耸的鼻梁，微微向上飞的眼尾，瞬间增加了识别度，让人过目不忘。
他这人影离驾驶座则还有一步之遥，拉开了车门，人还没上去。仿佛一两个小时前的情景再现，楠楠当即有了推测，向左拉了拉图片，果然在挡风玻璃背后发现更为模糊的女生，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她全程在场，大概也无法判定出是穿了吊带的龙佳昱。
前因后果她无需多问，石柯比她多个心眼偷拍的，小群里有刚才同行人冒了句“你居然拍下来了？”
石柯的回答简略：“我也看着眼熟的，好奇。”
这理由和她的一样，算得上合理，也没心思去推敲理由背后有没有其他理由，强烈地好奇心驱使她下一步就点了转发。
于是照片在设计学院的大群里传播，这是非官方的群，但也有100多人，而且对于他们之中大部分来说，现在这个午夜时分，正是一天中最活跃的时间，所以当晚就有人在议论纷纷中说了真相。
“这是那个音乐剧演员啊。”
音乐剧？演员？楠楠对这个答案半信半疑，盘腿坐在短租房的沙发上，发梢在指尖绕来绕去，看了眼说话这人的头像和ID，是隔壁摄影专业的，和她半生不熟，倒是在朋友圈见过她经常发些话剧舞剧的票根。
而怀疑的理由也正是在此，她自己从未去过那几间剧场，装不来文艺，索性不浪费那个钱，怎么可能是在剧场见过？
可刚敲出一行“好像认错了？”，下一秒又得到了其他群友的有理有据的答案。
“对，是《雪夜渔舟》的乐辰言。”
“《雪夜渔舟》？我前几天才看了呀，他演的谁？”
“男主啊，A卡。”那个摄影专业的女生一个劲儿解释，“每天卡司不一样的，你可能赶上的是别人。”
“楠楠，你在哪遇到的？”
众人七嘴八舌，楠楠惊讶了几秒乐辰言竟然还有一小撮粉丝，就没再听她们争论，敷衍了句“朋友拍的，不知道是谁。”
而后直接选择了去搜索引擎搜这个名字。
屏幕里马上弹出百科信息，左边就是照片，还是个白色背景形象照，清晰的五官一览无余，横看竖看，都和她刚刚见过的人完全吻合。
这仍不足以解决她的全部疑问，她还在苦思冥想，之前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直到点开这条百科信息，拉到最下方，才发现他几个月前，在某个音乐综艺里当过客串嘉宾。
那集综艺她和室友一起看过。
室友当时在她耳边念叨好几句，不觉得这个唱美声的男生真有气质吗？她瞟了几眼，五官是还挺标致，只是这《巴黎圣母院》她欣赏不来，所以当时没多看，现在才知道名字。
好巧不巧，此时这位室友刚好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这小房子两室一厅一卫，客厅是她回房间的必经之路。
楠楠立刻把室友叫住，“我刚刚见到乐辰言了。”
“谁？”室友最近接了装饰画的私活，忙了一天本来有些犯困，这个名字简直像个兴奋剂，尤其是那张巧夺天工的脸出现在她脑海中，立马来了精神，“乐辰言？在哪？你去看剧了吗？今晚不是没有的吗？我还想下周去看的，票有点难买，要找黄牛。”
楠楠扑哧一声，这些问题足以证明室友已经入了坑，一边摇头，一边给她泼起冷水，“没啊，在三里屯碰到的。你换个目标吧，他有女朋友了，他女朋友以前还和我一个画室的。”
“你们画室？司老师那？”室友端着一脸惊讶，没想到新粉的对象离她的生活这么近，“现在在我们学校？”
“不在。”楠楠继续浏览乐辰言的履历，忽然后悔是不是不该透露这么多，室友经常作出一些不怎么理智的行为，万一她跑去找龙佳昱闹事，或者在网上发布什么，事情并不好看。
所以简略地回答她的问题，“不是我们学校的。”
“那是哪？”室友快步走来，一屁股坐到楠楠身旁，再凑到她的手机旁边，嘴里突然冒出一句，“哎？我以为你在看他们的照片？这是什么？乐辰言的履历？”
“对啊。”楠楠回答，“没想到他已经演了这么多，看起来不比我们大几岁。”
“是啊！”说到这里，室友瞬间两眼放光，如数家珍般列举了乐辰言的演艺经历，简直比那网页详尽得多，“他高中毕业那年，就参加了几场公益演出，弘扬传统戏曲的。哦对，你知道吗？他姥姥就是老戏曲演员，从小学的不是美声，是艺考前临时准备的，练习时间不多，居然也拿到了北京这几所学校的文考证。而且他的高考成绩完全可以去还不错的一本的，只因为喜欢艺术，才走了这条路。”
见楠楠面无表情，才想起她大概不关心这文化课考试的事，自己唯成绩论的毛病又犯了，赶忙拐回正题，“说回他的戏，他是三年前才毕业没错，但实际上大学期间也经常接戏，所以算起来有七年演出经历了，其实这几部对他来说都算慢的，但每次都是主演，认真钻研每一个角色。现在上综艺，八成是要走影视歌三栖路线。”
“这样啊。”楠楠附和着，“那的确很厉害，你眼光不错。”
这话让室友想起方才不那么愉快的话题，“哎？你刚刚说他女朋友？他们承认在一起啦？”
楠楠愣住，其实也没有。
况且当年和龙佳昱关系算近，知道她换约会对象如换衣的心态，况且她不想让朝夕相处的室友失望，“我也不确定，只是看到他们走在一起，关系有点近。”
这依旧不是室友想听到的答案，她继续挑刺：“那个女生是司老师画室的？所以到底去了哪所？不是我们学校的？那是哪里？”
她略带不屑地说出北京其他几所著名艺术院校的名字，楠楠都摇了头，继续装神秘，“出国读书了，哪个学校我也记不住。”
其实她甚至记得阿灵顿这个地方，龙佳昱在卡座上和她说了的，那是所综合大学，排名不错，艺术学院涵盖领域很广。不过既然不想惹麻烦，还是不说比较好。
“那一定是什么水校。”室友说得斩钉截铁，过去20年，她最骄傲的一件事就是考上美院。这美院挂着国字头，起早贪黑画室泡了三年卷进来的，在她看来出国简直是有钱有手就行，随随便便糊弄个作品集，瞎扯几句含义就能过关，甚至有的水校点击即送。
“可能吧。”楠楠只想赶紧转移话题，“所以乐辰言接下来，是要演电视剧吗？”
“小道消息。”室友果然被她带着节奏走，“已经在接触电影剧组了，这种建模脸，就应该去大荧幕。而且我和你讲，他并没有经纪公司，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有这么多机会，只有一个可能性，背景过硬......”
听室友把两种关于乐辰言父亲的江湖传言比较分析个遍，一说是公司老板，一说是体制内文艺部门领导，每种说法又有详细地佐证作为依据。
楠楠没想到这么快就扒出如此详细的真相，但不奇怪龙佳昱会搭上有姿色又有资源的演员。一丝直觉闪过，这种条件，龙佳昱没理由错过，说不定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聚精会神听着室友分享各路小道消息，早就把提供照片的石柯抛之脑后，直到后半夜二人各自回房睡觉，打开手机才看到刚才那半截聊天记录。
石柯只是有点轴，钻进去的牛角尖出不来，但也没傻到看不出那二人的关系，从此以后应该会死了这条心。在室友那不提龙佳昱，在石柯这更没必要提，省得又装傻看不出她的心思，还找她来帮忙撮合。
然而事实并没有如她所愿那样，不了了之结束。
一周后的今晚，小群里又有人提议，明后天去郊外某个度假区过一晚。
楠楠和室友一起接了私活，手上还有丙烯，于是手机被放在画架上，任凭大家先商量，等到大家商议出具体行程，若无意外，她就回个“好”。反正手上这张是倒数第二张，等等再赶完另一张，明后天也没什么急事。
然而没等到大家发地点，却等来石柯私聊她。
“楠姐，上周龙佳昱走之前说，这周还可以来参加活动，你帮我问问她啊？”
毫不遮掩就算了，连半点求人办事的语气也没有，楠楠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心说你又不是没有龙佳昱的联系方式，为什么非要到我这绕一圈？
她当然不知道龙佳昱几小时前已经落地上海，她也不会知道，因为根本不打算问。
画笔被她搭在一边，抽了湿巾擦干净手指，恶狠狠地敲出两行：
“上周你没看到？人家有男朋友了。”
“你还上赶着干什么？”
石柯半天没回复，正当楠楠以为他会就此作罢，却又等到让她无语的两句答案。
“她和我说的是朋友来接啊，那应该不是吧。”
“你是不是记得她学校的名字？我去打听打听。”
楠楠无语极了，这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希望这次老天能他落个泪，索性把阿灵顿那所学校的全名发了过去，附上一句：“你不就一个哥们儿在美国吗？你当全美都有你的人脉？”
“碰碰运气咯。”石柯回得不咸不淡，下一秒就给那唯一的哥们儿拨了语音。
对方正在去喝酒的路上，叫他长话短说，他便简述了前因后果，哥们儿答应地十分痛快：“这不巧了，我在那学校正好有朋友啊，就我朋友圈经常发那老卢，你有印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