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内浮光流转,仙娥们捧着瑶山雪桃穿梭。
君毅将军玄甲未卸便冲冲跨入殿门。
"将军这身杀气,倒把瑶池锦鲤都惊沉了底。"司药仙君笑着递过玉露盏。
君毅风尘赶来,顾不得坐下,他四处张望:“仙友,听说今日北冥神君也前来赴宴。”
“是啊。听说北冥神君相貌出彩,是万年不能一见的俊朗男子。”不知道哪里冒出的女仙,笑的羞红了脸。
“仙姑此话不假,鲲族一向相貌出众,世代皆出美人。”
“北冥神君到!!”
通报声传来,众人纷纷侧头张望,九霄云霭如幕布一般左右掀开,霞光掠过他眉间神印时,满殿女仙的披帛齐齐泛起涟漪。
"果真..."方才议论的女仙慌忙以衣袖掩面,发间步摇却泄露了轻颤:"像极了父神亲手雕的霜雪像。"
"本君来迟。"清冷嗓音传来,天君冕冠上的东珠齐齐转向殿门,天后牵着小公主踉跄其后。
“参见天君天后!”众仙行礼,转而又纷纷注视着小公主,脸上都挂着藏不住的好奇。
“众仙家平身。”
“妹妹影瑶久居未央宫,未曾与众仙认识,今日特来讨诸位仙家的糖糕。”阿辰说道。
“哎呀,原是影瑶小公主...”
“尔等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公主!!”
影瑶哪里见过这场面,紧张得呆在原地,吐不出一句话,倒是阿辰反应快:
"妹妹听闻瑶池糖糕掺了伊园的雪蜜..."阿辰含笑截断众仙窥探的目光:
"不知哪位仙家愿舍甜引路?"
影瑶攥着突然出现在掌心的糖人,仰头望见兄长凝着的浅笑,少女脸间骤然发烫,悄然将手中的糖熔成暧昧的晨雾。
谢宴的琼浆余香尚在袖间萦绕,海云澜已转身兜到了北面去。
云阶尽头有一仙邸,他走近看,原是天君所赐的胜冥渊,他抚过门扉新漆,惊起几只打盹的云雀童儿。
此刻修葺仙侍皆赴宴未归,满庭青砖碧瓦映着孤寂的影子,仙邸庞大而辉煌,并没什么惊艳之处,唯有一处,那人工劈出来的一方悬空汤池,确实不错。
池面浮云如蚕丝般缠绵,四周围绕的不是水雾烟气,而是条条落单了的的云丝,清冷又撩人。
水池子边上长有一颗迷迭香,现下正是花开得旺盛的时候,轻风吹过,些许花瓣吹落,浸在云絮里绽放,迟迟不肯沉下去。
袖中那枚元神突然探头,她赤足踏上浮云,霜色罗裙被风揉皱时,她俯身掬起飘零的花瓣,发间步摇正与池面的星辉共鸣。
"你究竟…"海云澜喉间发烫,神咒尚未出口,那元神竟自发缠绕上他指尖。
海云澜猛然收手!方才触碰的,分明是真实存在的温度。
她又忽从云端折腰坠落,海云澜双手接住的刹那,掌心触及的腰肢柔若无骨。
"你..."未尽的话语被炙热吐息绞碎,她攀着他颈项的指尖正缠绵绕上,轻张朱唇,吻了上去。
唇舌相覆时,整座星斗骤然西沉。
... ...
九重天到北冥的云路本该飞星逐月,海云澜却踏着自凝的冰桥疾行,只需飞行半刻便到了。
"神君回来啦!"
小仙们扒着珊瑚丛偷窥,见海云澜发间缠着缕陌生云丝,衣摆下摆竟沾着天宫的迷迭香灰。
自那以后,晨昏在帐中失了刻度。
骤雨初歇时,海云澜扯过海月纱掩住手臂上的划痕,月光将他眉目雕成寒玉,她悄然贴近。
他抬眼,万般惆怅看向她。
现下只能护住她仅剩的微弱灵识,日子久了,她终是会灰飞烟灭,她会变得黯淡,接着变成一缕微亮的白烟,冲散在水里,空气里,任凭谁都抓不住,就这样消失在眼前。
窗外惊雷劈碎未完的威胁,整座北冥海突然震荡,在深渊中心发出幽鸣。
海云澜怀中的光点开始虚化,他疯狂催动神力,在心口剜下护心鳞片,还未来得及递出,手里只剩下一缕渗入指缝的月光。
"别走!"嘶吼声震碎窗棂。
指尖穿透的虚无感尚在掌心灼烧,他猛然惊醒,撞翻案上茶盏。
玉髓酒器碎裂的脆响中,他看见自己倒映在冷酒里的面容,长发凌乱如冬夜枯藤,眼尾红得像染了魔界晚霞。
晨雾从殿门缝隙渗入,只见苏青梨自薄雾中走来,清晨风凉,她随手拾来一层白纱,松散地裹在身上,白纱衣袂正被风吹成流云,像随时要被吹走的白烟。
海云澜瞳孔骤缩,那道身影与记忆里逐渐消散的那枚元神完美重叠,连鬓边碎发翘起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他慌乱起身,座椅在身后轰然倾塌,青梨僵在殿外,看着素来矜贵的神君赤足追出,紧紧把她扣入怀中:“别走!”
怀中人颤抖的肩胛骨,后颈绒毛在晨光中的弧度,甚至发间若有似无的花香气息,都与她一般无二。
"...疼..."细若蚊呐的呜咽唤醒魔障。
海云澜指节倏然松开,他望着少女颈间被勒出的红痕,抬手拭去青梨颈边伤痕,动作温柔得令人心惊,泪珠却在触及肌肤时悄然坠落。
"本君...认错人了。"
苏青梨侧过脸避开那人目光,三千年的囚锁,早已将她的惊惶碾作漠然。
她拖着素白纱裙走至案前,扶起座椅坐了下来,默默拿起案几上的果子。
“梨儿!”阿辰一路小跑,清越声线传来。
“原来你过来吃饭了,我去了你住的地方喊了很久,没想到你早早就来了,叫我好找。”他挨着青梨落座。
“澜,你杵在月洞门那儿当摆件么?过来一起吃啊。”
“我吃过了。”话音未落,身影已消失在门帘外。
“梨儿你别理他,他原是一只鱼,住在深海里,是冰做的魂,冷得很。不像我赤炎龙族...”
“不冷,他很烫的。”苏青梨将樱桃核吐在青玉碟中,不经意地回应着。
“烫?哈哈!”阿辰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烫字来形容人,把他逗笑的不行。
“不对,你怎么知道他很烫?”见梨儿迟迟不说话,他忽地凑近青梨:
“你怎么只吃果子,吃点米饭。”阿辰一边说一边拿过苏青梨的石碗。
苏青梨将最后一颗樱桃放入口中:
“谢谢你们救了我,还收留我,给了我吃的。”她停顿,起了起身,望向海云澜走出去的路:“也代我谢过他的龙息草。”
“啊,等等...”阿辰也急忙起了身:“你要去哪里?”
“你家住在哪里,我下回还能去找你玩吗?”
“嗯...姐姐不让我跟陌生人玩。”
“陌生人?”
“我们不算是陌生人了,我们昨晚还一同出生入死呢!”
“我没学过这个词。”
“啊????哪个词?”
苏青梨朝房中走去,抱起了小猫,她驻足回望时,满是歉意。
“我真的走了。”说罢,单薄脊背渐融于浓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