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逸愣住了。
他嘴唇张了张,却没能说出话来。
“你很耽误我的休息你知不知道。”裴放几乎有些咄咄逼人地说,“我再说一次,你爱怎样就怎样与我无关,只要你别来烦我就行。”
说罢,他转身就走。
时逸之前是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情绪给打懵了,现在才稍稍反应了些过来,他根本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此刻忍不住犟嘴道:“我是看在你是我命定、咳、总之是看在我们有缘的份上,不然我才懒得问你呢!”
裴放离开的脚步一顿,“那正好了。”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眼睁睁地看着裴放脸黑黑地消失在视野中,时逸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作热脸贴上了人家的冷屁股。
这人性格实在太糟,刚才时逸因为白天受到同事刺激,还鼓了些勇气打算问问裴放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答应自己的追求。
如今看来,时逸深觉自己实在是太天真,就这种人,一言不合就给自己甩脸子的讨厌鬼,要是真答应了自己,指不定得怎么折腾自己呢,那以后时逸还有好日子过吗。
主神啊。
时逸在心中哀嚎,到底为啥自己的命定之人就是这么个玩意儿呢。
真的真的真的不能换人吗?红令树难道真的真的真的没有搞错吗?时逸甚至冒着大不韪,又一次在心底悄悄发问。
当然结果是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时逸叹一口气,但心间的怒气尚未平息。
越想越气,简直是火冒三丈,怒火亟待发泄,时逸绕着餐厅整整走了三圈,最终决定要坚决取消掉给裴放的晚间供汤。狠狠挫一挫这人的锐气。
另一头,裴放回房后,并没有如他所言即刻休息。
沉默一阵后,他打开光屏搜索起什么关键词来。
看着看着,又不知怎么,忽然几乎有些暴力地按熄了屏幕。
不过又过了一阵,他却又脸色阴晴不定地重新点亮光屏。
......
丁默发现最近老板似乎被什么私事缠身,时不时地心不在焉。
而丁默毕竟是裴放的贴身助理,他稍稍留心观察了下,便发现,老板心不在焉的时机大概有些规律可循,明显集中在某些日子的下午和晚间。
就比如现在,丁默向老板报告:“裴总,与蓝辞的S2-7波段合作的无负担新机已经在加紧筹备了,正如您所预测,团队里确实已经有几位工程师不满进程过于激进而提出了书面反对意见,我们也根据您的意思处理了。另外,目前在售的几款产品口碑和销量都态势良好,超出了市场部的数据预测,详情在这里,请您过目。”说着,丁默将手中的资料递给裴放。
却不知怎么,裴放目光直视前方,神色虽说没有泄露太多情绪,但明显并不能归结于愉悦的那一类。
事实上,这样的情况,并非偶然,而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丁默当然看得出来,很明显裴放这是在使用视网模式浏览,但是让丁默不解的是,以往老板在工作场合、在听自己报告的时候,绝不会如此三心二意。
老板这是在看什么?究竟有什么比工作更重要。
“裴总?”丁默硬着头皮又叫了一声。
“放下吧。”裴放这回终于将眼神收回,吩咐丁默道。
他拿起文件,一边翻阅,一边问,“还有什么事?”
“裴总,还有就是宣传部门已经发出申请,要进行无负担光屏的代言人以及推广大使等的前期筛选工作。另外,关于销售团队,那边在问您,是利用原有资源循环整合,还是招募新的线上线下销售团队。”
说着,丁默打开一份初步提议给裴放看,“如果是需要招募新的,宣传部这周内会拟出初步策划给您过目。”
裴放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需要做出的决定太多,在丁默看来,相对而言,是否需要招募新的销售团队明显是小到不能在小的决策。
但不知为什么,裴放这个时候却十分反常地沉默了片刻。
不知老板在想些什么,丁默也不敢再催。
直到又过了一小会儿,才终于听到裴放开口:“招募新团队。让宣传部明天中午一点带着策划来会议室开会。”
就这么点小事老板还要开会?还是挤占的中午午休时间。
丁默有些吃惊,但毕竟已经工作许久,基本的情绪掩饰还是会的,他面色如常地答应了,并打算离开办公室。
“对了,你等等。”听到身后的声音。
丁默停下了脚步,“裴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裴放抬抬下巴,“丁默,李鸣岚有没有提过要挖你的事。”
丁默顿时哑声了,脸色也由一贯的温和平淡变得不是太好看。
“说实话。”裴放又气势迫人地开口。
说不清是窘迫还是尴尬,“......有。”丁默说。
实际上,非要坦言的话,丁默这段时间个人的私人生活被迫卷入了一场莫名又离奇的纠葛,从而变得非常糟心。
不算更早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莫名举动外,非要划分一个节点的话,让丁默清楚地感知到不太对劲的,大概就是从上次露营开始。
就在那晚,李鸣岚突然十分突兀地跟丁默提出,想要丁默做他的助理。
彼时丁默愣了愣,才说:“李总,你别说笑了。”
李鸣岚那时确实是笑了,不过他的神色并不能让丁默自欺欺人地将其定义为开玩笑。当时他问:“你想要多少工资?”
丁默呆了下。
看着李鸣岚一副不差钱,一开口就是你要多少都随你开的口气,丁默不得不承认他有过一瞬间的动摇。
丁默自认自己就是个俗人,俗人又谁能不爱钱呢。
虽说在裴放的手下待遇是相当不错,但如若有人抛出更好的橄榄枝,丁默自然也没有断然拒绝的道理。
打工嘛,给谁打不是打。
老实说,那一刻,丁默脑袋飞速转动,甚至真情实感地开始考虑自己得要求多少薪资待遇,才能对冲掉从光崇离职的潜在风险——
直到李鸣岚见丁默久不开口,似乎有些急迫,于是轻飘飘地提议道:“你现在的十倍怎么样?”
不对劲。
丁默脑中警铃大响。
他知道裴放有钱,李鸣岚也有钱,对他们而言,给一个助理开十倍二十倍工资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但丁默有自知之明,就算自己作为助理活儿干得再好,也有一个基本的合理薪资范畴。
这世界不过是一场巨大的价值交换。丁默早早便悟透这样一个道理。
合理范畴内的工资,是自己应得的,也是自己能够靠工作能力,正正经经挺直腰杆长期持续收获的。
但如若是明显合理范畴外的收获,冥冥之中一定有其暗中标码的价格。
也一定有丁默需要付出的代价。
那天晚上,虽说隐隐感觉到不太对劲,但丁默还不太敢确定李鸣岚的目的,于是只是委婉地拒绝了他。
可自那以后一个月以来,从丁默频繁地收到李鸣岚的信息,频繁地被李鸣岚以各种十分不合情理的理由要求见面,且再三不厌其烦地不肯放弃反复提出要高薪挖丁默当助理的种种迹象——
丁默已然对对方的目的有了明确的笃定。
事实上,丁默在想清楚之后,陷入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凌乱。
丁默当然并非对李鸣岚个人的性//取//向//有什么意见和置喙,只是作为一个直男,丁默从来没有将与同性之间纳入那方面的考虑。
再说对于李鸣岚这人,丁默本身并无意见,甚至因为其在社会身份上的成功,丁默可以说对他有些自然而然的崇拜和敬意。
只是近一个月以来,面对对方单方面的骚扰,丁默简直烦不胜烦。
偏偏对方又是这样的身份,丁默做不到撕破脸皮,只有每天堪堪维持体面与其周旋,简直是身心俱疲。
拒绝过,逃避过,但是都没有用。
丁默在夜深时犹疑、痛恨,甚至萌生了想要去问问李鸣岚到底是看上了自己哪一点的想法,自己改还不成吗!
丁默真的不知道,如此普通的自己为何会吸引李鸣岚这类的天之骄子般的公子哥。他想要什么人没有,非得在自己身上耗着。
丁默当然也不可能还天真地以为这样的公子哥会有所谓真情之类的东西,不过是兴致来了想要玩玩而已。
可丁默也是真的一点都不想淌一趟这样的浑水。
本以为这一场糟心之事只局限于自己跟李鸣岚,这个时候却突然听到裴放这样发问——
丁默立刻意识到,即便裴放不知道李鸣岚骚扰自己的细节,但一定是对李鸣岚的心思一清二楚的。
丁默身体僵硬。
事实上他此刻无法不窘迫。
即便裴放本人对丁默没有恶意也没有任何龌蹉心思,但——
但丁默想,自己在这些天之骄子,在这些上位者面前,算什么,玩物吗。
“他又找我要人。你怎么想?”裴放注意到丁默泛白的嘴唇,“告诉我你的想法,如果你不想去我会回绝。”
“谢谢裴总。”丁默勉强笑了笑,“我没有离职的打算,我身上还有竞业协议呢。”
事实上这跟竞业协议没有任何关系,两人都心知肚明。裴放看丁默一眼,点到即止,“工作上的事我会处理。”
言下之意,私下生活里的事只有丁默自己处理了。
丁默当然也听懂了,“嗯”了一声,告辞后走出办公室。
看着躺在收件箱里,由某免打扰联系人发来的消息:【我喝醉了,你来接我好吗】
丁默牙关咬紧,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