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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乌孙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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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嫽从未捕过鱼,她自幼随父母驻守边境,举目所及皆是大漠,纵然有条长河,但河水湍急,没有人敢尝试从里面捕鱼。

直到去到了楚王府,才第一次尝到了鱼肉的鲜美。又因公主喜吃羊方藏鱼,她才去试着怎样烹饪鱼。

可楚王府的鱼皆有人采买,乌孙人又不食鱼,如今想要给公主做羊方藏鱼只能自己去捉了。

“好在乌孙河流平缓,水泽清润,捕起鱼来应该是不难的。”沈嫽如是想到。

她素来要强,那么多年来只要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

河水看着仿若触手可及,但真走去,竟也废了好些辰光。

两人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如蜻蜓点水,都只是些应景之词,再未像刚才那般深入。

粼粼波光似银屑在河面上跃动,河水湿润的气息混合着草的清甜。

沈嫽抬起手遮目,望向宽阔的河流,心中生起一股畅然之感。

她随手捡了块石头,向着就近的河水掷去,溅起的水花不大,涟漪很快消散。

沈嫽弯眉浅笑道:“这河岸边的水不深。”

卫谏轻扬嘴角,点头道:“女使可带了捕鱼的工具?”

沈嫽一怔道:“我不会做钓竿,不能下河去捉吗?”

卫谏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他视线轻扫过沈嫽的衣摆:

“女使不怕弄湿衣裳吗?”

沈嫽摆了摆手:“不碍事的。”

卫谏无奈浅笑道:“女使就这么打算空手下去捉吗?”

沈嫽似懂非懂的微微歪头看向他,她向来不喜话说一半。

“鱼身湿滑粘腻,稍有动静它们就四散开来,若是直接下去捉,恐非易事。”卫谏道。

沈嫽望着河水不语。

“女使且在这等着,我去寻根趁手的木枝来,应是能做成简易的鱼叉。”

沈嫽眉头轻挑道:“我同你一起去。”

好在河岸边有几颗零散的树,倒也不用走的太远。

卫谏在一棵长相有些怪异的树前止步。

沈嫽顺着卫谏的视线望去。

与其他树相比,这棵树长的不算高,两股主叉直直地向上生长,另外一股却另辟蹊径向地面延伸去。

延伸到地地面的主叉又生出几根分叉,像是在张开怀抱,等待一个有缘人坐上去。

沈嫽觉得稀奇,环绕着这棵树走了一圈,感叹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地上有几根折断的树枝,卫谏捡了一块略微粗壮些的木枝,约莫半丈长,仔细看着断口:

“这木枝应是刚掉下来不久的,粗细也合适,就用这个怎样?”

卫谏拿着树枝,身体未动,侧头将手中的树枝递过去。

沈嫽没有接过,扬唇点头道:“听掌故的”

卫谏抬头看向远处没有遮挡的河岸,略一思忖,便撩开衣袍就地而坐:

“可否借女使短刃一用?”

沈嫽神情一滞:“这刃锋利,恐伤了掌故,不若掌故在旁指点,我学着做?”

卫谏轻轻叹息:“女使可还是对我有防备?”

“掌故拿我寻开心呢,不过是怕伤了掌故。”沈嫽带着人畜无害地笑意:“此刃锋利,还请掌故小心着些。”

说着手握刃鞘将短刃递过去。

卫谏不置可否,唇角轻钩抬手接过。

沈嫽斜靠在树上,双手环臂,从后面望着卫谏。

他将木枝横放在衣上,用短刃轻削侧枝,使其更加平滑。

然后将木枝竖放,有断口的一方朝向自己,短刃放在断口中间,又从身侧捡了一块短木敲击着刃身,使木枝断口处呈“十字”分开。

紧接着手握短刃削尖十字处,挑拣了两条刚才削掉的侧枝,把它们交叉塞进“十字”缝隙中,使尖端最大程度的张开。

“是不是用竹子更好。”沈嫽问道。

“女使聪慧,竹子更轻更尖利些。”

卫谏从身上拿出刚才那块帕子,认真将其叠成长条,从缝隙处绕过去系了个活扣,使尖端处更稳固。

卫谏睫毛很长,垂眸做着鱼叉时,阴影落在眼下,显得格外乖巧。

纵然沈嫽知晓卫谏接近她别有目的,可仍是感叹着他的举止。

她自小接触的男子都是行伍之人,豪迈有气魄,行事果敢,但相处之时总带着些不拘小节的粗犷。

有的伯父甚至以逗哭自己为乐。

她脑海中浮现那些伯父的音容面貌,心中感到酸涩,忙移开了视线,向着远处望去。

卫谏用指腹擦拭着短刃上的木屑,又在身上擦拭了几下,这才将其放在刃鞘中。

“女使试试可还趁手?”卫谏起身把鱼叉连同着短刃递了过去。

沈嫽接过用力地试了几下,对上卫谏视线道:“掌故真是手巧多才。”

“女使谬赞了。”

沈嫽在心中盘算着时刻,出来应还未有一个时辰,她担心公主醒来的早,于是点头示意,快步向着河岸走去。

她也不撩开衣摆,直接跨步踏入水中,许是日光照过的缘故,河水没有她想象中的冷,反而很舒适。

她静站在水中未动,目光紧紧锁住水面。

水面的涟漪也渐渐消失。

不到半刻钟,有一条肥胖的银鱼缓慢游过。

沈嫽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蹲下身子,一手紧握叉柄,另一手搭在叉尖后方,猛地将鱼叉掷出,发出“呼”的声响。

鱼跑了。

沈嫽蹙眉拿起鱼叉,又等了片刻,终于等来了一条比刚才略小的黑鱼。她像刚才一样,瞄准、用力、迅速抛出鱼叉,可再一次落空。

鱼又跑了。

“可要我来试试。”卫谏在河岸上道。

沈嫽本想拒绝,又抬头看了看天,犹疑片刻道:“劳烦掌故了。”

她看着卫谏依旧站在河岸上未动,虽心有疑惑,可仍大步踏着水走到岸上。

衣摆全湿了,在地上脱出一条长长地水痕。

卫谏接过鱼叉,站在河岸未动,目光却似鹰隼般进盯着水面。

沈嫽学着他的样子望去,只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水面,看不见鱼的身影。

她心中悄然泛起狐疑之意。

正当她思索之时,只听“呼”地一声,鱼叉在空中划过一道阴线,以势不可挡的速度扎入水中。

又听一声闷响,水面冒出红色鲜血。

扎到鱼了!

“好!”沈嫽惊叹道。连忙下水捡起鱼,鱼腹肚圆鼓,脊背宽阔,比刚才那两条鱼还要肥上几分。

沈嫽惊喜地捧起鱼,鱼鳞在阳光的照耀下璀璨夺目,鱼身还在挣扎,鱼尾溅起水甩到她的脸上。

卫谏看着这一幕,低头浅笑又似若无其事般拍了拍衣上灰尘。

沈嫽也不恼,双手捧着鱼,夹着鱼叉快步走到河岸上,鱼在河岸边摆动鱼尾挣扎,腹部的学还在流着。

沈嫽拿起鱼叉尾部向着它的头部敲击,它瞬间止住挣扎,归于平静。

卫谏道:“也能让它少受些苦了。”

沈嫽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问道:“这可是鲫鱼?”

卫谏看着沈嫽湿了的衣摆,移开视线点头称是。

他看向笑魇如花的沈嫽,一时间有些陌生。

在他印象中从长安到乌孙,沈嫽的模样一直都是矜持淡漠的,即使笑也带着客气疏离,从未如此...鲜活。

沈嫽又拿出一个空布袋,想要将鲫鱼放进去,但当布袋拿出时,她才发现鱼太大了,装不进去。

卫谏靠后两步蹲下身子:“可否撕开这布袋?”

沈嫽不懂他要干什么但还是答道:“当然。”

卫谏顺着布袋的走线撕开,将其卷做长条,从鱼嘴处穿入,鱼鳃处穿,打了个活扣递给沈嫽。

沈嫽接过掂量了几下,鱼还牢牢的挂在长条上面,她向卫谏行了一礼道:

“今日多亏卫掌故,不过我还有些疑问,希望掌故能不吝赐教。”

“卫某定知无不言。”卫谏看着地面道。

“为何您站在河岸上,仍能够精准叉到鱼,我离鱼那么近却不行?”

“女使应是第一次叉鱼。”

“是。”

“我儿时贪玩,经常到河边叉鱼,日子久了,手法也就娴熟了,府里都不用去东市买鱼了。”

卫谏想起小时候,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沈嫽有些许出乎意料,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待沈嫽收拾好要回毡帐之际,卫谏道:“女使先行回去,此处风景不错,我在这躲会懒。”

沈嫽略一迟疑,玩笑道:“掌故可是怕与我一同回去会惹人非议?”

卫谏轻抿嘴,未看沈嫽:“瓜田李下,当慎行之。”

沈嫽轻笑出声:“那我就先回去了,此处沃野千里,绿草如茵,卫掌故莫要辜负。”

待沈嫽走远,卫谏才向她的方向望去,轻轻叹息一声。

沈嫽回到毡帐已巳时了,公主还未醒,有两个侍女守在身旁,却不见青荇的身影。

她与青荇一个毡帐,此时青荇也未在帐中,于是关上毡帐,拿一块汗巾擦拭着腿上的水。

刚才还不觉,现在竟有丝丝凉意袭来,她快速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给自己斟了杯热水,热意在掌心弥漫开来。

沈嫽转身之际,却在青荇的书案上看到一片写满字的简牍,上面的字令人费解。

她拿起简牍,微微蹙眉读了出来,待声音悠悠落定,她才惊觉这是用汉字转写的乌孙语,是平日最常说的话!

沈嫽扫过简牍,一个乌孙字都未瞧见,也没有释意。

她眉头锁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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