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周侧身挤进两面墙的夹缝中,屏息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他倒不怕沃托传说中无孔不入的追踪——他又没有录入档案,但如果铁了心想再往里走难度几乎是成指数倍增长了。
外面搜查的声音逐渐变远,蓝周定下心来翻着王科给他的个人终端试图找一点方法。
议会大楼,全沃托最群英荟萃的地方,外围的安保力量却是出乎蓝周意料的薄弱,他毫无阻碍地潜入,却被众多机器以及人类安保拦在这层。
不知怎么的,蓝周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自从进了沃托的核心区,越是人多越是危险的地方越能挑动他的情绪,像刚刚那样面对众多追兵他的第一直觉竟然是兴奋。
他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思考对策,宫永城的声音幽幽传出来:“你一定要进去吗?”
“唔。”蓝周眼睛专注在个人终端上的信息,王科那人也不知道是单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真的就这样轻信了蓝周,把他的权限能调用到的信息给蓝周复制了一份,现在蓝周靠在墙上堪称闲适地翻阅着大楼里工作人员的信息。
宫永城知道蓝周是在刻意回避自己的提问,也没强求,收声不久之后就有心声响起:次比郡那边状况怎么样了?
随即他就明显感觉到蓝周饶有兴味翻动网页的手指顿了一下。
宫永城一边心酸想他果然还是放不下,一边竭力在脑海里描绘他们出发之前次比郡来的难民的叙述。
“城里戒严的情况越来越频繁,原本定量的食物配给也减少了......”
“每次都是戒严之后轻飘飘发个通告说是为了追捕什么人,我看就是为了克扣物资!”
......
蓝周和宫永城在一边听着,这话还真猜对了一半,有些心惊地推测着任阳冰现在的状况。
而在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阮姳的脸色暗了暗,五指不自觉地扣进手心。
......
蓝周挑选好了想要的身份,将信息导入个人终端,摸到了清洁工的休息室。这幢楼里的人为了展示自己的政治立场,将许多门槛低的工作委托给了外包公司,而又为了至少在这里建立起他们的价值体系,这些清洁工们都没有录入人脸的资格,每次轮班都是要从特定的通道刷身份进入。
而这恰恰给了蓝周可乘之机。
在同一时间,北正县,卜姗拦住了要偷偷离开的阮姳,一言不发地将一个巨大的背包甩到阮姳的副驾上。
阮姳疑惑,依旧接过包翻起来。卜姗好像心情不太好,惜字如金:“带我一个。”
阮姳:“??”
“装什么傻,你不是要去次比郡救人?”
阮姳张了张嘴没酝酿出一个辩解的说辞,卜姗已经坐上副驾系好了安全带目视前方:“走吧。”在喉咙里滚了几遍的解释阮姳都觉得在卜姗脑袋里撑不过一分钟,良久微弱地嘤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的?”
卜姗指了指辅助系统上的目的地,随即抱胸闭眼休息。阮姳被这人整服气了,悻悻地开车。解锁权限的间隙,阮姳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卜姗。她一直看不太懂这个姐姐。如果没有这场末世,她应该会无知无觉地读到博士然后进入研究院继承父母的衣钵,在浮光掠影般的痛苦与挣扎中消磨一生,而卜姗大概会进入市政系统成为一名普通的工人,两个人的生活可以说是毫无交集。
阮姳不觉有些入神,见卜姗没反应更加肆意地用余光打量她。卜姗经过引导大部分滞留在肌肉间的叶绿体都聚集到了头发和四肢中,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更加明显。或许是当初被感染的时候完全避光,叶绿体消失后展现出来的肌肉底色是完全苍白的,横亘在阮姳眼里。
......最近这么大的太阳,她怎么完全晒不黑啊......阮姳心猿意马地发动机甲车,手指有些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细微的变形,验证了几次都没成功。
卜姗突然地笑了一声,阮姳当场手就顿在那里了。
“还不走?”
卜姗撩起一边眼皮轻飘飘地看着阮姳,正巧阮姳转过头来两人的眼神对上,接着她就看着阮姳如临大敌一般转过头去,以一个大概是生平最快的速度成功解锁了近地机甲车飞驰出去,她一下就被巨大的后坐力拍到靠背上。
阮姳是害羞了吗?卜姗有点想笑,没想到这小孩还挺纯情。
这是她们两个第一次完全意义上的没报备没人兜底的外勤,去的还是已经被难民称为地狱的地方。这一次完全出于本心的出走,似乎也预示了她们两个将来诡谲动荡的一生。
北正县至少还是将要涉险,此时已经陷在沃托的蓝周状况就不是那么一片和谐了。
在刚进入大楼低层的时候蓝周的终端还能联网,可越往上走信号越微弱,直到现在最后一丝信号也已经悄无声息地断了。
蓝周在现世的时候就不是依赖手机的那一批,来到这里之后就是废土世界,没享受过科技便利的现实,对这种东西的感受并不大,属于有很好没有也能活的程度。相反宫永城则是真的十分敏感,在信号断联的同一时间就在蓝周耳边示警。
这时候两人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断联意味着无论王科有什么支援两人都接收不到。冥冥之中想到一个方向的概率是多少?蓝周向来运气不好,并不敢上这个赌局。
何况,不知是不是蓝周的错觉,这层巡逻的守卫好像格外的多。
“连不上网了,怎么看地图?”宫永城直接在大脑里和他对话。
蓝周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记在脑子里啊,我们走了这么多层了你还没记住地图?”
顶着一位清洁工的脸,蓝周恍若无事地经过一排列队的守卫,竭力忍耐着身上有些灼人的目光。宫永城在他体内,自然忠实地共享了他一切的感官,仗着这里都是污染程度较轻的人看不见自己,飘到为首那个视线几乎黏在蓝周身上的士兵面前伸脚一绊。
接着如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排士兵全都来了个原地摔。
这队最后的人揉了揉撞得有些疼的脑袋,没好气地朝蓝周喊了一声:“不知道来扶一下吗?”
“我吗?”蓝周有点莫名其妙,但既然被点名了也逃不过去,认命往那边走。那人大概是天生性格恶劣,听到蓝周的反问一下暴怒:“不是你还能是谁,你们这种清洁公司的败类就是靠着社会福利才有进入这幢大楼的资格,要是不知道什么叫尊重我可以教你一下的。”
说话间蓝周已经扶上了那人的手臂,略带歉意地朝着人笑了一下,谁知那大兵直接愣在了当场。
这种紧急状态下的潜入,追求的是最小的改动最大的不同,蓝周套了个碧绿色的巩膜,头发略长遮住了下半张脸。但在那士兵的角度刚刚好就对上了蓝周的眼睛,整张脸都因为这双眼睛变得秀美。
蓝周意识到对方在看他,笑容愈深,上挑的眼尾无端给这张脸带上一点妖气。
那人简直看呆了,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扶上蓝周的胳膊:“我有点晕......可以扶我到旁边的房间里休息一下吗?”
语气是很和蔼的,但前面几人听到之后都面色不霁地转过身,甚至有一个还低声警告:“别再弄出事情来。”
但这人明显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看着手下的美人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后低声应是,脑海里的激动已经压过了所有的思维,匆匆和队友道了个别半推半就地和蓝周走了。
蓝周最开始也很懵,但当他反应过来之后就是无可奈何地有点想笑,任凭宫永城在自己脑海里吵成什么样都不回答,装作胆小地答应了那人的要求。从那队人的表现来看,这人肯定是个惯犯。
两人相互搀扶着找了个就近的储物间,一路上那士兵感受着身下撑着自己的年轻人温热柔软的躯体心猿意马,待蓝周关上门之后就迫不及待地靠近,却被蓝周一个手势定在原地。
“你找找看这里有没有折叠床......地上可冷了。”蓝周用手遮着领子故作娇弱,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包了一窝水,盈盈看着那士兵。士兵做这种事轻车熟路,这还是第一个自觉没反抗的,他乐得给美人一个优待,边想着待会一定要好好爽一把边拼床,嘴里还喋喋不休试图展示自己的见识:“你是新来的员工吧......我在这里还是有点地位的,你有什么想要的我不会亏待了你。”
声音戛然而止。
蓝周动作轻巧地松开那人被钳制的肩颈,脑袋连着脖子就软趴趴地倒在了一边,已经没有生息了。
脑海里宫永城暴怒的声音也停下了。
蓝周状若无意地擦了擦手,将那人的眼皮合上,动作脸色乃至声音都是无比轻柔,可说出来的话完全相反:“多谢你的身份,我想把这里炸了,想必你是给不了,我自己拿了。”
这人空有一副□□,也就身份和性命蓝周想要了。
半小时后,蓝周披上了那士兵的伪装出现在走廊里,悄然锁上了储物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