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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玫瑰藏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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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下班了,结果被老许头临时通知去参加饭局。

温言还没说什么,岳琴先激动上了,生怕温言拒绝,一个劲儿地拿胳膊肘蛄蛹她。

温言好笑之余应了声去。

许院长豪情万丈:“放心,有老头子我在呢,准保不能有什么事!”

温言狐疑:?

不就是吃个饭吗,被老许头说得跟鸿门宴似的。

等到老许头走远了,岳琴才恨铁不成钢地开口:“你刚是不是想拒绝?我都看出来了,糊涂啊你!能和老许头吃饭的那都什么人,院里肯定是看上你过人的学术能力,优秀的履历,想培养你啊!机会难得。”

温言看了眼天,已经一片橙黄,校园也亮起盏盏荧灯。

“我怕温衡一个人在家害怕。”

岳琴一拍胸脯:“这有什么的,反正就楼上楼下,你让他去我那儿。”

京大福利还算不错,给正式入职的青年教师都在学校附近分配了暂住的职工宿舍,一室一厅50多平,不算大,但也免去不少麻烦事。温言和岳琴都住宿舍,楼上楼下,岳琴帮着带过好几回温衡。

温言听了便也不再纠结,承了岳琴这份好意。

“那等你喜欢那小明星再开演唱会,我买票陪你去。”

岳琴笑嘻嘻一摆手:“再说吧,要不是你家温衡长得好看还又乖又懂礼貌,给我十张票我也不乐意啊。快去吧你。”

吃饭的地方老许头很快在微信发给温言。

是二环内一家做官府菜的私人会所,离京大不算远。

老许头的微信头像是水墨写就的几个大字,文雅气十足,和小老头儿一贯乱糟糟的形象很不相衬。

【博学而文】:打车去,学校报销!

温言去网上搜了搜这会所,看看人均5000的标价,再看看老许头这铿锵有力又透着可爱的几个字,顿时悟了。

京大今天宰到肥羊了。

【Estrella】:得令!

这种场合大家吃得一般都不多,磨磨蹭蹭到最后,还能顺便给温衡带点东西回去。官府菜虽然味道也就那样,但总比大英帝国的食物好上不少。

可怜温衡在英国出生,这些年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当初落地京市以后,在机场一碗又贵又难吃的连锁店面条都给小孩儿吃得眼泪汪汪,巴巴儿地问:“妈咪,我们能一直呆在中国,不回英国了吗?”

温言摸着温衡的头说:“傻孩子,我们是回中国,再也不去英国了。”

谁爱去谁去,她们娘俩可不吃这苦。

回过神来,温言心情极好。

连陆淮的头像一直闪烁,也没能影响她沉浸在新生活里头的雀跃。

【金陵一梦】:???你回国了?

【金陵一梦】:你回国了居然不跟我说?

【金陵一梦】:你死了,我小叔知道你回国了!你自求多福吧。

陆淮“啪”地甩过来一张聊天截图,温言点开看了看,是陆知序对陆淮发起的单方面心灵诘问。

其实也就一句话:她回来了。

陆淮却没反应过来。

【金陵一梦】:???

【金陵一梦】:谁回来了?

【金陵一梦】:哈哈哈哈哈小叔你听我解释……

隔着屏幕,温言都能感觉到对面的气场,和陆淮的慌乱。

也不怪陆淮。

当初她一拍脑袋决定甩了陆知序出国,但又怕以陆知序负责的性子即使不喜欢也要满世界跑来捉人,温言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瓜葛,行迹全靠陆淮帮忙遮掩。

有他从中作梗,温言才能顺顺利利藏得那样好。

好到英国那么小,陆知序却找不到她。

温言将截图放大,手指触过屏幕。

这么多年,陆知序居然还用着她当初为他拍下的那个背影,叫着那个一成不变的名字——【秩序】。

谁又能打破他恪守的秩序呢。

温言想,反正不是她。

十八岁那年盛夏的耳鬓厮磨,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如果真入了心,那这八年,他合该像她一样痛过恨过而后才重生,又怎么会连头像都懒得换一换——不过只是,不在意。

不在意她来,也不在意她走。

也许他早忘了,忘了他这背影是被谁认真而不敢怀揣希望地用力注视过。

温言吸了口气,回复陆淮。

【Estrella】:所以你这土得要死的微信名到底什么时候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古风小生穿越过来了。

【金陵一梦】:你懂个屁,这是小爷在秦淮河畔的温柔一梦。

【金陵一梦】:不是你这种逃兵能懂的。

温言微怔,她的确是个逃兵。

愣神间,司机一脚刹车,停在了会所数十米开外:“哎哟喂,感情您是来这儿吃饭啊,我听人说过,这儿是会员制的,要没点身份地位那是有钱也进不去,约您吃饭那位行,有诚意,是这个。”

京市的司机热情,对温言竖起个大拇指。

温言顿时觉得京大今天宰到的肥羊可能真不太一般。

-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外头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温言没带伞,发丝被雨淋到,有些凌乱,颤抖在耳鬓却更显动人,似海棠含春。

包厢里周校长和老许头都到了,还有几个别院的教授,都是院长副院长级别,年轻的讲师就温言一个。

主座上空落落的,温言猜大抵是给肥羊留的座。

没多久周重山挂完电话,笑眯眯地说人到了。

温言在国外呆了八年,不擅长国内那一套人情世故,但是面对一堆上了年纪的老教授,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忙起身说她去接。

拉开包厢门却猝不及防撞进个温热的胸膛。

再抬起头,温言愣了两秒。

她实在没想到京大宰的这肥羊,竟然会是陆知序。

恍神间一双手臂稳稳接住她。

他的西装挺括,面料高级,饶是温言莽莽撞撞一头扎进去也不觉难受。

“没事吧?”低磁的嗓音萦绕温言头顶。

和声音一同涌向温言所有感官的,还有他的气息。

是檀木在雪里浸润又被噼啪烧过后的味道,没来由地能平人心绪。

这熟悉的清冽叫温言鼻头立时便是一酸。

老教授们善意的打趣声自身后传来,老许头好像急冲冲起了身要冲过来。陆知序身后也带着秘书,不是八年前那个女秘书,换成了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士。

人来人往,唯独温言抬头望向男人的眼睛,千万般的话都只能咽回喉咙里。

他们曾经那么近,最熟稔的时候,陆知序硬挺地挤在她的最深处,含着她的耳垂一声声哄。

“喜欢吗?喜欢就喊出来,别忍着。”

“good girl。”

他沉如水的嗓音仿佛兀自在耳边回荡,冲破这八年的时间,一瞬间撞得温言支离破碎。

疼痛和想念野草一样疯长,分明在她身体里生了根。

可此刻站在这里,她却只能眨着酸涩眼眶,紧着喉咙,退后一步。

正正经经喊他:“陆先生好。”

温言不是没想过重逢的场景,但至多以为也就是像白日那样,他高高在上,万众瞩目。而她会混迹在人群里,远远看上一眼,看这个曾经她一声声唤过daddy的人,如何出众,更甚八年之前。

而不是像现在,离得近了,却仿佛更远。

他微垂了头,在注视着她,那双黑而凉的眸子里,光影沉沉,仍旧载满了温言看不懂的情绪。

从前就这样,她总是猜不透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她一贯是晓得的,他们之间天壤地别。

不仅仅是差了八岁,更差着从小到大成长的环境和截然不同的背景。

他藤校毕业便从家中接手陆氏,一路靠自己走到现在,站稳脚跟,没让陆氏被旁支瓜分了去。他很忙,忙到最亲密那半年,温言几乎也要半个月才能见他一次。

可那时的温言,高考刚结束,正是人生最无忧无虑又最自由的时光。

一个刚满18岁的小姑娘,要怎么懂得他眼里那些克制,那些从不说出口的东西。

她肆无忌惮地说着喜欢,说着未来,那些被她满心欢喜涂好色彩,闪闪发着光的未来,终于在陆知序的沉默里一点点褪了色,直至变得黯淡无光。

那时温言就懂了,如果不是她给陆知序喝了陆淮用来和女朋友助兴的酒,她连那半年的耳鬓厮磨都无从拥有。

她只是一个没有家的流浪儿,误入陆知序的世界,向他偷了一段做梦的时光。

再偷来一个温衡。

好在,现在的她,早就不做梦了。

陆知序指尖微蜷,仿佛没见到她退后的那一步,温润开口:“温小姐当心。”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抬起,沉稳扣上温言手腕,将人往怀里轻巧一带——稳稳避开横冲直撞过来的老许头。

老许头吹着胡子:“聊事就聊事。”

动什么手?

温言被许承书按进座椅后,悄然松了口气。

被他握过的手腕却酥酥麻麻,连带着被虚拥过的身体,都好似被冰块烫过一般。

陌生又熟悉。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儿的,温言走了好几次神,cue到她时反应也总慢上几拍,陆知序却泰然自若。他游刃有余地同教授们寒暄,谈起项目也条理清晰。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温言却仍有一点儿受挫,时隔八年再见,他果然可以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但温言打定主意,也就这一点儿了。

就当是给糊涂的青春一个告别机会。

过了今晚,就桥归桥,路归路,什么陆知序,再提起来也不过是她有幸接过陆氏项目,见过一面这位矜贵端方的掌权人。

再没别的了。

温言长长吁出口气,将心神收敛。

老许头一顿饭都不大客气,这会儿问得更是直接:“要人可以,人过去了能得点什么?”

周重山难得来了点气儿,厉声道:“许承书!”

陆知序倒是浑不在意,似乎含了点笑,慢悠悠看向温言:“人来了,自然什么都有。”

“陆氏能借一借京大的文风,是陆氏的荣幸。除了拨款两千万给文学院,为延续文脉添些砖加点瓦之外——”陆知序一双黑眸凝在温言腕上,眼见那处瓷白的肤色染了点儿红。

还是那么不禁握。

“我个人再给京大添两栋教学楼,如何?”陆知序慢条斯理启唇。

这下连许承书都不吱声了。

周重山呵呵直笑:“小温怎么样,有没有信心代表我们京大文学院,接了这个项目。”

温言将长发拨至肩后,耳环跟着当啷摇晃,闪烁起细碎的银光。

所有人都看向她,以为小姑娘会怯场。

谁知明眸善睐的姑娘却扬起唇,自信应下:“您放心,定然不给咱们京大丢面儿。”

一席人都跟着展眉。

陆知序眼尾衔着夏日晚风,倏忽散漫笑了。

经年未见,他的小女孩儿,真是出落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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