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歌一路跑回房间,后背依靠着房门,平复着砰砰乱跳的心。
回到了安全的地方,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手上疼痛,忙将手浸泡在水里。
忽然听到敲门声响,青松的声音传进来,“少奶奶,我家少爷让我给您送烫伤膏过来。”
莺歌把手擦干,去开门。
青松恭敬的站在门外,手举一个绿色盒子,想必就是他口中的烫伤膏。
她拿在手里,犹豫了一下,道:“替我谢谢你家少爷。”她会把手烫伤都是因为他,现在拿了他给的药,让她心里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烫伤膏很好用,抹上去冰冰凉凉,一个晚上手就恢复了莹润,再看不出烫伤的痕迹。
又过了四五日,别院已经收拾妥当,家具也都搬了进去。
郑氏再一次来到刘氏的房里。
刘氏一见到她,就装模作样的扶着头,郑氏按下了内心的不痛快,脸上挤出一抹笑。
“弟妹,别院收拾好了,家具也都置备齐全了。我看今天是个好日子…”
“大嫂,这家怕是搬不成,我这头时不时的还疼。”
郑氏看她这副模样,像是突然想起一般笑道:“瞧我这记性,我忘了跟你说一个好消息。”
刘氏不感兴趣的低垂着眼帘,像是很头疼的样子。
郑氏想着琅儿交代的话:娘可以假意答应三叔母,剩下的事我来解决。
“琅儿他说想要为叔母分忧,给平儿留后。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
刘氏一听,顿时喜出望外。她紧紧抓住郑氏的手,连声说:“哎哟大嫂,你看我听了这好消息,头一下就不疼了。咱们赶快去别院吧。”
刘氏动作迅速地起床穿鞋,拉着郑氏的手就出门了。郑氏的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还是儿子有办法,暂时安抚住刘氏,哄她搬去别院。至于她刚才说的话里,全然没提是怎么留后,如何理解端看刘氏的猜想。
郑氏刘氏走在前面,莺歌跟一队仆人跟在后面。
走出仲家大门,向西一百米就是那所别院。比起仲家来是小了很多,但胜在独门独院,关起门来就是她们自己的一片天地。
郑氏为了应对三娣妇的到来,还是很用心的。不仅院落选的离仲家大宅近,里面还新栽种了花草绿植,院子里外整个都翻新清扫一遍。
三人有说有笑的参观着,此刻竟是分外和谐的时刻,仿佛之前的威胁、争吵不复存在。
很快,郑氏就告辞离开。她踏出别院的门,将这些日子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
终于解决了刘氏这个大麻烦!
下午,莺歌就带着丫鬟出了门。
这里不是祖宅,而且她和刘氏达成了交易,如果她没有自由出门的权力,那一切就都是个笑话。
丫鬟名叫莲月,还是在仲家时大夫人指派给她的。
一进入花市,莺歌便被那各色奇异的花草迷了眼睛。到处是清脆的绿,遍地是绽放的气息。她就像一条游鱼,终于寻到了属于自己的水域。
见到惹人喜爱的花,莺歌伸手去抚摸,那花像是得了指引,自发的向她倾斜弯曲。
她是在十二岁那年发现了自己异于常人的能力,她能透过植物的叶、茎和根系之间的脉络,感知到它们的生命力,以及它们经历的一切。
它们就像人一样,会热、会冷、会渴,会因为缺乏营养而枯萎,而她能和它们共通神识,解决它们的问题。
当她兴奋的把这一发现告诉娘的时候,娘让她保守秘密,对谁都不能讲。
她当时还不懂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卖花的老板见她如此喜欢花,便来问她买不买?莺歌问人家招不招人,反招来老板的打量。
一连问了几人,都遭到拒绝。
莺歌无功而返。
她垂头丧气一般回转别院,不料在门外见到了青松。
青松言称少爷有请,请她上马车。
她回想起这两次和仲家大少爷相处,都令她不知所措。不过她能猜到,这次刘氏愿意搬出别院,想必是仲家松口了。
马车带着她不知驶向何方,莺歌的心也一直落不到实处。马车在一所院门前停站,她下车进入院内。
仲琅在亭下独坐,看水池里鱼儿游跃,却始终在这一方池水之内。
莺歌行至亭前,和他见礼,“敢问堂兄找我来,所为何事?”
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他总不会再像以前那般了吧?
“弟妹聪慧,想必早已知晓。”
一句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还请堂兄明示。”她就算心有所想,也不能贸然开口。
“弟妹看我这庭院如何?”他语气淡然,好像是随口闲谈。
莺歌一时放不下心中戒备,随意张望一眼,“竹林掩映,清风拂动,自有一番意趣。”
仲琅见她随口夸赞,不甚用心。
“为兄将这庭院送你如何?”
她面露诧异,不知他何意,但还是拒绝了。
仲琅心道:不为求财?
如此想着,他又开口,语气暧昧起来:“实不相瞒,我见弟妹容色艳丽,愿以身求娶,不知…”
他话没说完,就见她面色大变,恨不能一退二三里。
难道…他是真的有病?
莺歌脑筋急转,该怎么办?谁来教她该怎么应对?
“堂兄…”她斟酌着开口:“思维跳脱,我怕是难以企及,不如唤青松小哥来?”
仲琅心念微转:也不为求人?那她究竟是为何改口同意此事呢?
“弟妹,在京中住的可还习惯?”
这人…变脸真快,这一下又变成一副关心模样。
“劳大伯母费心,一应照料,受之有愧。”
“可曾想念家中亲人?”
她面色一滞“家中已无亲人。”
孤身一人,无欲无求?不对,肯定是有什么是他没想到的。
仲琅苦思片刻,再度试探:“弟妹看我这锦鲤如何?”
莺歌顺着他的话去看,随意一句:“困于池中,朝生暮死。”
“哦?”他深深望她一眼,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倒是令他意外。
“那依你来看,什么才是鲜活?”
她想着,脸上充满憧憬,“自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说这句话时,她容色满是光彩,必是心之所向。
“你想要自由?”他沉声问,终于被他找到了,她内心渴望。
莺歌怔愣,回想自己说过的所有的话。原来,他一而再再而三,都是试探。
她不语,只静静看着他。
她瞳色疏离,眼神澄澈,无畏亦无惧。她不愿诉之于口的话,被他洞悉。
“刘氏许诺,待你生子后,放你离开。”他缓慢地,一字一句道。
说话的同时,他眼睛紧盯她的面容,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他看到她的眼睫,缓慢而轻盈地眨动了一下。
此时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仲琅忽的轻笑一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本朝律法有述,妇人无子,夫死三年后,方可再嫁。有子,则守节终生。”
“刘氏,她根本没有能力放你走。”
莺歌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她盼望着生子后就能离开仲家,只是一场美梦。为此,她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自以为是的纠结着期盼着。
他步步逼近,趁她心神恍惚,抛下诱饵。
“刘氏不能做到的,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