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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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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含璋笑了,不再言语。

纽姑姑不甚明了,倒是一边的卫宝林咳嗽一声,低声道:“若这位岑医正当真厉害,因何在娘娘初患病时未曾察觉有异?若这位岑医正医术平平,滥竽充数,他又为何忽然察觉异常?”

卫宝林说到这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叹了口气:“退一万步讲,若这软骨散当真只用了几日,他也应该在最初那两日有所察觉,娘娘病体沉疴,太医院日日都要过来侍疾,他当真医术高明,早就能发现端倪。”

从相识伊始,这位卫宝林便一直不声不响。

除了第一次请安回来她同阮含璋说过几句真心话,平日里几乎不出门。

她是这金碧辉煌的长信宫里最常见的萱草,普通,脆弱,狂风暴雨就能把她折断,更无法抵御天灾。

或许,在阮含璋入宫之前,她便是如此模样了。

因为阮含璋清晰看到纽姑姑满脸错愕,似乎此刻才第一次看清卫宝林一般。

倒是慕容婕妤神情平静。

她认真聆听卫宝林的话语,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原我在族里时,父亲经常说,我们定羌族人虽然擅长游猎,却于文墨不通,中原文明能延绵数千年之久,足见其优秀。”

慕容婕妤淡淡道:“而朔北荒漠、兰特草原上的部族,几经更迭,甚至血脉都没有留存。”

“他叮嘱我,来到中原之后,要好好学习,让知识和文明成为自己的盔甲。”

难怪,如今鞑靼、墨夜等部族一直骚扰边境,同大楚抗衡,只有定羌族一早就归顺大楚,现在已经在乌城、甘邑、礼泉等地繁衍生息,不再受风沙侵扰。

慕容婕妤的父亲眼光高远,清晰明了看清了事情的根本。

上一次慕容婕妤故意折辱她,大抵是为了试探她,发现她沉稳豁达,行事稳妥,后来就再也不召见她。

这位慕容婕妤,也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这长信宫里,唯有聪明人才能走的长远。

方才那几句话,她没有明说,却也夸奖了卫宝林。

卫宝林有些羞赧,她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倒是那位纽姑姑还一脸茫然。

慕容婕妤丢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才看向两人。

“姑姑年纪大了,我们定羌族人一直都是有话直说,她若有得罪之处,本宫替她先同两位妹妹道歉。”

纽姑姑有些慌了:“王姬!”

王姬是慕容婕妤曾经的封号,但随着定羌族归顺大楚,她父亲不再是草原上的狼王,而她自然也不是王姬了。

慕容婕妤淡淡道:“纽姑姑,我念你多年侍奉,尽心尽力,不欲与你多言,但过往数年你依旧没有长进,恐会让听雪宫陷入危机。”

“被下了软骨散的药虽然是太医院送来,却是咱们自己宫里熬制,姑姑你侍奉我用心,这药一直都是你亲自熬煮,你原来可是族中的制香师,如今药味发生变化,你都没有察觉。”

纽姑姑面色难看至极。

她眼睛通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娘娘,我错了,还请您饶恕我。”

说罢,她又看向阮含璋和卫宝林,再度磕头:“还请两位娘娘饶恕我之前的怠慢。”

卫宝林不知要如何处置,看向阮含璋,阮含璋只定定看向慕容婕妤。

“娘娘可是已经想好的对策?”

慕容婕妤今日这一手真是厉害。

先让纽姑姑仗势欺人,打压他们两人,再严厉训斥纽姑姑,自己做好人。

这样一来,整个听雪宫就会团结在她身边,以她马首是瞻。

阮含璋没有去管纽姑姑,她要知道慕容婕妤要做什么。

慕容婕妤对纽姑姑一摆手,纽姑姑就含着泪起身,看向佩兰和银坠。

佩兰面色沉沉,但她倒是比纽姑姑规矩的多,此刻并未开口,只是看向阮含璋。

阮含璋对她颔首:“姑姑先回去休息吧,你身子不好,我会听从娘娘的安排。”

佩兰思索片刻,叫了银坠,还是跟着纽姑姑一起退下了。

等宫人们退下,殿中只剩下三位娘娘。

慕容婕妤做了个请的手势:“阮妹妹入宫时我正病着,没能好好说话,今日凑巧得空,咱们一起说说心里话。”

阮含璋跟卫宝林一起端起茶杯,三人相互敬茶,一饮而尽。

杯茶泯恩仇。

过往一切都不赘述,如今只往前看。

“我入宫已经四年,同宫中的各位娘娘也算熟悉,之前数年,我一直守着听雪宫生活,从不曾与人起龃龉。”

慕容婕妤道:“但去岁时节,墨夜骚扰甘邑城,陛下没有命令驻守甘邑城的戍边军进攻,反而命我阿兄为戍边将军,领兵平乱。”

简单一句话,阮含璋就明白慕容婕妤很清楚自己为何为人所害。

“之后过完新旦,我便病倒了,”慕容婕妤道,“我身体一贯强健,卫宝林最是知道,入宫四年我从未生过病,可这一次却来势汹汹。”

“可见对方是想置我于死地。”

阮含璋心中一动,她抬眸看向慕容婕妤,见她眸色沉沉,显然已经动怒。

若不知有软骨散之事还好,一旦得知自己数月的卧病在床是被人所害,慕容婕妤必定不能放过。

“娘娘,您可有了人选?”

慕容婕妤淡淡笑了一下:“阮妹妹,你可知软骨散是什么?”

阮含璋摇头:“听这毒药名字都让人害怕,必定不是好东西。”

“是的,”慕容婕妤道,“软骨散少用可让人身体孱弱,无力起身,若是常年服用,会让人骨头溃烂,在痛苦中死去。”

阮含璋一惊。

“娘娘!”

她跟卫宝林一起惊呼。

这是要慕容婕妤的命,还想让她生不如死。

三人不说什么情同姐妹,但若一宫主位被人这样害死,阮含璋和卫宝林不说被责罚,也一定会被牵连其中。

所以一开始慕容婕妤就说,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

慕容婕妤摆摆手,自己又抿了一口茶。

“我这个人脾气不是很好,久病不愈我心烦,其实已经数日未曾服药了,可我不服药身体反而好转起来,想必岑医正是发现我好转,才终于忍不住说了实话。”

难怪如今慕容婕妤看起来光彩照人,已经恢复如初。

阮含璋松了口气。

她不是担心慕容婕妤的身体,而是短时间内她身边的所有人都不能出现重大变动。

否则她的计划可能会出纰漏。

慕容婕妤的手指在方几上敲了一下,斟酌片刻,开口:“卫妹妹多年不出宫,家中父母也少入宫看望,可能对宫外事不甚了解,如今朝中边疆不太平,武将势起,在朝中多有威望,陛下……”

慕容婕妤顿了顿,才倏然冷声开口:“但在这些武将之中,唯有我慕容氏只忠心于陛下,不为旁人所撼动。”

阮含璋声名在外,清州第一才女的名头落在身上,她想装疯卖傻都不可能。

因此慕容婕妤话音落下,阮含璋道:“娘娘是怀疑,是德妃娘娘动的手?”

慕容婕妤淡淡笑了:“是她又不是她,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必须要针对她。”

阮含璋立即便明白了。

“德妃身后的忠义伯,是旧勋贵武将的代表,而慕容婕妤身后的慕容氏,是新贵武将的领袖。”

无论动手的人是故意挑拨,还是就是徐德妃,最终的结果就是两方势力倾轧。

宫中的动荡一触即发。

“娘娘想如何做?”阮含璋问。

慕容婕妤平静看向她,并没有被仇恨吞没理智。

“我要知道真相,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因为权力斗争而选择妥协,”慕容婕妤道,“所以,之后我行事可能会牵连听雪宫,你们若害怕,我可以提前禀明陛下,让你们离开。”

阮含璋同卫宝林对视一眼,阮含璋开口:“我觉得听雪宫很好。”

卫宝林也跟着说:“娘娘,我住惯了听雪宫,我也不走。”

慕容婕妤适才笑道:“很好。”

“我会努力不牵连你们,”慕容婕妤道,“以后你们若有难处,都可同我明言。”

这一席话说了许久,等阮含璋回到棠梨阁时,佩兰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回来的路上,阮含璋已经想好了对策。

借着慕容婕妤的手段,她的改头换面大计会更顺利。

在佩兰质问之后,阮含璋简单说了几句,最后她意有所指:“依我看,慕容氏这一次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对德妃娘娘动手,此事还是要告知父亲,让父亲早做打算。”

“婕妤娘娘还说,第一日侍寝时小宫女不是她派来的,也就是说,德妃一早就对我们不满了。”

佩兰终于是坐不住了。

她在屋里磕磕绊绊踱步,最后说:“我得出宫一趟。”

距离阮忠良夫妻入宫还有数日,这几日宫里怕是会生事端,若不提早准备,一定会出事。

阮含璋满脸诚恳:“姑姑,你辛苦了。”

佩兰虽然心里依旧厌烦她,但阮含璋最近表现实在出色,又非常乖顺,她面色略好了一些。

“我回去也帮你看看你的朋友,让府中人多多关照,你放心便是。”

阮含璋满脸感激:“多谢姑姑。”

次日,佩兰一早就离宫了。

她刚一出宫,阮含璋直接便对红袖道:“去请赵医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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