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空调温度很低，在这炎炎夏日，她的手指竟然凉凉的。
他没打算挣脱，也没说什么，只是和刚才一样转过头，静静望着她，等待她说出意图，毕竟他不想在同一个问题上第三次闹chu不愉快。
“你瞎说。”
在他看来有点严肃的问题，龙佳昱嘴里却没一点正经，甚至一改以往的潇洒的形象，嘟嘴看着他，“你肯定不是这么想的，你快告诉我你怎么计划的，你刚才还说和我商量的。”
见他还有点发懵，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的提议有什么不妥，开始握着他的几根手指晃来晃去。
乐辰言心里的框框立刻被她击溃。他忽然意识到工作中总是精益求精，艺术的完美没有尽头，生活上的事不应该钻进牛角尖，两个人在一起，当然所有事都应该商量着来。
或者不商量，直接听她的。
原本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但很显然此时没有理智，所以一切脱口而出，“我愿意你下周和我一起去的，但是我担心我妈问东问西，我俩都不会开心......”
其实这对龙佳昱来说也毫无心理准备，上次被龙佑华撞见纯属意外，难道这次要直面意外的发生？
听了他的解释，她更是对他的刚才在电话中的说法颇有意见，“那你还告诉她你有女朋友了，她肯定会问的吧？”
他手上一紧，下意识转了方向反手握住了她，恍然大悟，原来理智丟得比他想象中早。
忽悠学弟学妹的话没错，恋爱必然会冲昏头脑。
见龙佳昱依旧歪头看他，甚至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他不得不强词夺理地说出理由：“我只是想炫耀的。”
刚才还气鼓鼓的一张脸，这下又被逗笑了。
他顺势把前因后果解释完：“其实早上你没醒的时候，我妈和我发信息，我就告诉她了。你......会介意吗？”
他希望听到“当然不会”的答案，但捡回来的理智告诉他，这个希望极其渺茫，因为顺序全搞乱了。或许在她们互相知道彼此的大致情况后，再介绍认识才像话。
“我也是第一次和我妈说女朋友，脑子一热......”
“我不介意。”龙佳昱能坚定地说出这句话，完全是因为听到“第一次”三个字。
当然了，她很快也为脑子一热付出了代价。
“那好，那你和我一起飞上海，我妈哪天来，看情况再说。”他赶紧把这事敲定，省得夜长梦多。
“好，一起去。”本来他就高她太多，今天她穿了平底运动鞋，他又踩了个跑步机。
为了展现她的坚决，她微微踮起脚尖，扬起下巴，认真盯着他道，“不许反悔。”
“坚决不反悔。”乐辰言的语气比她还要笃定，“等下跑完，我就叫鹏鹏去买机票。我们不和组里的人走，我们走我们的。”
这句话足足让龙佳昱兴奋了一小时，一大早死气沉沉的心情被她扔得无影无踪。甚至没有继续站在原地当木桩等乐辰言，而是打开跑步机选择了快走，这强度完全能适应，也没辜负乐辰言送她跑鞋的好意。
甚至除了张望窗外的晴空，她还会时不时会低下头欣赏。
乐辰言其实没那么多时间精力研究运动类产品，但她试穿的时候，一丝不苟问了销售几个问题，适合新手吗？质地软不软？缓冲减震怎么样？
销售一眼就看出这人只追求品质，完全无视价格，当然推销了明星产品，同时也是专柜里那一季最贵的。
但毕竟是实用的运动鞋，也实在算不上多贵，在阿灵顿的钓鱼市场中，甚至拿不上台面和其他人比较。
但她也不会拿他去和他们比，这个时候想起那些人送的礼物，好像有点晦气。
屏幕上的时间过去40几分钟，旁边的声音频率降了下来，是乐辰言降了速度，白白净净的T恤这会儿已经被沾湿了好几块。
龙佳昱准备等他调整好呼吸节奏，再和他闲聊，不料他先打开了手机，一边笑嘻嘻转头看她，一边毫无顾忌发起语音。
“不是我们组里的，还在读书呢。”
这和刚才为了一起去上海，匆忙答应不同，龙佳昱心知肚明，她的大名已经进入到一家人的生活里。
尽管龙佑华常年不在家，龙佳昱倒是不缺和长辈相处的经验。
那么此时她又在忐忑什么呢？她想不通，难道是对这段感情的不确定？
可直到乐辰言放下手机，拉着她离开健身房，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
晚上又是照例陪乐辰言去了剧场。
今天不该他演，事实上这周他的场次只有一次，在明天，来的路上他还问过她，可以喊上朋友们来看，想听听外行观众的想法，有的时候和风马牛不相及领域的朋友交流，反而会获得不同角度的灵感。
龙佳昱第一反应就是周可盈和周维，一个学数学，一个当律师，应该可以满足乐辰言的需求。打算晚上回去和她讲的，结果今天他们才来到后台，乐辰言便被人叫走了，她一个人在小休息室百无聊赖，于是给周可盈拨了视频。
周可盈那手机就像死了几天，要不是因为这一通电话，她几乎忘了这个游戏机还有通讯功能。
她把电脑屏幕上的电影最小化，这块屏幕是前两天新买的，色彩效果超过预期，她简直爱不释手。另一方面则是不想和楼下的情侣抢电视，他们在看造人的电视剧，而她想看的是杀人电影。
视频两端，一个神神秘秘，一个垂头丧气。
龙佳昱发出简明扼要的邀请：“不要闷在家啦，明天叫上周维他们，再来看一场。”
周可盈第一反应是拒绝，雨季来了，虽然不像南方的梅雨季那样潮湿，但也没什么动力出门，直接推到了下周。
“下周我们要去上海了。”龙佳昱学着乐辰言那向妈妈炫耀的语气，“巡演到上海站了，我会和他一起。”
“我靠，你这是要来真的啊。”周可盈的声音骤然放大，瞳孔中也难得有了生机。认识龙佳昱两年，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她的约会没少见，真正的恋爱关系倒是头回见。
并且一直想象不出这事会发生在她身上，更想象不出那会是什么样子。今天倒是猝不及防地撞到她眼前，甚至在她看来，前因后果都进展顺利。
“何止是来真的？”龙佳昱上一秒还在得意，下一秒忽然联想到另一件事，“他还安排了下周在上海，和他妈妈吃饭。”
周可盈的眉头皱得更紧，一步步完全超乎她的想象，有无数个问题在嘴边蹦出来，你准备好了吗？你需要准备吗？
还不知选哪个先问，龙佳昱开始自言自语：“我还不了解他家里，总觉得有点突然。”
“如果你来真的，那早晚都会了解吧，什么时候都一样。”周可盈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很显然这没想过的问题，对她而言也超纲了。
龙佳昱反而从这随口敷衍的话中得到启发，反过来问她：“哎，安舒的家里的情况，你了解了吗？”
在键盘上乱划的手指忽然顿住，好端端的，怎么提到他了？
“了解个大概吧。”她把手机竖在桌上，眼神躲闪到窗外黯淡的傍晚里，根本没工夫现编个像样的答案，默默梳理了他们几次聊天的内容，事实上不仅第一次主动和她讲故事，在之后的聊天中，这类话题他也毫不避讳地渗透在字里行间，“其实也算了解了。”
龙佳昱以为她会展开多说几句，没想到是车轱辘话，但肯定的答案足以点燃她的好奇心，没想到这两个人暗中进展了不少。
“是他主动告诉你的吗？什么情况下告诉你的？”八卦的龙佳昱穷追不舍。
这问题再次把周可盈难住了。该从何开始讲起呢？从一两个月前周维那几条跨洋微信闹出的误会？还是那次乌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时，安舒突然跑过来用自己的经历来安慰她？
可她不可能透露安舒的童年经历，于是盯着窗外那修好的路灯支支吾吾。
龙佳昱以为这人情窦未开的耿直又犯了，顿时有了恨铁不成钢的想法，决定帮她分析现在是否到火候出击了，继续问道：“是你问的他吗？”
这点她倒不隐瞒，摇了摇头，“也没有，他自己讲的。”
龙佳昱很满意，众所周知，钓鱼的时候不用提这些，恋爱才会。
“那你等着吧，下一个脱单的就是你了。”
这话可给周可盈听笑了，这个暑假回来，确实是一夜之间翻天覆地，亲朋好友像团购了一样，包括爸爸，都包含在内。
但她永远不是什么跟上风的人，这点她早习惯了，“也不一定。”
休息室里翘着腿的龙佳昱没多想，只当她恋爱那根筋新长出来的，还不能活用，耐心送上两句宽慰，“你放心，以我的经验，认真的人都会有这步的。不信你问然姐啊。”
“哦。”
见她惜字如金，龙佳昱也没兴趣继续这个话题，反复强调明晚来看演出。
直到周可盈挂掉电话，她那句完整的话还停在嘴边。
那又怎么样，他又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