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剧烈跳动，如同报警器般发出尖锐的警告。

邱时予挣扎着逐渐泄了力气，几天前他还只是个在家混吃等死的宅男，眼下却落到人人追着他宰的地步。

他想不明白，也不想搞明白。

邱时予无力地闭上眼，河面似乎有光照了进来，是到天堂了吗？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去触碰那些光亮。

身体忽然变得好轻……轻得好像化成了条鱼。邱时予这样想着，完全没注意到旁边新溅起的巨大涟漪。

有人跳进水中将他抱了起来，邱时予的脑袋终于得以露出水面，他贪婪地吸了口气，却被河水呛得咳了起来。

“没事吧？”岸上的人担忧地喊着。

穆肖看了一眼邱时予还能喘气：“没事。”

邱时予整个人都湿透了，头发跟鬼似的贴在脸上，两手贴着头皮往后一抹，将头发捋到脑后，终于得以看清眼前带着色彩的世界 。

周围是一圈手电光，邱时予像是万人瞩目的大明星，有人给他递水有人给他递毛巾。

总感觉听到了穆肖的声音。

邱时予快速掠过那些陌生的脸，在看到穆肖正胡乱地擦着短发后，才完全放松下来。

汤晓峰和穆肖简单聊了几句，看到邱时予和个泡水的雕像一样，边吐槽边将干毛巾丢到邱时予脸上。

“说说吧，怎么个情况。”汤晓峰完全没有怜悯之心，追问一个刚经历溺水的人，目光犀利地游走在邱时予、王岚的脸上。

邱时予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总结，像把汤晓峰当了空气，越过他对着穆肖说：“找到陈惠云了没？”

穆肖拧着毛巾，语气没什么起伏：“还没有。”

汤晓峰补充道：“还不是穆老大说联系不上你。”连我这个远在亭阳本该下班的都抓来了。

穆肖没让汤晓峰多嘴，打断道：“村民和警方都在搜寻陈惠云。”

邱时予点点头，像是想到什么，“啊”了一声，赶紧去翻身上的口袋 穆肖给的备用机不知被水冲到了哪里。

“不见了？”穆肖问。

邱时予尴尬地低下头：“我回头赔给你。”

手机丢了是小事，邱时予更担心手机里面的数据。不过穆肖没有追责，只让汤晓峰带邱时予先去车上换身衣服，晚点还要去局里问话。

邱时予身上新换的衣服，还是汤晓峰生怕在仓源过夜准备的，邱时予鬼鬼祟祟地换完衣服，汤晓峰坐在主驾驶不耐烦道：“兄弟，车上就我和你两个人，而且都他妈是男的，有什么好看的？”

汤晓峰看脸也就跟邱时予差不多年纪，邱时予不知道哪儿惹到他了，汤晓峰唯独对邱时予说话特别冲。

“现在可以说说你和王岚的事儿了吗？”

邱时予憋了一肚子火，看在身上的衣服的面上耐着性子问：“谁是王岚。”

“就是把你摁河里那位。”汤晓峰说，王家村里的人互相都认识，随便问几个看热闹的村民，就没什么不知道的。

邱时予认同地点了下头：“你让我理一下。”

汤晓峰没再多嘴，邱时予仔细回忆起王岚自爆式的袭击，发现其中的收货不小。

他推测王岚和王婆二人达成了某种联系，不管是王婆给他钱，让王岚干掉邱时予也好，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可以肯定的是，邱时予的存在威胁到了王婆的安危，王婆急切地想要除掉他。

可邱时予只找王婆打听了两件事情，一个是王翠花的死，还有一个就是陈惠云的去处。莫非……王婆与王翠花的死也有关系？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思绪一下又走进死胡同，邱时予悄悄去看汤晓峰，汤晓峰这张脸他在KTV上见了无数次，也算是老熟人。

邱时予早就想问了。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他应该还没幸运到遇到危险，刚好被路过的警察相救。

汤晓峰回头深深看了邱时予一眼。

“你傻啊？老大的手机是你能拿的？”

心被狠狠揪住一般，显然这个回答出乎了邱时予的预想。汤晓峰的话还算收敛，翻译过来——警察的手机你也敢拿？

穆肖在车上故意丢给邱时予的手机，那些有意无意让邱时予听到的谈话……原来都是穆肖一手安排的？

邱时予没想到大人的世界这么复杂，像是看透世界的本质般长叹口气。他不知道的是，穆肖的备用机开了防丢失功能，只要手机在邱时予身上，他可以随时查看定位，邱时予的动向一目了然。

这时汤晓峰的手机响了，手机连着车内的蓝牙，一接通，整个车的人都能听见。

汤晓峰想将通话转到蓝牙耳机上，穆肖的声音先一步传了出来。

“陈惠云找到了。”

邱时予精神一振，汤晓峰戴上耳机，后面的内容邱时予无从得知，他焦急地等汤晓峰挂断电话开口。

汤晓峰脸色铁青：“等录完口供，老大让我送你回去。”

“陈惠云在哪儿找到的？”邱时予更关心陈惠云的安危，汤晓峰岔开话题：“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要是有嫌疑，拘传12个小时起步。”

邱时予自己的手机也一并葬在了河里，时间还得从车上的显示屏看，若再加上拘留的12个小时……6月22日这一天所剩无几。不过好在审讯结束，汤晓峰意识到是王岚先动的手，邱时予就是个被卷进来的倒霉蛋。

汤晓峰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叮嘱同事继续审问王岚，他抓起车钥匙：“走呗？先送你回去。要是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你去亭阳派出所报到也一样。”

邱时予果断以他成年为由拒绝了汤晓峰的好意，天一亮他大可以随便打个车回亭阳，汤晓峰忙得屁股冒火，白了邱时予一眼。

揉着肩膀正准备回局里，他忽然想到那个叫王岚的小伙，嘴巴硬得跟个蚌壳一样，一个字不说就干坐在那边和审讯员大眼瞪小眼。

“诶，你知道王岚为什么要杀你吗？”汤晓峰多问了邱时予一句。

邱时予刚好也有话对汤晓峰说：“大概知道。你可以查查村里的神婆。对了，衣服后面我洗干净了放你们门口登记处，谢了。”

汤晓峰看着邱时予的身影融进黑夜，心里一阵儿发毛。就好像邱时予知道他们在哪儿上班，一副下次路过顺便捎过去的架势。

咱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汤晓峰挠着头给村长打电话，想问问村长村里是不是住着个神婆。

“王婆啊？”村长说，“王岚是王婆的侄子，平时在大城市打工，周末会回村子帮衬一下。”

汤晓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你说的那个王婆婆住在哪里？我有事情问她。”汤晓峰办事也是利索，问到地址后，马不停蹄地来到王婆家门口。

门头快被他敲烂了，屋里愣是没点动静。汤晓峰垫着脚从西房间的窗户口往里看，屋里没有亮灯，两个屋子的窗帘全都拉了下来。

这个王婆家里几口人？没一个听到他敲门的声音？

汤晓峰意识到不对，在门口大喊：“王婆！！”几声过后，屋里仍然没有动静。汤晓峰灵机一动，如果有人问起来他可以说王婆一个人在家怕出什么事情，于是他走回正门前，侧着身子将门撞开。

快步走进屋内，汤晓峰打开手机照明，边喊老人的名字，边找大屋的电灯开关。

“王婆？”

汤晓峰走进卧室，看到大开的衣柜微微一愣，随后赶紧给穆肖打电话。

“老大，有发现。王岚是王婆的侄子，而这个王婆又是村里的神婆。我刚刚去她家问话，发现王婆收拾了细软，已经跑远了。”汤晓峰转回大堂，看到香炉里还未燃尽的线香、

一炷香要烧多久？用不用一个小时？

“等会跟您汇报。”汤晓峰风风火火地回到局里，几个刚歇下来的同事又被他喊去找王婆。

局里的灯亮了一个通宵，汤晓峰接了杯水，用力砸在审讯桌上，王岚垂眸看着桌面溅出的水花，终于抬眸对上汤晓峰的视线。

“王婆跑了，现在你满意了吗？”汤晓峰说，“啊！你不用开口。我们都能查明白了，我就是来通知你，现在案子升级，你还要在审讯室呆17个小时。啊，忘了。你故意杀人未遂，协助嫌疑人逃脱，数罪并罚至少十年以上。”

王岚毕竟年纪尚轻，汤晓峰就想着诈诈他。

“你知道王婆犯啥事了吗？”汤晓峰“啪”一声两手支到桌上，探头瞪着王岚，一双小眼睛闪着精光，死死咬着王岚不放。

“陈惠云被人开膛破肚染红了河水，我们想不发现都难啊。”

“不可能！”王岚红着眼睛，“陈惠云怎么可能会死？她不是因为父母都被你们叫来警局，家里没人管她才跑出去的？”

“别骗我。”王岚认识的陈惠云古灵精怪，是王建国，甚至是村中最宝贝的女孩，怎么可能被人开膛破肚丢在河中？就算有人动手，那也是外村的人杀的！

他大声质问：“再说陈惠云的死和王婆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王婆为什么要跑？”汤晓峰勾着凳子腿，调整好位置坐下，“我刚从王婆那过来，家里的金子、首饰、衣服全都没了。哦，还有那尊原本应该摆在大堂的塑像，那敬菩萨的香都还没烧完。”

王岚咬着下唇，眼神飘忽，显然内心已经动摇。

王婆一再唠叨大堂里摆着的是仙家，就算她老太婆死了，也不会让仙家身上落水一点灰尘。王婆总说那是她神奇能力的来源，说是天上的神仙犯了错，被罚到人间，犯错的神仙为了早日回到天上，这才找到王婆联合起来做些善事。

“伯母她什么也没和我说。”王岚绝望地摇头，“惠云怎么会死呢？”村子里的人绝不会伤害惠云，他想起那个外来的年轻人。

“一定是他干的！”

“他是谁？”汤晓峰追问道，最终搞明白王岚怀疑的对象是邱时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