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听夏待到馆内其他人快要下班才打算离开,离开前他又轻轻拍了下望远镜,像是告诉它,他要走了。
站起身挪动蹲麻的脚,察觉有脚步声靠近。
方听夏下意识回头,从天台另外一个通道里走来一位四十多岁的夫人。
这夫人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见到方听夏奇怪了几秒,才试探着问:“是方听夏。”
“是,您是……”
夫人听到回答后,脸上瞬时带着笑容走进,“泽谦跟我提过,说有个小朋友很喜欢天文,他书桌上全是这方面的书,但隔壁馆内的望远镜太差看不清东西,恳请我放你进去,是你吧?”
夫人伸出手,友好地道:“你好小朋友,我是这儿的主任杨萍。”
方听夏有些慌张地伸出手,“我是方听夏,高三生,我上来没有动器材,没有弄坏。”
“我不是要责怪你的意思。”杨萍安抚他,“来这儿不看星星为什么要来?是不清楚调参数?”
方听夏局促地道:“有这个原因。”
杨萍拉着方听夏走到器材旁边,一一给他介绍使用方法,又给他示范了几次。
“今天云多,不太好观测,等一个大晴天,我再带你去别的地方,我们这儿还有一台机子,比这台看得更好。”
方听夏连声道谢,很不好意思的模样。
杨萍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方听夏,和方听夏聊着天,“高三了学习会很紧张?”
方听夏咬着巧克力摇头,“我保送了。”
“很厉害啊!是哪个学校?”
“南大。”
杨萍连连称赞,“能被南大保送,小朋友你好厉害!是选了哪个系?”
“天文。”
“学天文需要一定的难度,平常学校没有那么好的设施条件,南大的确是学天文的好地方,你能被南大选中也说明你很优秀。”杨萍给他竖起大拇指问,“为什么要选这个专业?学天文很辛苦,压力大,你做好准备了吗?”
方听夏一顿,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学这个专业会不会很累,班主任校主任都觉得他数学天赋高,选专业自然挑越难的越好将来就业不会被轻易取代,同学只羡慕他早早就能够确定前程,不用承受高考巨大的压力,其他人更不会关心,而现在却被只见过一次面的人担忧的询问。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喜欢被束缚,也不喜欢被人强行定下规则。”
就像课本里描述每个人生下来一定会被父母疼爱,兄长一定要爱护同胞弟弟,在规定时间内上学结婚生子,到了一定期间要反哺父母和兄长。
方听夏烦透了这类守则,把他捆在一座牢笼里,挣脱不得。
而宇宙何其大,地球只不过是一个微小的尘埃,看似有规则,实际一切随机,人类所创造的社会在它面前毫无作用,根本不被束缚。
“正如我面对的那片天,天外的世界丰富且庞大,探索的内容多到无法想象,而人生大多是随机和无意义,我不想被虚无的规则消耗一生。”方听夏的视线仰望星空,再次看向杨萍时,语气里满是坚定,“与其如此,不如多看些外面的世界,就会觉得不过如此,所以我喜欢天文。”
这番话倒是让杨萍对他刮目相看了,“你有这觉悟我很高兴。”她再次伸出手,“欢迎来到南大。”
当时的方听夏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礼貌地回握,“谢谢您带我来看星星。”
“太客气了!”
转眼一过,距离高考还剩下半个多月。
方听夏变得异常忙碌,作为班里最清闲的人,他被班主任抓去改试卷挑选题型,一天天忙得根本没办法回教室玩手机。
钟治这阵子又老实回班上上课,他们班的气氛从嘻哈打闹变得很紧张,钟治都怀疑自己进错教室了。
他前座跟他一样长年垫底的兄弟正在背《滕王阁序》。
这兄弟第一句就背了很久,“豫章故郡,洪都什么府?地府?哦,新府。豫章……豫章什么郡?”
钟治在后面睡觉,很不耐烦地踢了下前面的凳子,“豫章故郡,洪都新府。你这什么鸟记性?”
前座的兄弟合上书,抓了把头发骂骂咧咧地道:“我玩游戏的时候倒是能顺几句,怎么一背书就不行了……王勃也真是的,写这么多!”
“你自己记性差,怪人家王勃?”钟治摆了张臭脸,“喂,你怎么想起背书了?就你那成绩能考上本科?”
“嗐,我这不是谈了个女朋友吗?女朋友成绩好,考个本科没问题,我想着考个离得近的专科读。”
“……”钟治嫌弃对方的恋爱脑。
“哎,你怎么来上课了?你最近不是正在躲那个一班的学霸?”
提到这事儿钟治就有些生气,方听夏完全把他当成工具人,没哪里去就喜欢跟着他,现在又莫名消失。
“你管我?”
“哪儿敢。”
前座的兄弟从抽屉里拿了两张票递给钟治,“本来想跟女朋友一起去的,但现在时间紧,女朋友要复习,我也要背书,这两张票归你了。”
钟治皱着眉,“新开的游乐场的票?你当我三岁小孩?”
“随你怎么处理,我背书去了。”说着前座的兄弟又开始背《滕王阁序》。
钟治瞪着这两张票,突然想起来谁跟他说起过,说方听夏之前想邀他们班另一位女学霸去游乐场玩,但惨遭拒绝,方听夏失望很久。
纠结了好一阵子,钟治坐在教室内一整天也没见方听夏来找他,他捏着两张票,去了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