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某天蓝周起床，拉开窗帘的那刻阳光撒到床上，他望着窗外的蓝天愣怔了好几秒，才回去把还困着的宫永城拍醒。
宫永城还模模糊糊地，手已经习惯性地在蓝周手背上拍了两下，然后成功被蓝周一个暴栗敲醒。
“今天是湮结业的日子，我们去看看。”
话落，宫永城已经清醒下来，看了两眼蓝周，兀地笑起来。
带湮回来那天，蓝周就让研究院的人给她定了一份训练计划，有针对性地培养湮控制自己迷境的能力。最初蓝周的设想是利用湮的能力对沃托里的平民进行潜移默化的影响，然而根据近两天湮的反馈，他们好像意外找到了另一种妙用——
半小时后，两人一同出现在研究所。
湮看到蓝周出现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几分，顶着旁边工作人员紧张但欲言又止的目光跑到两人面前，直接忽略宫永城挂上蓝周的脖子：“你说我今天能通过测试就给我带巧克力吃的。”
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感觉要是蓝周说没有下一秒就能翻脸。
蓝周笑了一下，变魔术一般反手掏出两颗巧克力，在湮面前一晃就有塞回口袋里，努力绷出一个不近人情的语气：“别撒娇，成功了都是你的。”
宫永城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蓝周哄小孩，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关系变得那么好了。
蓝周目送着人远去，扭头看到宫永城的表情，得意地勾了勾唇角，并不想给宫永城解答这个疑惑。
好像所有人都对蓝周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蓝周早就就这种感觉，只是隐隐约约地说不上来。
直到前两天他被湮堵在路上，半强迫地拉过去听了一脑袋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事才终于有点搞清楚。
其实严格来讲，那时候蓝周和湮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两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在路上遇见也就打个招呼。但有一种人，就是有能让人对视上的第一眼，就无条件信任的能力。
“诶，跟我说说呗？”
宫永城凑到蓝周耳边，靠着两人之间特殊的感应直接把声音递到蓝周耳朵里。声音沉甸甸的，蓝周原本还在假装正人君子的脊背一凉，腿可疑地软了一下。
没有外敌威胁，没有内政困扰，两人这段时间的生活也着实是有点靡醉。蓝周回头瞪了宫永城一眼，示意他收好自己的小心思。
宫永城能有什么小心思呢，他不过是一个想靠脸诱惑一下蓝周对他大开后门还被识破的小可怜而已。
玩笑完，宫永城也转头看着实验室中央。
鉴于迷境的特殊性研究院加急制作了可以完全封闭的盒子，依靠连着盒子的各项传感器来反馈湮的训练情况。
尽管在今天的最终测试开始之前湮曾经多次声明她完全可以控制了，但今天他们还是把那个盒子拿了出来。湮走上前去，白了两眼身边的研究院，冷哼一声。
相处这么多天，大家也都知道了湮就是小孩子脾气，又因为她的身世，基本上所有人都不会和她动气。离得最近的那个白大褂朝湮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加油。”
声音很小，大概是他也知道在这种严肃的场合这么说有点不合适，随即收了声。
湮却一下子有点脸红，猛地扭过头去不敢看他。
蓝周看着当中的小插曲，若有所思地问：“你觉不觉得，湮今天有点......异常地兴奋？”
回头，诧异地发现宫永城不知道什么时候神色变得非常认真：“那白大褂什么来历？”
“嗯？”蓝周被他无比严肃的态度弄得有点奇怪，“不知道啊？你问问张思远？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着呢。”宫永城盯着那边的一举一动，还要忙里抽闲找时间给蓝周解释，“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过，湮对着除了我们四个之外的所有人，尽管手上动作再亲近，身体是要撤退的姿势。”
“但是！对着那个人！她没有！”
宫永城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强调完这句话，才对上蓝周怪异地有点想笑的眼神：“你干嘛？”
蓝周对实验室这种地方的敬畏很难形容，大概是因为在现代没有机会接受更高等的教育，他最初进这种地方都会有些紧张。就算现在有点好转，一个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之前，他一直坚持在这里不说很不庄重的话。
但看到旁边宫永城的表情，蓝周纠结了很久还是悄悄附上去：“你刚刚的样子，真的很像担心女儿被拐走的老父亲。”
宫永城：......
为了缓解尴尬他本想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然而蓝周在他身边的存在感如此之强烈，宫永城没一会就陷入了纠结中，思考一圈最终强装恶狠狠，拍了一把蓝周的屁股：“我是老父亲，你是什么？妈妈吗？”
蓝周目视前方并不搭话，只是嘴角可疑地翘了翘，仿佛透过刚刚那一幕，看到了这个世界明媚的未来。
相较于北正县的一派祥和，沃托就有点出乎所有人意料了。
温志行一回家就干脆利落地将个人终端换掉，旧的终端直接被他砸碎，粉末都冲到下水道里。尽管这样，也依旧没有隔绝掉加里对他的监视。等到第四天，温志行已经一出议会大楼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就算是泥人被连着骚扰几天也会有火气，温志行借着路边的窗户反光确定今天依旧人数不多，怒从心起，就近拐到一条小巷子里。
沃托为了以规定的面积容纳更多的人口，不少地方建的和蜂巢没什么区别，没有导航就算是土著民也会迷路。一遇到分叉口保镖们就要分散一波，没走多远几个人就已经落单了。
为首的那个保镖脸上横一道贯穿刀疤，偏偏一队人里只有他不愿意带墨镜，乍一看更是骇人，不少人直接吓得把家里所有门窗都紧闭。
再往前走两步就要深入这里了，刀疤思考了一下，毅然打开地图。
开玩笑，已经有两队人因为没完成任务给填进加里私宅的花园里了，他抓住这个机会就能一飞冲天成为近卫。
刀疤走着走着，已经开始幻想成为加里亲兵后的坦途了。
周遭一切都静悄悄的，因而个人终端报警的声音就格外刺耳。刀疤被声音拉回现实，终于反应过来。
地图显示没信号了。
在这种复杂建筑的内部没信号是常事，有富裕一些的人会在自己家里装屏蔽器，多层钢筋混凝土也会阻拦信号的传输，刀疤举着地图转了两圈，看到上面的信号标志幽幽转绿，松了一口气。
只是正常的信号波动而已。
他转过下一个转角的时候，阴影中温志行悠然现身，看着人消失的方向忍不住勾了一个凉薄的笑：“蠢货。”
手中，一个十分精巧的信号屏蔽器闪烁红光。
温志行迅速地在交错的楼板间穿行，没有人能比他更熟悉这里，三两下就超过了刀疤狂奔的距离，在下一个拐角口站定，手里的折叠刀已经弹开。
他像是惯于将自己藏在暗处的野兽，静候一个一击毙命的机会。听到刀疤上楼的脚步声时，温志行能感觉到自己的血都在烧。
克雷吉.加里，你也黔驴技穷了吧。
万籁俱寂中，温志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民众是最好引导的，稍微放大炒作一下相原旬的失踪，再派人在其中语焉不详地暗示几句，几乎所有人立场都开始隐隐动摇。
而这个时代，一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不敢直说的事实就是——尽管平时这些决策者们对民意再不在乎，只要有一场轰轰烈烈的弹劾，总能让这些官老爷冷静下来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温志行放轻呼吸，浑身的肌肉如钢铁一般紧绷。
电光火石间，刀疤甚至都没看清楚温志行的动作，腹部已经被捅了个对穿。
环视一圈，温志行把人扛到一个极为隐秘的死角。在这种地方，死人司空见惯，就等刀疤臭了再被好心人发现吧。
解决完眼前的麻烦，温志行顺着记忆找到那扇门，推开，被里面的灰尘呛了一鼻子。
他的鼻炎十分严重，这个程度的灰尘足以让他眼泪鼻涕齐流，温志行却止不住地有点开心。
他找对地方了。
抹掉生理性的眼泪，温志行打量着面前的短波密码机，手指不自觉地颤动。
他条件反射地背出了那个无数次让他夜不能寐的密钥，输内容和加密的时候却迟疑了一下，十几秒在他意识里被拉长到近乎一个世纪，直到敲下发送的指令，时间才再次在他脑中流动起来。
而这条信息，将经过无数次折射，传到北正县，信息中心张思远的显示屏上。
以当初他们打通的，来自次比郡官方信息的身份。
这道密钥从次比郡被带走的人手里，一路颠沛流离，不知道染上了多少血和泪，终于连接上了沃托和北正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