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澜很快就拿到了吴月皎给她的‘泥叫叫’,原来是陶制的口哨。
一套十二个,做成生肖模样,因是儿童玩具,塑造的动物形象憨态可掬,精致可爱。
林安澜依次把玩,试着吹了一下,声音高而不尖,并不刺耳。
即便林安澜是成人灵魂,乍一见也觉得喜欢,经常拿一个在手里玩。
次日望山从县城里回来,说了大夫的诊治情况,向静的脚并不会落下病根,林易和周佩宁准备了歉礼,带着林五郎和林安澜赔礼道歉,向家自然是好好收下,将此事揭过不再提。
一晃林祖母的下葬之日到来,全村人都来帮忙,找来的响器班子从早吹到晚,极卖力气。
林家又在村口设了三天的流水席,不管是不是林家湾的,只要人过来就有好饭好菜招待。
热闹了好几日,葬礼进入尾声,林家即将进入平静的守孝生活。
葬礼办完,向家人也该离开了。向老太爷旁敲侧击地想把几个孙子留下来读书,被林智林易婉言拒绝了。
不说在孝中,别人不好来家做客,只说向家这些儿郎,没一个林智能看得上眼的,他又不是没有子侄教,何必给自己寻不痛快。
送走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向家人,林家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忙活了这么多天,总算是可以好好歇一歇了。带着孝,不会有人上门,更不会有宴饮请客的。
一家人先是狠歇了几天,生活也就步入正轨。
林智带着林大郎几个读书,周佩宁和吴月皎忙着布置家里,林易整合目前持有的产业,细细规划将来。
买来的几个商铺还赁出去收租金,刚买下的六百亩地在冬天到来之前请人深翻一遍,以待来年春耕。这些地大部分都租给了佃户,林易不打算换掉,还照常佃出去,只留靠近林家湾的找几个长工打理,农忙时请短工也就够了。
还有家里需再添置些人,他们身边照顾的人不需要太多,但宅子一大,各处洒扫打杂的人手紧缺起来。
原先在长安院子小,没有专门的园子,只垒了几块小花圃,是以只有一个洒扫院子的仆役顺带着管理。现在起码要有两个懂花草的带五六个打杂的一起才能忙得过来。
这些事交给望山去办,林易并不亲自出面,交待好了事项,他也就闲下来了。
这日上午林易在家里四处转悠,到东院见林智在新布置的书房将大郎五个拘在一起念书写字,林智在旁答疑解惑,忙得不亦乐乎,便也不打扰。
回到西院正房,只见周佩宁正盘算着各处需要添置的东西,列单子着人去采买,也没空搭理他。
林易发现,家里只有他和林安澜最闲。
准确地说,林安澜或许也不闲。
她坐在正房软榻上,身边摆了一摞识字卡,还把大伯母送她的泥哨子排成一列。
就林易坐下的这一刻钟里,林安澜先是随手从识字卡里抽出几张,念出上面的字后,摸起一个哨子玩一会儿,腻了再去认字,然后再玩,如此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林易:……
他又看了一会儿,沉思良久,起身对林安澜说:“澜娘,爹给你开蒙吧。明日巳时,你来书房。”
说完,不待林安澜反应,径直走了。
林安澜:她爹怎么突然抽风?
林安澜也不玩了,从榻上爬下来,莲心要给她穿鞋,被她制止了。
“莲心姐姐,我自己会穿鞋。”
莲心内心很是纠结,做下人怕主子不好伺候,但是她的小主子,似乎太好伺候了些,这样让她非常焦虑。
若是林安澜什么事都自己做,莲心担心娘子会把她调走,但在小娘子身边服侍,比它处强许多,能有这样的差事是非常不错的。
林安澜不知道莲心的内心想法,穿上鞋跑去外间找周佩宁。
“娘,爹说明日要给我开蒙。”林安澜把事情一说,周佩宁闻言回过神。
按理说,林安澜若要正式开蒙,周佩宁或吴月皎来教她就可以了,好比林安淑,就是吴月皎教的她。
而且,林安澜这个年纪开蒙,也有些太早了。
不过林易做下的决定,只要不是太超出常理的事情,周佩宁是不会过多反驳的。
最后,周佩宁也只归于林易正逢孝期,无事可做,教澜娘读书来打发时间这个原因。
她道:“你爹既这么说,那你明日便按时去吧。娘给你准备东西,嗯…让娘想想,除了笔墨,还需一张矮些的书案,我这就让人去找。”
说着,周佩宁又在清单上添置上几样。
林安澜见她娘也没反对,便知已经定下,也不再回榻上识字玩玩具。
要不是别人都有事忙,她也不这么玩,太无聊了。
林安澜看看院中的日晷,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往东院跑去。
林智在东院设的小学堂,这个时间该散学了。
等林安澜跑到地方,几人正从屋里出来。
与对待子侄的严肃不同,林智对林安澜态度很是和缓。
家里就两个女孩,林安淑已经出嫁,就算想念也看不见摸不着,而林安澜就在跟前,素来乖巧懂事不爱哭闹,林智喜欢她的性子,便多几分宠爱。
“怎么跑得这么急?”林智停下脚步问道。
“我来看哥哥们散学没有?”林安澜说,“大伯,爹要给我开蒙,教我读书。”
林智一怔,随即就想到林易怕是闲的无聊,不然澜娘才这么小,开什么蒙,依他看用那识字卡就很好。
林智见林安澜这么兴奋,迫不及待来找他们分享好消息,也不泼她冷水,笑道:“那澜娘可要认真读,早日超过你几个哥哥。”
说着,眼神特意在林五郎身上停留几秒。
此时距离罚他抄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九日,除去下葬那日家里忙乱得紧,都不得空,且算八日,若是勤勉,此时应该已经完成,但近日只见他空闲时间抱着新到手的弓不丢手,怕是没写多少。今日也该提醒一二,不然进度落下太多,他怕自己忍不住对五郎下重手。
林五郎满心想着终于下学可以玩心爱的弓箭了,丝毫没注意林智是在说他,突然感觉背后一股凉风袭来,激得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林安澜看得清楚,知道林智是在点林五郎,但这个蠢哥哥神经大条,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她在心里叹口气,只好帮林五郎一次。
林安澜仰起笑脸,脆声道:“哥哥们比我多念好多书呢,就是五哥,都学了那什么论语的,大伯前段时间还罚他抄呢,我想超过他们,需要好久呢!”
林五郎没将刚才打寒颤的事放在心上,满心只想着玩的事,此时听到林安澜提起他才仔细听了她的话,等听到论语这两个字时,心凉了半截。
对啊!他还有书没抄完呢,虽说大伯没规定时间,但他还是不太敢拖延太久。
林五郎看看天色,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他还是写一会儿吧,至于弓箭,他咬咬牙,还是下午散学后再玩吧。
林五郎仿佛浑身力气被抽干,迈起沉重的步伐往回走。
林四郎见了,叫他:“五郎,你去做什么?”
林五郎脚下不停,只回头答道:“抄书!”
林四郎也才想起来林五郎被罚的事来,又想起五郎这几日沉迷弓箭,怕是忘了抄书,摇头失笑。
林五郎并不是孤身一人在奋斗,林大郎也在房内奋战。
见状,林五郎心情好了一点,有大哥陪着,也不算太惨。
林大郎瞥了林五郎一眼,见他竟拿起论语翻开来抄,手下一顿,笔尖在纸上晕开一个墨点。
林大郎叹气,换了一张纸,还好这张才写了两行,要是写到最后废了,他得憋屈死。
林五郎看见,嘻嘻一笑,说道:“大哥,我来陪你一起写,以后就咱俩作伴。”
林大郎铺好新纸,轻声道:“明日便是十日之期,为兄只剩最后一点,午饭前可完成。怕是只能陪你这半个时辰。”
林五郎笑容僵在脸上,啊啊啊马上就十天了,明天甚至今日他大哥把抄的书交给大伯,大伯定会想起他来,而他,沉迷玩耍,到现在只将将抄了三遍啊!
林五郎仿佛已经看到林智生气的目光向自己袭来,头皮发麻。
好一会儿,林五郎才缓缓转向林大郎的方向,小心翼翼说道:“大哥,你能不能明天下午再交给大伯?”
林大郎吃了教训,写完当前的字,先把笔抬起才看向林五郎。
见他没有表情,林五郎吃不准他是否同意,硬着头皮说道:“大伯给了你十天嘛!明日给他正合适啊!不然下回再被罚大伯觉得你速度快会缩短时间的!”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能多给他争取一日时间,他能多写一点。
林大郎心想,我就这么容易被罚,还下回。
就凭这句话,林大郎都想拒绝他。但看到他手边已经写好的薄薄几张纸,知道他差得多,还是心软了。
“明日一早便交。”
林五郎听到这回答,微松一口气,只要不是今天交,下午下学后他就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虽说抄不完五遍,但多写一点,被放过的机率就大些。
林五郎手上写着字,心中默默为自己的悲惨命运流泪。
还有,他心爱的弓箭,今日不能陪它玩耍了。
林大郎既答应了林五郎,便不会毁诺,即便已经写完,下午却没有拿给林智。
但林五郎若是能坐得住认真抄书而不被其他事情分心,他就不是让林智头疼的林五郎了。
下午散学后,林五郎留在学堂里写了没多久,心就有些往外飘。
耐着性子好歹将第四遍写完,就再也坐不住。把笔一搁,便跑去玩了。
他想的很好,劳逸结合,先玩一会儿再来继续写。结果直到天黑吃晚食,林五郎才放下手里的弓箭。
饭后,林五郎点了油灯,但光线依旧昏暗,写一会儿便觉得眼睛酸涩。
想到林智和林易常要他们爱护眼睛,不可过度用眼,林五郎愉快地放下笔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