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是离别的季节,惠子帮她收拾着行李。桌子上的六人一狗合照、一个月前穿过的和服还有他送她的发簪都被她认真打包好。
“在美国自己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给乔斯达先生还有丝吉太太添麻烦,知道吗?”
“好~”
“有时间妈妈打几个电话,或者写几封信,要是平常学业太忙也不用惦记我。”
“没关系的,就是去上学,又不是参加秘密计划,怎么都会有时间的,妈妈。”
“你可以去看看乔治的坟墓,地点你知道的,如果他有在天之灵,也会很欣慰。”
“好,我会去的。”
惠子比她更焦虑,女儿让她想起年轻时的自己,也是义无反顾的踏上求学的旅程,遇到那个红发的爱尔兰男人,最后不太体面的结束了那段糟糕的婚姻。
她抱住母亲:“假期我就会回来的,妈妈,别为我担心。”
柳知道惠子在担心什么,虽然平时妈妈从来不和她说,但是惠子偶尔会和柳的父亲通电话——无论是亲情的纽带还是法律义务,他都有权知道自己的女儿的情况。
“如果…他去找你,你也可以和他一起吃个饭。你的父亲他…虽然再婚了,但是也很关心你。”
说实话,她对那个男人并没有太多印象了,但是她的锈红的长发和乔治的眼睛都遗传自他们的生理学父亲。每次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她都会回忆起他。
“我知道了,妈妈。”
在霓虹的最后一天夜晚,她睡不着。幽亮的月光顺着窗帘的缝隙投进来,把一小块地板蹭的发亮,索性她打开台灯,坐在床上打开项链,安静的凝视着弟弟的脸。
“乔治…乔治…”
或许是近乡情怯,一想到自己即将要亲自去弟弟的墓地献上一束花,她反而变得不知所措。
承太郎本身说今天要来陪她的,但是被她拒绝了。和他在一起越久,分开的时候反而越难受。不过她又有点唾弃现在的自己,脑子里全是竹马的身影。
乔治、承太郎…两个人交替着挤入她的脑海,最后困的她再也分不清谁是谁,只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登记当天。
“起床了,柳。”惠子推开房门,却看见女儿已经穿好衣服坐在椅子上等她。
她昨晚睡的不太好,但不妨碍柳在惠子面前表现的很有活力,就像每一个在普通不过的清晨:“早安,妈妈。”
她吃着母亲给她准备的最后一顿早餐,由衷地希望时间可以慢一些,可是现代社会的精确性让她很清楚——飞机不等人。
“…我来洗碗。”放下汤碗,她自告奋勇。
“没关系的,柳,”惠子阻止了她,“今天应该早点去机场做准备,一会有人送我们。柳你再去歇会,这里交给我就好。”
最后她站在一旁,看着母亲洗净碗碟,流水的声音盖过惠子的呜咽,可是她确实听到了。
叮咚…叮咚…
“我去开门,”柳赶忙跑过去,“谁啊?”
“开门,是我。”
打开门,高大的男高中生穿着黑色校服站在门口,是承太郎。
“你没去上学?”
“请假了。”
“这样…”
短暂的沉默,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冷战’过了。
“行李给我,今天老妈开车送你去机场,”他侧身踏进房屋,“我记得是在客厅对吧,你卧室里还有么?”
“有,我去拿。”
“我陪你。”
说的很礼貌,实际上人却走在她前面,好像他比她更熟悉卧室的位置,打开门,她刚叠好的睡衣还摆在床上。
“咳,我收拾一下。”
“不用了,这个送我可以吧?”承太郎指了指搭在椅子上的校服外套。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小子怎么怪怪的,不会是在想奇奇怪怪的东西吧?啧,眼睛怎么还移开了。
四大箱行李,他提起来和塑料袋一样,一趟的功夫就和白金之星一起全部搞定。车后面被塞的满满当当,圣子阿姨还开玩笑说把行李放上来以后车的底座都压下去不少。
惠子坐在副驾驶,和圣子阿姨谈天说地,她时不时应和两句,除此之外的时间,她都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放在手边的水杯在拐弯的时候向另一侧滑落,柳下意识的想取回来,却被承太郎抓住手。转过头看向竹马,他倒是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继续闭眼假寐,可是想把手抽开时他又偏偏施加了力气,让人一下子挣脱不开。
犹豫了一下,柳最终回握住他的手,炽热的温度驱散了离别带来的部分愁苦。她依旧看向窗外,但心情却好了很多。
到机场后几人陪她把行李送到托运口办好了登机牌,是时候该说再见了。
贺莉抱了抱她:“柳酱在那边也要照顾好自己,爸爸要是欺负你就给我打电话!”
惠子牵着她的手看了好久,最后别过头叫她千万不要委屈自己。
然后是…
“呼~看来我没迟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穿着黑色校服的红发男高中生走到她面前,“柳姐。”
“花京院!你也没去上课。”
“请假了,还顺带把承太郎的假也请了,所以来晚了一点。”
原来空条君所谓的请假就是让花京院一个人请两人份的假,真是毫不意外呢!
花京院礼貌的和两位长辈打了个招呼,随后抱住她:“在那边开心一点,柳,等假期回来我们一起打游戏。”
他还是这么爱游戏。不过没关系!花京院的课业已经完全跟上进度了,不枉她每天给他们两个补习到黑天。
“该登机了,走吧。”承太郎抓起她的背包率先朝安检处走去。
他把柳送到安检口,把书包递给她,女人想伸手接过去时被他抱住,他们真的要分别了。
“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再不放开她可能要当场哭鼻子了,好丢人,“我走啦…”
男高中生犹豫了一下,禁锢女人的双臂最终放开她。只是这一年而已,他也会去美国读书的,到时候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那头红发在阳光下照耀出金色的光,息够的蝴蝶再次扇动翅膀踏上她的旅程,好在他还有一件她的衣服聊以慰藉。
飞机的轨道横穿阿留申群岛,跨越北太平洋,最后降落在美国西海岸。刚落地就能感受美洲大陆的自由与火热。出机舱后是繁忙的入境检查,检察官拿着她的资料看了又看。
“姓名。”
“山吹柳。”
“国籍。”
“日本。”
“你长了头漂亮的头发。”对面的先生夸她。
“谢谢,遗传自我的父亲。”
“哦,我看到了,你有一半爱尔兰血统,难怪。以前在美国生活过么?”
“是的,8岁以前在美国。”
又是一个亚洲女人被美国白人抛弃的故事,很难想象这个小姑娘到底是来留学的还是来找自己父亲的。想到这里,那个海关关员脸上带了些许微妙的优越感和鄙夷,他自认为藏的很好,但还是被柳捕捉到了。
美国人自认为他们开放包容,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高傲,看不起黄种人、黑人还有混血儿,他们通过高呼自由平等掩盖这种不争的事实,还要让别人附和。想到这里,她的表情冷淡下来。
后面的问题很公式化,她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毕竟自己的行李太多,她还要赶紧去把行李取回来,乔瑟夫先生说要来接她,希望不要让他等太久。
“这里这里,好孩子!”丝吉·Q和丈夫一起过来接她,一年不见,她依旧活力满满,“怎么样?累不累?”
“还好,就是飞机餐很难吃。”她如实抱怨。
“诶呀你这孩子,一定饿坏了吧?我有在家做好饭等你哦,”丝吉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快把行李给乔瑟夫一些,他力气大的很。”
“太无情了丝吉,怎么说我也七十多了。”
“闭嘴老东西,没和你说话。”
“哼!”
哦呀~两个人还在闹别扭呢,真是,年纪越大越像小孩。
管家罗杰斯赶忙把话题岔开:“咳咳,夫人,柳小姐的行李让我来拿就好。”
丝吉拉着她问东问西,乔瑟夫似乎也有话想和她说,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直到罗杰斯巧妙的把夫人引到一旁。
“咳咳,柳啊。”
“哦呀,您身体不太舒服么?乔瑟夫先生。”她明知故问。
“就是…”他确定丝吉不在身边后悄悄问她,“贺莉最近身体还不错吧?”
醉翁之意不在酒。
“圣子阿姨很有精神呢,承太郎也很好。”
“啊不是,谁问那个臭小子了?”
哦?不问这个问那个呢?
“那您是在问?”狐狸眼睛眯起来,一副要搞事的姿态。
“就是那个啊那个!”声音有点大,丝吉外婆狐疑的回头,吓得乔瑟夫赶忙压低声音,“我是说仗助哦。”
“哦~仗助啊。”
小家伙长得飞快,一年不到的功夫个子窜起来不少,头发更是。据说是因为当年他生病的时候朋子被一个留着奇怪发型的不良帮了大忙,于是仗助也想把头发留成那个样子。
临走前他们三个还去过一次杜王町,小仗助听说她要离开哭的比波鲁那雷夫还要惨,并且表示如果她离开他会难过的吃不下饭,当然晚饭吃的也很香就是了。
他和承太郎的关系越来越好,或许是天然的血脉缘故,每次承太郎在的时候他都会特别依赖男人。
“快想想办法啊,承太郎先生!”
这是他们听到最多的话,哦对,承太郎不让仗助喊他‘大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辈分实在是太乱了。
但是论玩得来,还是花京院和仗助最有话题。职业选手水平的花京院每次都可以吊打小仗助,不过男孩也不生气,研究透彻后再来挑战,彻底败北后就像蔫掉的小狗,抱着膝盖发呆。
“他很好啊,”想着男孩临走前抱住她大腿不肯松开的样子,柳没忍住笑出来,“已经是一名小小男子汉了呢,很少让东方女士操心。”
当然很大程度上也要归功于仗助的外公东方警官在他生活中承担了父亲类型的角色。
听到仗助消息的老人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
“对了,乔瑟夫先生,请问平时我没有事可以去spw实习么?”
都认识这么久了,滥用职权一下也没问题吧?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干嘛这么累?大一就是要好好享受生活啊。”
“嗯…就是想锻炼一下自己,毕竟您和丝吉外婆已经给我提供非常好的住宿条件了,剩下的日常花销还是我自己挣比较好。”开学后她还可以申请奖学金,减免一部分学费,如果能在休息时候去spw实习,不论是金钱还是阅历都会有很大的提升。
啧,乔瑟夫先生,您的表情真的好恶心哦。一副真他妈搞不懂为什么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努力,他最讨厌‘努力’这种字眼的表情。真是过分的有钱人呢。
在乔瑟夫先生的帮助下她搬进了新的公寓。收拾好房子,又去学校了办理好报道,开学的日子就这么不知不觉的到来了。
“Yanagi Yamabuki(柳山吹),您确定用这个名字么?”办理学生证的工作人员向她确认了一次,“或许您可以考虑用一个英文名,更方便称呼。”
“那就Morgan Yamabuki(穆尔根山吹)好了。”在某种程度上,她不愿意接受那个姓氏。
她的大学生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