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万俟柒再劝什么，佘雨霖已经做好了决定：“兄长，你去了回来和我们讲讲到底是怎么样的，不就得了吗？”

佘寻也看出来了她们两人对于这个心池确实是兴致缺缺，自然也不会强求。

佘寻看着平静的水池，慢慢地穿过了由水形成的花瓣的屏障，进入了心池之中。平静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触动。

佘寻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虚幻与现实的交界处。随着他深入心池，周围的景象开始迅速变化，这整个心池都是由湖自带的力量牵引。

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模糊，紧接着，眼前的画面却逐渐变得更加清晰。一如所料，是他童年的家，是记忆中温暖的黑佘苑，阳光洒在青石板的庭院上，金色的光芒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他的父母站在庭院中，母亲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眼神中满是慈爱，而父亲站在一旁，脸上带着骄傲的微笑，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佘寻看着他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欢声笑语回荡在空气中，画面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仿佛触手可及。

然而，这温暖的场景并没有持续太久。突然间，一阵刺耳的闪电声划破了宁静，紧接着，整个画面开始扭曲变形。

阳光瞬间被黑暗取代，火焰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城堡吞噬。火舌肆虐，吞噬着一切，木质的建筑在高温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佘寻的父母被火焰包围，他们的身影在火光中逐渐模糊，最终化为灰烬，只留下一声声悠远绵长的呼喊在空气中回荡。

佘寻站在原地，眼神平静得仿佛没有一丝波澜。他的嘴角微微抿起，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火海在他周围肆虐，却无法触及他分毫，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与火焰隔绝。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化为灰烬，因为，这一切不过是早已注定的结局。

火海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狼藉的废墟。曾经辉煌的家族城堡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火焰的余烬还在残垣上燃烧，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味。佘寻缓缓迈步，他的身影在废墟中显得格外孤独。

突然，他的目光被一片血泊吸引。是琅木苏，他躺在那里，身体被火焰烧焦，却依然保持着战斗的姿态。他的手中紧握着一柄破碎的长剑，剑刃上还残留着敌人的鲜血。

琅木苏的脸上带着一丝不甘，仿佛至死都在守护着什么。他的胸口微微起伏，似乎还有一丝气息，但眼神已经变得黯淡无光。

“佘寻……”琅木苏的声音低沉而虚弱，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佘寻微微低头，目光落在琅木苏的脸上。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被冷静所取代。他轻轻伸出手，按在琅木苏的额头上，低声说道：“我记得的，记得很清楚的。”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琅木苏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温度，他的眼神也彻底熄灭。佘寻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周围的废墟，他的眼中没有悲伤，只剩下了冰冷。

画面再次变化，混乱的场景如走马灯般闪过，战火、鲜血、破碎的家族徽章……一切都在诉说着辉煌与破败。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孤独的王座上，王座上空无一人，周围是鲜血与狼藉，如同一场惨烈的战斗刚刚结束。

王座被安置在一片荒芜的中央，地面上满是破碎的石块和烧焦的尸体。血迹在石板上流淌，形成了一道道诡异的红色纹路。王座本身由黑色的大理石制成，表面雕刻着复杂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异力波动。然而，这一切都无法掩盖它的孤独与冷清。

上面那些场景，若是第一次见，佘寻难免还会有一些情绪的波动，但是多见了几次后，心中只觉得像是催促的符咒一样，让人生厌。

幻境中的一切都是自己在意的，渴望的，时时刻刻牢记于心的，既然都是自己刻骨铭心的，又何须别人来提醒自己。

若不是因为想着佘雨霖和万俟柒没有进入心池，定是会想要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样的，自己如果不进来走一次，想来佘雨霖定然是不肯相信自己说的里面是什么模样。

为了少点麻烦，佘寻还是打算这走一趟过程。忽然，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是万俟柒。竟然是，万俟柒！为什么会是她，又为何会有她！

不同于平日里的万俟柒，站在佘寻面前的她穿着万俟宗传统的服饰，红黑色的配色衬得她的模样更加淡漠，银饰遮挡下，佘寻看不见她的神色，只能看见她略微有些僵硬的嘴角。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万俟柒，莫名，佘寻有感觉，这或许就是在万俟柒在万俟宗最有可能的模样。

佘寻看着她捧着一团看不清楚的东西一点一点地登上高台，诡异的是，那被她捧在手上的东西顺着她的脚步留下了血迹。

佘寻暗暗想到：不能再这样了，纵然是心池，也不应该出现这种场景。

猛然间，佘寻的异力冲向了四周，顿时，一切火海、王座、祭台都统统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万俟柒面无表情地看着佘寻。

佘寻冷着脸穿过了万俟柒的幻影，想要离开，却听见幻影笃定地说：“你在逃避。”

“......”

“孩子，我见过你很多次，你的野心让我恐惧，但是这是我头一次见到你在逃避。”

“闭嘴。”本来被窥探到了记忆和内心就让佘寻感觉极为不爽快。

可惜，心池的幻影并不是一个识趣的人物，感觉到了佘寻内心的波动，幻影有些戏谑地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执棋人爱上了棋子？或者是，爱上了自己的刀刃？啊，真是好戏剧的故事。”

骤然间，佘寻的异力以碾压的趋势逼近幻影，他的眼神比起刚刚看见其他的幻境更加冷漠，暗暗警告道：“闭嘴，她不是棋子，也不是刀刃。”

万俟柒就是万俟柒。

“可是，你最开始并不是这样打算的呀。”幻影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佘寻的伪装。

没有理会佘寻近乎想要杀掉它的眼神，幻影淡然地说：“你讨厌和她以利益关系自处，又厌恶冠以亲人之名的亲近。”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佘寻觉得自己被一个幻影逼得如此失态实在过于愚蠢，他要离开这里了，在心池停留的过于久了。

幻影挡住了他的前路，继续说道：“孩子呀，你又究竟想要她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你身边，亦或者是远去？”

“我只是心池而已，这不是我的问题，这是你藏在心底的问题。”

“......”佘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难堪地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幻境已经消散了干净，只余留下了一片虚无。佘寻站在心池的中央，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空旷，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抽离了色彩和声音，只剩下一片寂静的空白。

他没有犹豫，迈开脚步，缓缓向前走去。随着他的步伐，虚无中逐渐浮现出一道道模糊的身影。

是他的父母，他们的身影在虚空中摇曳，父亲的背影高大，母亲温柔地注视。他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仿佛只是这片虚无中的一抹淡淡的影子。佘寻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轻轻迈步，穿过了他们的幻影，继续前行。

下一瞬间，琅木苏的幻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依然保持着战斗的姿态，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紧握着破碎的长剑，一副随时准备再次投入战斗的姿态。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坚毅和不屈，但没有一丝慌乱或恐惧。

佘寻的目光与琅木苏的幻影对视了一瞬，然后缓缓低下头，微微颔首。随后，他迈步穿过幻影，继续向前。

最后，万俟柒的幻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她还是那样站在虚无之中，身形纤细而高挑，面容清冷而淡然。她穿着富丽而繁杂的万俟宗服饰，裙摆轻轻飘动，被无形的风吹拂。她的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眼神平静而深邃，认真地注视着远方的某个地方。

她的存在显得格外宁静，与周围的虚无融为一体，却又显得格外地突出。

佘寻的脚步在她面前微微停顿。他没有抬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她的裙摆上。那一刻，时间凝固，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剩下她的身影。他的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有一丝温暖在心底悄然蔓延，却又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所掩盖。

片刻之后，他重新迈开脚步，缓缓从万俟柒的幻影身边擦肩而过。他的动作轻缓而坚定，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

随着他的离去，身后的所有幻影也渐渐变得模糊，最终融入了虚无之中。

当佘寻走出心池时，湖水重新合拢，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他站在湖边，微微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等待的两人，心中有些说不清的滋味。

看到佘寻已经出来了，佘雨霖拉着万俟柒一同迎了上来，好奇地问道：“兄长，怎么样？当真的有那么神奇？”

佘寻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将自己已经编好的内容复述给了佘雨霖，却在讲完所有后，眼角的余光落在了一直很安静的万俟柒身上。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佘寻低声问道：“万俟柒，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万俟柒表情奇怪地看了佘寻一眼，想了一会儿，还是认真地说：“其实，你要是心情不好，完全不用假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