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谢弘刚答应了晏楚,要护着沈应,怕是早就走了。
春杏顺势道:“你们一个个的,是如何在宫里当差的,捡到了贵人的东西,就敢占为己有?”
一众宫人吓的扑通跪地,身子抖动如筛。
为首的大宫女年纪稍长,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此刻也是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眼眶中泛着红。
“回禀贵人,奴婢们昨日是当值,只是昨日宴会里各处繁忙,并未到过碧湖,并没有瞧见拿簪子的踪影,许是,许是贵人遗落在了别处。”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口悄悄擦拭着眼角的泪花,手指因着紧张有些微微地颤抖。
“遗落?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是说我胡说八道了。”沈应脚步轻移,裙摆拖地发出沙沙的声响,似是一条快要发怒的游蛇。
她踱步在跪地的宫人面前,低垂着眼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们,严声道:“并未到过碧湖?昨日是贵妃在宫中设宴,邀请了一众贵女夫人的,宫中一应物件都需要在内务府领取,昨日娘娘宴请,你们是如何不经过碧湖,去到内务府的?”
宫中线路,沈应是了解的。
从李婉的宫中,到内务府里,会经过碧湖和偏殿处。
那时候,女眷正在进宫,内侍和宫婢便要将着东西给安排好,未央到得最早,或许,真的有人瞧见未央被着谢准带入了偏殿。
底下的人更是安静。
沈应勾着唇微微笑了起来,只是这笑看起来微微有些渗人。
“昨儿宫里的动静可不小,”沈应顿了顿,眼神愈发锐利了起来,“你们也都清楚,碧湖那里发生了什么,要真是被我发现你们在碧湖边上捡了东西,这另外的事情也就都要算在了你们的身上。”
她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觉得是他们这些人将孙未央推入的手中。
有个胆子稍大的太监,瞧着年纪倒是小,听着沈应的话,心里头是不忿:“贵人这话,倒是叫奴才们惶恐,这要是真捡了镯子,也只是偷窃罪,怎的还和人命扯上了关系。”
沈应什么都没说,对着门外的人招手,人立刻从外面进来,将刚说话的小太监给拖走。
“贵人这是什么意思,东西真不是我偷得,人也不是我推的,贵人冤枉啊。”
一时间,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唯有微风带着小太监远走的凄厉声和树梢上沙沙的声响。
跪在地上的人,相互瞅着,惊恐与犹疑在眼中剧烈地碰撞,谁人也不知道,小太监是说错了什么。
“昨日,谁跟着那名小太监一块当值。”
沈应的话语刚落,地上的人便不住地磕了起来:“贵人饶命,奴才什么都不知道,贵人饶命。”
沈应直摆手:“带下去。”
等着几个问题下来,殿上留下来的人,也就只剩下了二人。
“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两个小丫鬟,从进来开始,便跟着其他人不同,除了是眼里的惊恐之外,还有丝丝的害怕,甚至连着求饶的话,也不怎么说。
这种样子,像是知道些什么。
“你们说呢?”
许久之后,一个身形瘦小的宫女身子微微抖动了起来,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咬着下唇,怯生生地开了口:“奴婢,或许知道贵人的东西,落在了哪里。”
很好。
“冬竹。”
冬竹身边的宫女,来不及制止,不可思议地看着身边跪着的人。
沈应走到了她的身边:“你叫冬竹?”
“是。”
冬竹想了很久,沈应不是真的丢了东西,只是想要知道昨儿个碧湖边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这样兴师动众的。
沈应对着皇后道:“恳请皇后娘娘,能让我好好地问问这两位宫女。”
她的意思很明显,这件事情,皇后也要回避。
春杏刚要说话,就被着皇后给制止:“哀家也乏了,你们慢慢处理吧。”
“多谢皇后娘娘。”
沈应心里着实地感激皇后。
皇后都走了,谢弘也没了理由再留下,刚也要走,沈应便开了口:“还请着殿下留下。”
谢弘惊讶:“我?”
沈应看着他的眼道:“殿下也该需要明白,这皇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沈应说完,便又继续问着冬竹:“你知道些什么?”
冬竹现在倒是没有刚开始那样紧张了,已经是镇定了下来:“贵人的物件,根本没有掉在碧湖,而是掉在了偏殿。”
沈应听着便笑了起来,谢弘很是疑惑,不懂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殿里除了他们四人,便再没有了其他的人。
“昨儿个,奴婢和乐春也当值,贵妃娘娘大早就开始安排活计,奴婢们没来得及吃上什么东西,等着过了时辰,已经是饿得不行,奴婢们手里端着的是招待贵人的吃食,便忍不住想要偷吃一些。”
冬竹说着,偷偷看了一眼沈应的脸色,见着没有异常,才敢继续说下去。
“来往的路上人多,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偷吃,便想着在偏殿处躲着,没过多久,便见着、见着——”
接下来的话,冬竹不敢继续说,倒是谢弘忍不住:“见着什么?”
“见着人拖着孙姑娘朝着偏殿处过来,我们怕被发现,也不敢多看,便朝着后院处偷偷跑掉了。”
“你是说,孙未央不是失足落水的?”谢弘震惊,“你们为何不告诉孙靖宇?”
昨天当值的人孙靖宇已经全部查过,说是什么疑问都没有。
冬竹和乐春相互看了一眼,乐春终于是开了口:“贵人在宫中去世,奴婢们自然是不敢多言,咱们什么都没有瞧见,也就不敢说,但要是殿下说不是失足,也是有可能的。”
“什么意思?”
冬竹深吸了一口气道:“等着奴婢经过碧湖的时候,便见着人,将着孙姑娘扔下了湖,人落在水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谢弘顿时哑口。
人落在水里,会本能地扑腾,除非人在落水之前,就已经死了。
“是谁?”
他根本就想不到,谁人胆子这么大,会在宫里动手。
冬竹顿了一下道:“当时奴婢没敢细瞧,不知道是谁。”
谢弘听着,只觉得可笑,连着人落水者看得清楚,这时候竟然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若是你们老实说了,或许,我还能留你们一条命,若是不说,我不介意将你们知道的事情公之于众,那时候,等着人来找你,我也能知道是谁动的手。”
谢弘说着,沈应不由得朝他多看了一眼,别看他平时跟着谢英的时候,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但真遇着大事,他才不是晏楚口中说的,会害怕的人。
乐春身子不住地抖动,当时在偏殿里,拖着孙未央来的时候,她多看了一眼,他们那些人,连着朝廷命官的家人都敢杀,更何况,她们这些在宫中如蝼蚁一般的人呢。
也许,跟着五皇子,还有一线生机。
乐春想着,朝着地上重重地磕着头道:“若是奴婢真的说了,五皇子会留着奴婢们的性命吗?”
“绝不实言。”谢弘说得毫不犹豫。
乐春咬着牙道:“当时走的时候,奴婢多看了一眼,那侍卫的身上,带着的是晋王的腰牌。”
谢弘听着,呆立在原地,半晌后才喃喃道:“不可能。”
沈应反问着:“为什么不可能?”
谢弘的面上带着惊讶:“他没有理由啊,孙未央是孙靖宇的妹妹,执掌禁军,与他对立,有什么好处?”
沈应笑了:“所以,他没有说是他动的手。”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谢弘这才反应过来,沈应不会无缘无故地说是掉了东西,她要的就是人证而已。
“是。”
“你到底是要做什么?”谢弘瞳孔一缩,冷不丁地发问。
“我要谢准死,要替未央报仇。”沈应说得发狠。
“他是我二哥,你简直是疯了。”
谢弘不欲与她多说,沈应已经没了理智,只想要替着孙未央报仇。
沈应在他身后,冷静开口:“怀王人已在东林,你说晋王下一步会做什么?”
谢弘这才停住了脚。
“你是说,二哥想要逼宫?”谢弘反应也是极快。
“现在还不清楚,但他在封地的兵马,已经调了不少回城,帝尊已然年迈,已经听不进去什么了。”
谢弘自己,也有很久,没有见过父皇了。
李婉怀孕后,帝尊也是去得少了,都是贤妃和林婉仪在帝尊身边服侍的多,她们二人,都是谢准的人。
只要谢英稍有差池,就会让谢准有可乘之机。
“怎么办?”谢弘听着,不免有些急色。
沈应目光紧紧地落在他的身上:“你准备好了吗?替着怀王将着长安城守好?”
她也不知道,在这长安城中,还有谁能让自己相信,但除了谢弘,她想不到还有其他的人。
“好。”
沈应笑道:“我帮你。”
而后,谢弘将着审问的两位宫女,带回了自己的宫殿。
沈应出了宫门,便去了武安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