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承认,让魔术师亲自解释自己的魔术原理可真麻烦。
曼德拉效应,一种集体记忆出现错误或者偏差的现象。
故事真正的开端,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一瞬间,就被【书】当作小虫子(bug)抓了起来。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为了使剧本不会出现诸如“机械降神”之类的漏洞,我辛辛苦苦编造了三月七在这个世界的身世。
翡翠女士因为本就行踪神秘,而且比三月七要聪明许多,没有人知晓她的过去倒也正常。
可惜【书】对现实的修改效果有限,我也没有本事回到过去。
但好在,幻觉是我最拿手的领域。
流星是真的,但铺天盖地的水晶丛林和所谓的实验都是虚构的。
你说实验记录?
如果N秉持着科研人员严谨求真的精神去数据库里检查就会发现,从来就没有这么一回事。
而有关【开拓】、星神的印象则是通过幻觉植入的概念。
在我的剧本里,包裹着三月七的【六相冰】是一个吸收周围记忆与情感的存在。
最初的三月七,诞生自研究人员对研究成果的渴望。
懵懂的、如一片白纸的少女,是实验的最佳人选。
还未生出完整自我意识的少女出于最原始的好奇,贪婪地吸收着实验室内的记忆,并以此为养分,快速地补全着自己、逃离了实验室。
只不过少女并不知道,她的诞生以记忆为始,自然也会以记忆为终。
“在爆炸的那一瞬间,三月七小姐本该死去。只是她仍对人世怀有眷恋,强烈的情感使她拒绝了死亡,陷入沉睡。如今我能唤醒她,不过是因为我的上一位交易对象恰好拥有大量的记忆。
“不过,三月七小姐生存的根本依旧是记忆与情感。换句话说,如果三月七回忆起自己在那天晚上已经死亡的事实,她就会真正死去。”
“我明白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么?”社长沉默良久,才慎重地询问。
“没有了。”翡翠摇了摇头,顺势握住太宰治的手,看向社长,“作为情报的交换,我有一个条件:这孩子能在你们这里暂住一段时间么?”
太宰治握住翡翠的手瞬间紧了紧,但他没有开口,仿佛默认了翡翠的安排。
社长看着眼前这个仅有几面之缘的孩子,摸不准他的性子,只说:“他的意见呢?”
翡翠垂下眼睛看着太宰治头顶的发旋,自从今天早上和他说了这件事之后,太宰似乎又变回了一开始初遇时的模样,好不容易向她打开的心房又一次狠狠地关上了,如刺猬一般用尖刺重新包裹起自己。
但翡翠也没有办法,她确实无法陪伴太宰一辈子。
而且她在横滨的事已了,更没有理由留下来。
与其钝刀割肉,不如当断就断。
“放心吧,我已经和他好好谈过了。”翡翠露出一个有点无奈的笑容。
社长审视着明显有些抗拒的太宰治,但别人的家事还容不得他这个外人置喙。
他只好点点头,与太宰治并肩站在侦探社门口,目送着翡翠离开。
直到再也看不清消失在道路尽头的那抹色彩,太宰治似乎仍舍不得收回视线,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社长本不想打扰他,但还是不忍心看一个孩子露出那般寂寞的神情,于是轻轻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试图将他的注意力拉回来。
“太宰,那位女士已经离开了。”太宰治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猛地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情。
“是啊,她终究是要走的。”太宰治低声喃喃,语气中带着几分了然与平静。
“我们总归是要向前看的,太宰。”社长自认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口才,但与侦探社的大家生活了这么久,好歹也能说出几句宽慰人的话。
太宰治没有回应,而是抬起头望着天空,目光游离。片刻后,他轻声说道:“福泽先生,你认为,人生在世,是有什么必要的意义吗?”
翡翠曾告诉太宰:人生的意义是由活着的人赋予的。
明明答应了要陪他一起寻找的,结果又在半途抛下他。
果然是……
“我想翡翠女士将你托付给我,一定不会想看到你这副样子。”社长叹了口气,他明白这种自以为被抛下的感觉。
“至少翡翠女士承诺过只是暂时的,她的信誉一向不错,不是吗?”他也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苍白无力的话语显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社长只好拍拍太宰治的肩膀,示意他进屋。
太宰治终于迈动脚步,跟着社长走进侦探社。
他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不知盯着何处。
社长则泡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试图用这种方式让他缓和情绪。
太宰没有动作。社长也明白,有些事情只能由时间去解答。而此刻,他们能做的,就是等待。
过了不知多久,乱步从房间里走出来,打破了两人之间过于沉默又尴尬的气氛。
他只是扫了一眼,瞬间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女人不会真把这里当作什么托儿所了吧。”乱步只是低声嘟囔了一句,好在这句话谁也没有听到。
“社长,翡翠跟你说了什么?”
社长一五一十地转述了翡翠提供的有关三月七的情报,乱步点了点头,“还挺简单的,看来最近发生的也不尽是些坏事嘛。”
说着乱步的视线扫过桌上摆着的日历表,发现了一个让人兴奋、至少他自己很兴奋的事实。
“社长,过几天就是新年了!我们去参加新年祭典吧!”
“什么?居然已经快到年底了吗!我到底睡了多久呀!”被晶子检查过身体暂无大碍的三月七刚推开房间的门就听到乱步的话,既高兴又懊恼地凑上前,这时才发现侦探社里多了一个人。
“呀,我见过你!我记得你是叫……太宰治,对吗?”
太宰治点头当作招呼,仿佛看着一出闹剧似的旁观着侦探社众人的互动,那种喜悦的氛围几乎令他作呕,又不自觉地感到一丝怀念。
门外的街道依旧喧嚣,行人匆匆而过,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
“太宰,你要来吗?”等众人差不多决定过年的方案后,三月七期待地眨着眼睛看向太宰治,“来嘛来嘛,人多才热闹呀!”
若是放在平时,太宰一定会拒绝这种多人聚会的主意。
但鬼使神差的,他想起了翡翠的话。
“你也要向前走啊,太宰。如果一直等在原地的话,是不会有人愿意向你走来的哦。”
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答应了三月七的提议。
三月七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上前一步握住太宰治的手,“太好了,我绝对会让你度过一个难忘的年会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三月七小姐。”
“这么生分干嘛,叫我三月姐姐就好了!来,叫声姐姐来听听~”
“请容我拒绝。”
太宰治此刻并没有意识到,即使他躲开了三月七的靠近,但脸上下意识地露出了放松的微笑。
即便他或许会拒绝承认,侦探社和翡翠一样,都带给他一种“家”的感觉。
那便是太宰治此人真正的所求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