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路上

繁体版 简体版
小说路上 > 疯批恶神偏要为我堕无间 > 第24章 云雨念(3)

第24章 云雨念(3)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殿中气氛陡然剑拔弩张。

脚底那些早已被剔干净腐肉的白骨猝然间又散发出令人心慌意乱的腥臭味。

灯火太过缭乱,每一个人身下都有数道影,皆是张牙舞爪,与他人的影相互吞噬。

落仓手里的刀影恰穿过阿修罗王的影,直贯咽喉。

心灰意冷之人乍一听见姻缘将不由自己,心里没有惊起一丝波澜,仿佛局外人一般打量着因自己而起的风云,感到无比漠然。

我按了按落仓执刃的手,问道:“若我嫁他,于你利弊孰轻孰重?”

“你想嫁人或不想嫁人,都不必考虑我。你非我筹码,非我拖累。只问你自己愿与不愿。”

“哪怕要嫁的是你宿敌?”

“我说了,只问你自己愿不愿。”

“若于你有利,我就愿意。”

饶是对于情爱迟钝如落仓,在听了我这样的话,亦不免察觉到了异样,蹙眉问道:“你心里没有无央了?”

他只能浅薄地这样以为,无法敏感地探究到究竟是谁的心里没有了谁。

我摇了摇头,抬眼问阿修罗王:“私下你也以这张面目对我?”

“阿修罗只让最亲近之人见自己真实样貌。你若做孤的王后,孤自然以真实面目示你。”

我点点头,“今夜你容我一人想想。明日给你答复。”

落仓一把扯起我手臂,逼我起身立在他身边。

“你当真愿嫁?”

“无所谓愿不愿。只是,尚且有些不敢,我害怕有人会因为我自弃而不肯放过我,又要把我打入地狱...”

“那便是不愿!”

话音未落,神火已在落仓的操纵之下焚烧成海,他一手拽着我,双眼通红地回首看我,“我带你杀出去!”

“哥...”

总有人在我自甘万劫不复时拽住我,或是兄长,或是落仓,或是...释天。

落仓手下颇有些顶得上用场的精兵强将,这些年我与他又各有精进,因此尚可抵御一阵修罗王的手段。

可若要久耗,只怕我与落仓今日会一起葬身此处,化为托起这座宫殿的骨。

落仓虽莽却不蠢,岂会不知凭他自身实力还远不到与阿修罗王硬碰硬的时候,却选择为了手足不管不顾。

“都住手!我愿嫁!”

落仓对我的话充耳不闻,犹自拼杀。

他背后连中数刀,衣衫剥落,露出里头模糊的血肉。肩头亦被重伤,手已无力执刀,全靠神火硬撑。

我亦伤痕累累,无力再战。

“哥,我当真愿意,方才还有犹豫,现在全然没有了。如今这世间令我挂怀的只有你和兄.....你若死了,我将过得如何痛苦,如何伤心。我最最不愿的便是承受那样的痛苦和伤心,光是想想都觉得痛不欲生。你方才说只问我愿与不愿,我不愿你今日为我厮杀战死。至于嫁人这件事,其实,不必看得过重。我心里没有非嫁不可的人,那么,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落仓这才停下来,阿修罗王也示意众人住手。

落仓对阿修罗王道:“我娶你女儿,妹妹,妻妾,谁都行。你放过落玉。”

“你娶我亲人,我如何掣肘你,如何恶心你?”

落仓转而对我咬牙道:“是我不够强大才连累了你。可你不能死,我也不死,这世上再没有比活命更大的事。日后我定杀他,届时天地间男人你想嫁谁我就把谁绑来给你。”说着,眼眶愈发地红。

我笑笑,“不错,活命是大事,旁的均可委屈。也怪我不够强大,无法自救。你无需自责。”

落仓缺情少爱,心里并不将婚嫁看成是大事,因此反倒能够释怀。

阿修罗王怕日常梦多,无端生变,“既是如此,婚期便定在明日。明日,孤迎娶王后!”

阖宫上下都在为这场仓促的婚事而奔忙,可终究难以在极端的时间内准备完全,就连吉服都来不及量体裁衣,只好拿先王后穿过的稍作修改。

落仓整夜守在我房门外。

我隔着门劝他:“回去歇息吧。”

等了半晌都没等来落仓的回应,却听见他抵着门缝的呼吸声。

第二日,天下起大雨。

雨幕下,白骨宫的壁与柱显得古旧又斑驳,像有大块大块的霉渍覆在漆色表面。

宫殿里的烛火比昨日更加鲜亮,光线却比昨日更加昏暗。

大红色的帷幔悬满房顶,喜色映照在白骨上,与鲜血无异。

宾客皆已就位。

王座上,阿修罗王身穿吉服,周身仍有美女相伴,一面吃着干果一面等候吉时。

吉时一到,我由人搀扶着来到殿上,顺着中间一条兽皮铺就的道,笔直地走向王座。

透过盖头,只能看见团团虚影。

因是在迎新娘子,宾客俱都屏息敛声,连奏乐声都暂时停息,宫殿里一时静极。

却听一声冷笑穿过风雨,从宫门那头传来。

“闹得可还尽兴?”

我愕然顿住脚步,不觉中松开了攥紧的十指,苍白的骨节回血,露出粉嫩颜色。

在座众人皆朝门外望去。却见一人身披腥红色大氅立在雨帘前。衣衫的颜色,恰好与满屋吉祥呼应。

我回过身。

他的衣衫颜色与红盖头太过相近,很难看清,我不禁眯起眼。

“我是为了自己和落仓能活命,并非自弃。你若骂我轻贱,我不认。”

释天迈入大殿,大步走到一身吉服的新娘面前,一把扬起盖头,“好。既非自弃,我便不弃你。”

四座哗然。

阿修罗王跃下王座提刀欺近,“你是什么人!”

与此同时,落仓业已猫着腰离开主座,悄悄潜近。

释天耳清目明,但全然不予理会,俯觑着我讥诮道:“来探个亲也能闹出这么大事端。”

“阿修罗道岂有宁日,入此道,哪能躲开事端?”

他抬手翻看起凤冠上的珠翠,动作并不温柔,钗冠拧搅着发丝,揪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这等成色就将你打发了?那我平日送去给你的那些当真是糟蹋了。”

落仓感到释天对我似乎并无敌意,于是蛰伏静观,没有立时出手。

阿修罗王却不能忍受有人如此嚣张,竟在他大喜的日子不请自来,还如此目中无人。他大喝一声,拔刀劈向释天。

释天森然瞥去一眼。

阿修罗王立时全身僵直,用尽力气也无法动弹,面孔涨得愈加狰狞,脖颈上青筋几要爆裂。

半晌,释天挪开目光。

阿修罗王力竭倒地,挣扎着扬起下巴,仰视那气吞天地之人许久,忽而笃定道:“是你将我从凡间提来阿修罗道!”

释天漠然一哂,“哦?你见到过我的样子?”

“没见过,但你身上那股压迫感和气味我永远不会忘。”阿修罗王颤了颤,似乎忆起往昔而心有余悸。

“凡入阿修罗道者皆因本心契合此道,我从不干涉。你在凡间为帝王时,四方征战,杀伐不止,以攻城略地为乐,再没有比阿修罗道更适合你的地方。”

“既然从不干涉,为何要亲自来此,将落玉带离?”

释天冷冷一笑,并不回应。

阿修罗王头脑精明,已然猜出释天地位不凡,老道地没有擅自将贵人身份戳穿,挣扎着翻身跪好,不再多嘴。

宾客见阿修罗王如此,心知来人非同小可,也便学样朝释天跪拜。其中唯有落仓不服,身子虽也压得很低,双膝却始终不肯触地。

释天扫了众人一眼,只觉索然无味,转身朝门外走去。

“走罢。”

落仓紧走两步,横臂拦住我,一手紧紧握住刀柄,随时预备利刃出鞘。

“你和他走?”

我笑笑,“你怎么不问我愿不愿意和他走?”

“你愿不愿意?”

“愿意啊。”

落仓点了点头,垂下手臂,另一只手也放松下来。

他的目光越过我肩头,上下打量释天一圈,“去罢。在你能自保或是我有本事护你之前,别再回来。”

我点点头,“知道了。你好好活着,我也...活着。”

落仓退后半步,遁入纷乱烛火里。

殿外暴雨如注,将要迈入风雨的六道神忽而在门槛前顿住脚步,“把身上碍眼的东西脱下来烧了。”人却没有回头。

“你要我...当众宽衣...”

我话音未落,鲜红的吉服已顺着肩膀一路滑到脚边。

“烧了。”

我身着中衣,羞愤地僵在众人躲闪却又好奇的目光里。

“烧了!”释天的语气已不耐到极点。

所有人都在等待这一场博弈的结局,僵持的氛围下,其实人心早就对高下有了笃定的预判。

一道火舌却出人意料地从喜堂另一头猛扑上前,瞬间点燃了地上凌乱的绫罗。

释天回过身,看了看那头的落仓。

落仓迎着那道意欲倾碾的目光,咬着牙狠狠道:“我也以为喜服当烧。”

释天未置一词,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转而将目光落在我身上,“还有头上的。”

“当众脱簪是辱!”

“你若头戴凤冠随我而去,辱的不只是你自己!”

双唇被我咬得褪尽血色,“凤冠繁复,我不知道怎么摘。”

门洞前的的释天闻言竟折返回来,殿中宾客无不因为他的去而复返屏息躬身,纷纷收敛目光,不敢再那样堂而皇之地盯着衣衫不整的新娘。

“转过身去。”

我依言转身。

释天的手穿梭在钗环与乌丝间。因为身量高,这活他干得倒很趁手,也无需我弯腰将就。

拆到侧面时,他微微偏过头,气息恰好刮过我耳廓。

“别动。”

“你...轻一点,扯着头发很痛的。”我找了个理由将身体的颤抖搪塞过去。

宾客与阿修罗王不敢正视大殿中央那荒谬的二人,心里却各自领悟到一些发痒发腻的启示。

落仓抱臂倚在一旁柱子上冷眼看着,并不能体会到其他人的知觉,只是隐约明白自己的妹妹对那个为她脱冠拆发的男子似乎有着某种难以言明的依赖。

如瀑长发终于摆脱掉所有金石的束缚,倾斜在腰间。

在那些相拥的夜里,这些发就缠绕在释天臂弯里,摩挲着他胸口那片触觉灵敏的皮肉。

释天不觉怔了一瞬。

我见他没有动作,知道都拆好了,回身仰面对他道:“把它们给我,我来烧。”

他没有说话,那些光彩夺目的翡翠、明珠、宝石、金银转瞬在他手里化成齑粉,顺着穿堂的风飘向宫殿尽头。

回去的路上,释天始终沉默着。

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他立在云头,微微侧过脸,“在想若世间无你,日子该多干净。”

“干净”这样的字眼与他总爱挂在口边的“恶疮”遥相呼应。

“谁不想过干净日子呢...”

他冷冷看我一眼,兀自飞远。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