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墙有缝，稀疏的月光艰难的从缝隙中照进来，又被床边坐着的人给挡住了，月光上下移动，但床边的人纹丝不动，最后月光都生气跑了，床边的人呆呆的坐着。

秦衍坐了一晚上，他只干了一件事，将顾清曲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又放进去。顾清曲的手很凉，他觉得是夜晚气温太低了，所以他将顾清曲的手放到被子里去想让他暖和起来，但被子没有温度，根本暖不了，于是秦衍又把他的手拿出来放手里暖着，可拿出来又有风。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是没有光的，油灯不知何时熄灭了，屋里黑得让人心惊。秦衍隔着被子紧紧的握着顾清曲的手，他想，只要顾清曲不死，以后在战场上遇到，他站着给他先戳两枪都行。

第一声鸡鸣响了起来，尖锐的声音听得秦衍心里烦躁，楼下突然响起了很轻的脚步声，崔赤虎和崔赤豹两兄弟压低了声音在商量着什么，秦衍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听到他们的上楼的声音，拳头都准备好了。

“砰”的一声，崔赤虎随即捂着眼睛惊呼，“哎哟”

崔赤虎手上的油灯昏暗得很，此时随着崔赤虎的动作左右晃着，更看不清楚了。崔赤豹的声音从楼梯下方传来，“哥，你怎么了？”

崔赤虎一只眼睛捂着眼睛，连忙给秦衍解释：“大师，我们是来送人参鸡汤的，不是土匪，你误会了”

此时秦衍才意识到空气里的那股他觉得奇怪的味道是人参，秦衍放下了手，楼梯过于狭窄，走在后面的崔赤豹还不知道上面出了什么事，还在问道：“哥，咱们土匪身份暴露了？”

秦衍刚刚放下的手又捏紧了，崔赤虎见他神色不对，赶紧解释：“大师，我弟就爱开点小玩笑，我们是看另一位公子失血过多，连夜去山上挖的人参，人参补气血最好了，保准一碗汤下去，立马生龙活虎”

听到这话，秦衍才让开了，崔赤虎松了一口气，连忙上了楼，崔赤豹紧随其后，汤在他手里端着，他一上来，味道就浓郁了，闻着就是好东西。

崔赤豹将汤递给了秦衍，秦衍接过去看了看，金黄色的汤莹莹剔透的，面上浮了一层细致的油珠子，很香。

秦衍抬眸看向了两兄弟，“你们要是敢耍花招，我让你们后悔来这世上”

秦衍的脸色很难看，周身的气场也足，不过两兄弟很坦然，“大师，你放心，我们虽然风评不佳，很人品真是没得挑”

秦衍没有过多的跟他们胡扯，端着汤来到床边坐下，用勺子喂给顾清曲，但顾清曲不张嘴，汤都流出去了，崔赤豹跟崔赤虎两兄弟看得着急，在一旁又瞪眼睛又跺脚，本来这楼就是木板搭的，他俩身强体壮的，一跺，楼板都在抖，秦衍本来就喂不进去，现在就更喂不进去了，两兄弟见了，就更着急了。

“哎呀，这不行啊，直接对嘴喂吧”

崔赤豹急得恨不能上手替秦衍，这可是他们花了大功夫才得到的人参，这也太浪费了。

听了他的话崔赤虎转头喝道：“你胡说什么，两大男人怎么好对嘴喂呢？”

崔赤豹问道：“那怎么办？”

崔赤虎道：“去把红红叫来”

崔赤豹有点懵，“干什么？”

“让红红喂”

崔赤豹大惊，“哥你疯了，红娘都九十多了，喝汤都漏，她能喂吗？”

崔赤虎无奈，“那你说怎么办？”

崔赤豹道：“让珠珠来”

崔赤虎白了他一眼，“放屁，珠珠才半岁，她吃奶都漏，她能喂吗？”

秦衍本来就一肚子火，现在好了，全身都是火，他转头恶狠狠的盯着两人，“滚出去”

崔赤豹不情愿走，他又剁了脚，“哎呀，实在不行，我喂，我不怕出丑，这可是人参啊”

秦衍更气了，他感觉他脑门的火都压不住了，“滚”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勺子‘叮’的一声，断了，崔赤虎见状拉着崔赤豹就要跑，结果崔赤豹比他跑得还快。

木板楼梯上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但下一刻就停了，屋内又重新归于平静，但没过两秒钟，崔赤豹就探了头上来，“大师，你小心点，别把碗给卒了”

紧接着崔赤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别去，等会给你摔来”

崔赤豹赶紧的低了下头，压低声音不敢置信的说道：“不能吧？”

崔赤虎道：“你看看我”

一道惊呼声响了起来，崔赤豹依旧还是压低了声音，“哥，你好酷”

‘砰’的一声，秦衍实在忍无可忍，“你们俩滚远点”

“好嘞，哥”

没有脚步声，秦衍无语，这两兄弟指定有问题。因为他俩这一打岔，秦衍原本低落的情绪散了一大半，看到顾清曲也没了那种怜香惜玉的心情了，直接掐着他的下巴，一碗汤给灌了下去。

灌完了，秦衍坐在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屋里安静得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刚刚才散去的低落情绪此刻又卷土重来，秦衍叹了口气，他看向顾清曲，“好起来，我给你织小被子”

本来秦衍只是随口说的，结果话音一落顾清曲就睁开了眼睛，“我要桃花的”

秦衍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他竟然真的醒了，又欣喜于他醒了，各种情绪交织，让他一时愣住了。顾清曲看着他，突然咳嗽了起来，虚弱的说道：“你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我愿意”秦衍连忙去给他顺背，“你感觉怎么样了？”

顾清曲不咳了，坐起来靠在他怀里，“感觉有点饿，我想吃包子”

“哥，他想吃包子，咱现在去包中午能吃上吗？”

楼梯上鬼鬼祟祟的声音传来，“他现在都饿，还能等到中午吗？”

“那咋办，用米饭团团冒充包子？”

“他又不是傻瓜，米饭那么黏一摸就露馅了”

“那弄点水不就不黏了吗？”

“就这样办”

鬼鬼祟祟的声音消失，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但很快就停止了，他们下完楼梯了。

秦衍已经见怪不怪了，淡然的从混沌石戒中拿了包子和豆浆，顾清曲吃东西，秦衍就端盘子看着他吃。

“我感觉我现在跟你的仆人一样”

秦衍这辈子从没干过这些事，连他老爹都没这待遇。

顾清曲吃着包子嘴巴鼓鼓的，唇上沾了点油，看起来又润又有光泽，他弯着眼眸，“秦衍，等回宫我给你涨钱好不好？”

看到顾清曲有了精神，秦衍心情也好了，与他玩笑道：“想要多少都行？”

顾清曲也大气，“想要多少都行”

秦衍回道：“既然我们陛下这么豪横，那这个仆人当当也行”

顾清曲纠正道：“不是仆人，照你现在的地位，怎么也得是御前带刀侍卫”

秦衍道：“那你还得给我发把刀”

顾清曲笑得跟只漂亮的小仓鼠似的，他的语气上扬，语调轻松，“给，什么都给”

秦衍莫名的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温热的细腻的触感，等他反应过来他干了什么的时候他自己都惊讶了，他在干什么？

“嗯？”顾清曲疑惑的看向他，秦衍有些慌乱的胡诌，“哈哈，我就是感觉你挺可爱的，以后我儿子要是长得跟你一样就好..好了”

等他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秦衍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果然人不能熬夜，一熬夜就要出问题，精神都恍惚了，“我.我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完球，还不如不说。

顾清曲不笑了，秦衍都不好意思去看他，他自诩高等妖物，可不能像崔赤虎崔赤豹那么蠢，但这种沉默实在让人煎熬，于是秦衍又重复了一遍，“我就开个玩笑，你们人类是这样开玩笑的..吧”

秦衍闭上了眼睛，就当是死了吧。

“秦衍”

顾清曲平静的声音传入而过，秦衍半死不活的睁开了眼睛与他对视，他看到他眼里的认真，他有些心虚，顾清曲该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吧？他要承认他是妖吗？算了，还是咬死不承认好了，顾清曲这么怕妖，本来身体就不好，在吓死了就真完了。

“那织小被子也是开玩笑吗？”

顾清曲的眼里闪着期待，说话却又委屈，这让秦衍觉得他要是点头他就是这个世界最混账的人。

“我是认真要给你织小被子的，不是开玩笑”

秦衍苦笑着，一字一顿的说道。

在妖界，每逢过年的时候，长辈都会给家里的五岁以下的孩子织小被子祈福。一般是母亲织，但秦衍从小没母亲，都是妖主给他织的。时间太久了，当时的情景秦衍都快忘干净了，只记得夜明珠的光很柔和，照在妖主的脸上，让平日里震慑四方的妖主变成了一个温柔的父亲。

秦衍在心里叹气，他这是真把顾清曲当儿子了。啥也没干呢，白白多出了这个大一个儿子。

不过给顾清曲当爹，他也不亏。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秦衍跟顾清曲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可不能捅我啊”

顾清曲失笑，“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捅你”

“不不不”秦衍摇头，“现在关系好，以后闹掰了可说不准”

见他来真的，顾清曲也顺着他意思认真的说了起来，“我顾清曲保证，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伤害秦衍，更不会捅他”

秦衍松了口气，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