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交出天机返生玉。”余楚严闭上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着。

她不忍看到蜀山弟子们挣扎的模样，倘若这半块天机返生玉要用上百人的生命来换，那她宁愿交出这镇派之宝也不可能让这些孩子白白死去。

“掌门，你真的想好了吗？”叶净表情焦急地看着余楚严，她踉跄着要扑过来，却被锁链拽得重重跪地，双手紧紧抓住铁链，“如果真的让这无上蛊教的人拿到完整的天机返生玉，那——”

“阿净，我们没有资格去拿这些孩子的生命来衡量一个未知的未来！”

余楚严强硬地打断了叶净的话，她反手从腰间抽出那把玄铁剑，劈向剑柄，机括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只见余楚严在剑柄处摸索片刻，便拿出一块莹白色的鱼形玉佩。

那玉佩颜色微黄，握在手中触感柔和温润，雕刻力道平滑。光是在远处看着，江箐就能感受到这玉佩所蕴藏的强大力量。也许只有这样包容的力量，才能将灵魂存储进去，修补她缺损的部分。

“唔……”江箐捂住自己的胸口，从喉间溢出一丝痛苦的呻吟。如白鹤童子所说那般，这块阴鱼如今在她的身体内，应该是感应到另一半的存在，在她灵台掀起滔天巨浪，顿时让她经脉内气息错乱，气血上涌。

江倩倩站在她旁边，听到身边传来的动静，转过头就看见江箐咬着嘴唇，丝丝冷汗从她的脸颊滑落。

“你怎么了？”怕影响余楚严此时的判断，江倩倩轻轻握住江箐的手，用手指掐着虎口的位置好让她不那么难受。汗津津地脑袋靠了过来，小幅度地摇了两下脑袋示意自己没事。江倩倩立刻懂了她的意思，无声地揽住江箐的腰部，手上发力给她一个可以支撑的点。

她们就像两只小兽一样，在硝烟四起的战场上依靠着取暖。江倩倩此时的注意力全都在江箐身上，她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蒋代双不着痕迹地看了过来，她的带着几分怀疑随即又被担忧给掩盖过去。

“好了，不要罗嗦了。”叶洺不耐烦地挥了两下手，慢慢朝余楚严走过去，她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语气不自觉地带上几分欣喜。

“赶紧把天机返生玉交给我。”她朝着余楚严掌心的天机返生玉伸出手。

“既然如此，那就用我一个人的命来换天机返生玉吧。”

什么？！

江倩倩应声抬起头，只见叶净浑身是血地靠在镇山石上，身后粗糙的石壁因为不断汲取她的精血而变得更加光滑。

“阿净！”

余楚严猛地转头，瞳孔骤缩——叶净竟然用染血的手指在石壁上画着献祭阵，每道血痕都泛着诡异的金色光芒，她的手指近乎癫狂地在石壁上涂抹着，片刻间一个一人高的阵法便绘制完成。

“师姐……”叶净咳着血沫，嘴角带着一抹轻笑，腕间锁链寸寸断裂，“当年你接任掌门时我说过……”

“若是真到迫不得已的一天，我愿意为蜀山，做最后的祭品。”

余楚严浑身剧震，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踉跄着往叶净的方向跑去。却忽地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挥开数米，只见叶洺早已闪到叶净身前，咬牙切齿地揪住她的领子，模样却是止不住地害怕。

“想当救世主？”叶洺五指深深陷入叶净的领口，蜀山制式道袍的纹路在她指下寸寸龟裂。她突然低笑起来，笑声却裹着哭腔：“师姐你看，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喜欢演那令人作呕的老好人。”

叶净被她狠狠摁在石壁上，大口的鲜血从她嘴角涌出，将她一席月白色道袍染得不成样子。她“呵呵”地笑出声，手指虚虚捻住叶洺的一片衣角，如此轻柔的动作让叶洺想起十五年前她第一次向叶净行拜师礼时，也是这个模样。

刚刚当上长老没几年的她，看着那个正正经经站在那的小孩忍不住笑出了声，轻轻拉着她的衣袖往自己的大殿走去。那双白净的手，此刻正沾满鲜红，依旧那么温柔地握住她。

“念念，”她轻声叫着叶洺的小字，眼中满含愧疚，“我对不住你和严易她们。”

“只是当时和我一同前往的队伍中有两名小弟子，她们一连几天发高烧无法继续赶路。我将她们安顿好，决定独自前去找你们，却没想到还是耽搁了……”

“够了！”叶洺大喝一声，想强行将叶净从祭山大阵中拉出来，下一秒就被耀眼的金光弹开。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叶洺挣扎着爬起来，想再次拽住叶净的手，却被甩开。

“以吾精血，祭告天地——”叶净突然暴喝一声，周身精血化作万千金符，腕间的枷锁瞬间碎成数片。金符飞入禁地每一个弟子的额间，那些原本抽搐的弟子们突然安静下来，瞳孔逐渐变成一片清明。

此时叶净的身形逐渐化作虚无，她正式地向余楚严行了大礼，：“这件事因我而起，自该由我结束。还请掌门念过旧情，从轻处置我这不肖之徒，给她一条生路。”

“不！！你不许死！！”

叶洺嘶哑着喊出声，扑向叶净，却只落得一捧虚无。叶净彻底消失在众人面前，只留下一声轻叹在叶洺的耳边。

她说，

“念念，我有罪。”

世间有罪之人无数，她这一罪属实算得上无妄之灾。叶洺跪在镇山石前，双手还保持着先前的动作，呆呆地愣在原地。

“看在阿净弥留之际还想着你的份上，你就一直在这禁地待到死吧。”余楚严看着她此时的模样状若痴傻，起身自顾自地去查看其他弟子的状况。

“我不会待在这里的。”

叶洺突然出声，引得余楚严转过身看向她，只见她双手捧着地上的碎铁片，七窍不断往外溢着黑色的血。

“本名法器碎了，我也命不久矣了。”她眼眶往外淌着血泪，模样癫狂又几近崩溃。她突然大笑起来，将手指伸进自己的胸口处，硬生生震断了自己的心脉，随后身体似断线的风筝一般轻飘飘地倒下。

一阵微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盖在叶洺的尸体上。这一次，叶净终于抱住了她死去的徒弟，再也不会隔着冰冷的棺材望着她。

天机返生玉，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