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毕亮打开门就抱歉，还一边抬手擦额头的汗，“今天早上遇到突发情况，耽搁了下，等很久了吧？”

常龙摇头：“没有。”

“那就好。”毕亮说着翻开笔记本看了看，然后抬头问，“知道今天为什么把你叫过来吗？”

常龙：“不知道。”

“不知道？”毕亮皱眉。

常龙被他看得低下头：“昨天打电话给我的警察没说，只让我今天过来。”

毕亮点头：“这样啊，今天叫你过来是让你配合调查有关夏如被害的案子。”

“夏如被害的案子？”常龙却没有抬起头。

看来他早就猜到了。

毕亮：“对，关于这件案子，你有没有想说的？”

常龙：“该说的我都说了，她的死跟我没有关系。”

毕亮靠进椅背，把玩手上的签字笔。

往往心理最在意什么，就会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什么。听到夏如被害案，他最先想到的反驳是她的死跟他的关系。

毕亮：“说说你的理由。”

常龙：“那天晚上我根本不在村子里面，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毕亮：“可是我们重新调查了夏如出事那晚你的不在场证明，根本不成立，你是十点后才去喝的酒，夏如出事后你串通其他人替你伪造不在场证明。”

“不是的，我那天晚上的确一直跟他们待在一起。”常龙否认，“是他们陷害我。”

“几个人同时陷害你？你把我们警察当傻子吗？”毕亮声音冷厉起来，“而且有人作证，那天晚上在野塘边看到过你，看到你袭击了夏如，还把她推下了野塘。”

常龙震惊地抬起头：“不可能，谁看到了我？”

毕亮：“许成西。”

在外面看着的李风瞪大了眼睛，不明白毕亮的套路。

现在就有必要把许成西暴露出来吗？常龙与他本来就不和，前段时间刚打了一架，他现在这样一说，不是更加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吗？

常龙激动的差点站起来：“你们怎么能相信他，他骗你们的，他一开始不是还骗你们说那天他没有回百香村吗？”

毕亮：“经过我们审讯，他已经承认了，说那天他的确回到了百香村，而且还看见你袭击夏如，把她推下了野塘。”

常龙：“他撒谎，把夏如推下去的明明是他，我亲眼看见的。”

毕亮：“你亲眼看见？你不是说那天晚上一直跟他们在一起喝酒吗？怎么又出现在野塘了？”

常龙一时语塞，顿了会他妥协道：“那天晚上的不在场证明我的确撒了慌，是十点多才去喝的酒，但我没有杀夏如。”

“那天天黑得本来就很早，我骑车出门时走在半路上，摩托车突然熄火，不得不停下来检查修理，等弄好准备重新出发时却看见许成西，穿着一身黑衣，头上还戴着黑色棒球帽。”

“我对他招手打招呼，但许成西没有注意到，埋着头快步走进了另一条巷子。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我好奇跟了上去，就看见他袭击了夏如，还把她推下了池塘。我是跟着他才去的野塘边。”

毕亮：“你亲眼看见他袭击了夏如，然后推下的野塘？从头到尾都看到了？”

常龙点头：“对。”

毕亮：“你知道夏如身上有多少伤吗？脖颈处有掐痕，肋骨骨折，脾脏破裂，这说明她经受过长时间的折磨。那么长的时间，你为什么没有去阻止，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夏如被殴打，最后还被推下水？

常龙支吾：“我并没有全程都看着，等我追上他，他已经把夏如打倒。突然看到那样的情况，我当时吓懵了，等回过神来一切都晚了。”

毕亮：“那你怎么肯定袭击夏如的是他？”

常龙：“当时就只有他在那里，一定是他。”

毕亮沉吟了会：“按你的说法，你当时吓懵了，后面为什么没有及时报警，或者事后去救她，而是去跟人喝酒？警方调查的时候还撒谎？”

常龙：“许成西跟我从小玩到大，看到他突然做出那样的事情，我完全反应不过来，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办，还觉得自己看到的是幻觉，因为许成西一直在外面，没听说他回来了。当时脑袋不清楚，只想找人喝酒，把自己灌醉。”

毕亮：“好朋友，不愿意相信，所以选择包庇。”

常龙摇头：“不是的，我第二天去他家问过，他爷爷说他在南城，并没有回村。所以，我就更加肯定头天晚上看到是幻觉，也许是自己喝醉后做的梦。”

毕亮：“可是夏如的尸体当天下午就被发现了。”

常龙：“所以我更加不敢相信了，不敢相信他会做那样的事情，害怕是自己脑袋糊涂害了人。后来警察开始怀疑我，调查到了我身上。我如果把那晚看到的事说出来一定没人相信，因为没有人知道许成西回来过，警察还会觉得我是在撒谎，我也担心我说出来会被许成西报复。

为了摆脱嫌疑，我让那晚上一起喝酒的人帮我做不在场证明，说我一晚上都跟他们在一起。”

毕亮用签字笔叩了叩桌面：“那你为什么几天前突然又跟我说那晚上看到许成西的事情？”

常龙：“因为我怀疑杨莹就是被他袭击的，如果我再不说出来，害怕自己的家人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这样啊。”毕亮拖着音调，看了他一会又问，“你知道夏如出事那晚，常婷约她的事情吗？”

常龙立马否认：“没有这回事，常婷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约夏如，是夏家人撒了谎，要么就是夏如为了出门，对夏家人撒了谎。常婷跟她玩得好，她就用常婷当挡箭牌。”

毕亮：“可是在我们收集到的夏如的信上面，夏如明确说了，是常婷发消息约的她。”

常龙：“那些信都是假的，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再写信，一定是许成西他们弄的，就是想嫁祸，把夏如的死冤枉到我们头上。”

毕亮又叩了叩桌面，战术性地皱眉停顿了下：“可是我们调查出来的结果完全相反，近段时间出现的夏如的信的确是夏如写的，用通俗的话来说，夏如真的复活了。”

常龙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直接站了起来：“怎么可能？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复活？”

毕亮抬手：“坐下”

常龙重新坐到座位上，但明显慌了神，一个劲地否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毕亮：“不要激动，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这是事实。”

“死了的人不可能复活，你们都被骗了。”常龙大喊。

毕亮皱起眉头，一拍桌子：“喊什么？我们警察做事要你来指手画脚？”

常龙一时安静下来，但呼吸明显急促。

毕亮这时放缓语气：“你不相信可以理解，任何人都知道死了的人不可能再活过来，但我说的并不是你理解的从坟墓里又爬出来，站了起来，而是另一种复活。”

“你有没有听说过时空穿越？”毕亮问他。

常龙抬起头：“时空穿越？”

毕亮点头：“对，已经死了的人的确不可能让身体苏醒又活过来，可是时空穿越却可以。夏如的复活就是时空穿越，过去时空的夏如来到了现在，并且写下了那些信。”

常龙没有回应，只是面无人色地看着他。

毕亮还继续给他解释：“你可能不太明白，就是过去的你通过某种方式或者某一个契机，突然穿越来到现在，这并不是天方夜谭，现在还有科学家专门研究这个，叫什么平行时空。”

“因为穿越过来的就是以前的你，所以他对你以前所做的事情一清二楚，这样听明白了吗？”毕亮问。

常龙似乎没听见他的话，完全没有反应，他又问了一遍，常龙才点头。

毕亮满意地继续道：“所以前段时间出现的夏如的信件的确是夏如本人写的，那时候正好出现陨石雨，我们推测就是陨石雨造成的时空穿越，这一点我们也咨询过很多专家，他们表示陨石雨的确可能造成时空混乱，最后导致时空穿越的可能。”

过了好一会，常龙问：“那……穿越过来的夏如在哪里？”

毕亮：“这涉及到案件保密信息，无可奉告。你只要告诉我，常婷那天晚上到底有没有约夏如见面？”

常龙目光有些无神，过了好一会，道：“没有。”

毕亮抬头看一眼前上方的监控，对外面的李风示意。

李风收到信息，往审讯室走去。

站在审讯室外，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打开门，激动地喊：“师父，找到了，找到了。”

突然被打扰，毕亮显得很不高兴，没好气道：“慌慌张张的，什么找到了？”

李风：“夏如的手机，找到了！”

毕亮激动地站起来：“当真。”

他说完才意识到常龙还在，于是看常龙一眼，把李风推到了门外，还把门带了一下，但力道太小，门没有关拢，审讯室内还能听到他们压低声音的谈话。

“确定是夏如的手机？”

“确定，红色的外壳，魅想品牌，明显就不是现在还能有的手机型号。”

“我就说下夏如既然能穿越时空过来，那她的手机也一定会再出现。”

“赶紧把夏如的手机拿给技术人员，恢复手机数据，只要查出事发那晚谁最后联系的她，就能知道——。”

这时，审讯室内的另一个民警发现门没关好，起身走过去把门彻底关上。

毕亮和李风的声音戛然而止。

过了好一会，审讯室的门又被打开。

毕亮探进来一个脑袋，对里面的民警挥了挥手，然后又关上了门。

里面的民警会意，对常龙说：“你可以先回去了，但是这段时间最好不要离开数晚县，随时等待传唤。”

常龙恍惚地走出派出所，六月的艳阳照在他身上，他不觉得热，只是觉得太亮太刺眼，弄得眼前的事物都不太看得真切。

派出所里，毕亮和李风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常龙。

“师父，他会相信吗？”李风问。

毕亮：“不需要他相信，只要他知道有这个可能就行。”

如果他真的是凶手，那夏如的手机很可能落到了他的手里，早就被他销毁，死无对证，他想如何辩驳、否认都行。

可一旦存在一个夏如真的复活，她的手机再现的可能，那就不一样了。

销毁的证据可能重新出现，这对任何一个犯罪分子来说都会是不小的惊吓，而人在惊慌之下最容易露出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