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靖伦面部抽了抽，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那，那什么，“尘慕言尬笑道，“我就是不小心的，兰家典籍太多了，真是家大业大哈，连典籍收藏都这么丰富。”
很显然，这几句话是废话。
尘慕言还算好的，叶殷被砸得说不出话，此时面无表情地盯着尘慕言，眼神幽怨。
尘慕言瞥了他一眼：“......”
尘慕言在心底给他说一万次对不起。
尘慕言转头看向兰靖伦：“我这人眼有点瞎，眼神儿不太好，能不能麻烦兰公子帮我找找？”尘慕言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哼，看你怎么找。
尘慕言已经预料到他八成会拒绝。
叶殷看了一眼尘慕言，说道：“额，要不师尊去休息，我来吧。”
可没料到，兰靖伦居然同意了。
“好。”兰靖伦爽快的答应了。
尘慕言：？？？
叶殷：？？？
不是，这人什么时候变这么爽快了？昨天见个面不还跟他客套半天吗？
叶殷阴阳怪气：“兰公子什么时候这么有善心了？”
兰靖伦：“在下一直如此，叶兄可不要冤枉我。”
“是吗？那可真是谢谢兰公子了。不需要。”叶殷回瞪眼道，也不知道他从哪来的好胜心，“师尊，你去一旁歇着，弟子一个人找足矣。”
尘慕言诧异：“你确定？”他回头望了望身后一排排的书架，语重心长地劝，“那什么，叶殷，要不你再想想？”
“我确定，我......”
话音未落便被兰靖伦打断了。
“不过我觉得，看书无趣，仙君想不想玩玩更刺激的？”兰靖伦含笑而道，一双桃花眼含着千丝情，万般柔情，犹若春风不及。
尘慕言一下子愣住了，似乎是从未想过兰靖伦会露出这等神情。
或者说，是对他露出这种神情。
不等他问个三七二十一，兰靖伦直接抓着尘慕言的手腕把人拉过去，胸口贴着尘慕言的背，双手握着尘慕言手腕，随即在空中招来几缕魂，如鬼魅伎俩，然后按住尘慕言的手，一点点耐心地教他下一步怎么做，先这样在那样，比书院的教书先生还认真。指尖在空中婉转，尘慕言的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将那几缕魂收作一团。而那些魂魄原本污浊无比，一丝一缕上都沾着邪气和怨念，此刻却肉眼可见地变清，直至变成最后，那几缕魂顺着尘慕言的指尖融进了他的身体里面。
尘慕言瞬间一激灵，感觉一股寒意流过四肢，与体内灵力相结合后却又散出暖意，若冬日暖阳，舒服得很。
像林间的风流过他的身体，全身经脉畅通，毛孔舒张，简直是爽的不能再爽，要不是觉得不太合适，尘慕言真想再来一次。
不过这种感觉他好熟悉，好像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有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是......
修为提高。
自从当上神之后，尘慕言的修为几乎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他也渐渐忘了修为提升是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直到今日，兰靖伦带着他亲自体验了一番炼魂的感觉，他才想起来。
炼魂可提高修为，而那个人大量的炼魂，换句话说，他对力量很渴求，他想通过炼魂的方法来提高修为增长的速度。
尘慕言正思考这件事，旁边的叶殷看着这一幕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更贱的是，兰靖伦朝他眨了眨眼，似是挑衅。
叶殷只觉得气血上涌。刚才那亲密的举动，像是一簇小火苗，无意间灼伤了叶殷的眼睛，心里头莫名生出股莫名其妙的情绪。
叶殷感觉心里头像是突然被人用刺扎了一下，不疼，却痒得他难以自拔。
此时此刻叶殷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兰靖伦，好讨厌。
而“肇事者”尘慕言这会儿正绞尽脑汁地想天界到底有谁缺少修为需要靠炼魂来大量积累，对叶殷脑力那一阵疯狂脑补一无所知，他甚至没注意到叶殷的脸色有点难看。
尘慕言脸色也变得难看。
他是真的想不出来。
眼看着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线索有这么断掉了，尘慕言气的想吐血。
“走，我们回去。”他扯着叶殷的衣服就往外走。
叶殷被突然地这么一扯，差点失去平衡又跌倒。
回到房间之后，尘慕言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叶殷。
不对劲，这孩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安静？以他的性子，这会儿不是应该问他一大堆问题吗？
太安静了。
”你怎么了？干嘛从刚才开始就不说话？”尘慕言有点担忧，要不是他身上没鬼气，尘慕言都要以为他被鬼上身了。
“没有。”叶殷面无表情从嘴里小声地挤出两个字。
“什么？”“空耳大师”尘慕言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说话啊，怎么了这？谁又惹你了？”
叶殷盯着他。
尘慕言：“......”
看我干嘛？我又干啥了？尘慕言发自内心的疑惑。
“没什么。什么都没有。”叶殷垂着眼帘道，看上去很像一只受了委屈拉耸着脑袋的小狗，身后的尾巴有气无力地垂着。
尘慕言：“......”
这不摆明生气了！
“来来来，坐着说。”尘慕言拉着他把他按到凳子上，蹲着，以一种抬头仰视的姿势看他，“你这孩子今天犯的又是哪门子毛病？更年期到了？那也不对啊，你又不是楚晨萧。是为师做错什么了？”
“没有，师尊没有错。”叶殷闷闷地说，“是叶殷自己的问题，是叶殷不好。”
他只是......只是看见兰靖伦和师尊如此亲近，有些嫉妒，甚至是羡慕。以前他干什么事情都要先问过尘慕言的意见，他同意了自己才敢这么干，可那个兰靖伦却可以毫无顾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都不需要经过尘慕言本人的同意。
凭什么？
叶殷心中不甘，却也不敢把气撒出来，只能憋心里。
而且他可以带尘慕言亲自体会，更容易发现线索，自己什么都不会，相比之下真的很废物。叶殷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厌恶自己的无能。
尘慕言暗自叹了口气，心中已经猜到趁着这会儿的时间。这孩子已经不知道在他那颗万能的大脑里脑补出多少了。
他抚上叶殷的头，轻声细语道：“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不好？我觉得，我的叶殷很好啊。”
叶殷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一时静止。两道目光交汇，彼此的眼睛倒映对方的面庞，这一刻，所有的防备与回避都崩塌瓦解。
血色逐渐爬上双眼，眼膜那好像多了层氲气，景象变得模糊，唯一看得清的，是尘慕言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
一滴清泪滚落。
又一滴。
止不住了。
尘慕言说什么？
我的......叶殷？
“师尊，您......您说什么？”他含着泪问。
“我说，”尘慕言耐心地一字一顿笑道，“我的叶殷很好，我从来没有觉得叶殷很无用。”
铮——有东西断了。
一根名为理智的弦。
他盯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一个能牵住他心神的男人，有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向四肢覆盖，仿佛要将他吞没。
而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是他师尊，带着他游走在滚滚红尘，无情天地之中，让他这一本该无家可归的孤儿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处，有了归属。
光阴刹那，流年似水。
这一晃，自己居然已经在尘慕言身边待了二百年了。他已经从一个屁颠的小孩长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
年少无知，不谙世事，不知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
他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如此在意尘慕言的一举一动，对他的话，对他的态度，一个表情，都可以成为他心中纠结抑郁的心结。
望他，念他。
他此时并未料到，这个人将会是困住他一生的深枷锁。
他只知道自己心跳加快，眼泪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刷刷往下掉，耳边嗡嗡的。
叶殷突然感觉自己心里像是存在了一道很久的禁制，刹那间被解开了，五味杂陈地情绪涌向四肢和神经，心中的一部分好像被人用什么东西填上了，一点一滴。那一刻，叶殷甚至能听到自己砰砰狂跳的心脏，正有力地撞击胸腔。他感到喉咙发干，喉结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汇聚在嘴边，到头来他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就像一个从高处失足坠落的人，恐慌不安，迷茫无措，在半空中不停地下坠——
直到尘慕言接住了他。
情动三千，不知何起。
一往情深，不知何解。
愿似君心皎似月，
千年际遇换今朝。
有缘共醉千杯盏，
只道人间长相思。
——他动情了。
另一处地方，一个身影站在屋顶，遥望这间屋子。这人眼神深邃宛若深潭，盯的认真，像是拥有透视眼看到屋内的场景。
月光凄惨的照到他身上，犹若铺上一层凄白的霜，衬得人更加忧郁悲苦。
他的眼神似是在回忆，小心却痛苦，就像一道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把它血淋淋地撕开，把它再次弄得皮开肉绽。
“我不会……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