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现在马上过去,要小犯一下法。”
“你犯的还少嘛——小心,不要被抓住。”
“好。”
施严试又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会连坐我爸。”
对面啪一下挂断了电话。
施严试把手机拍在地上,“坏东西,竟然敢先挂电话!我还没说完!”
普罗哭笑不得,“不是,他急着来接你耶?”
“去,去那个超净台做。”
“……”普罗无语极了,“我不要,东西拿进拿出会增加染菌风险,而且我马上就做完了。”
他开始收拾超净台,把垃圾拢在一起,“说真的,我很好奇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明白你在意指什么。”
普罗把垃圾扔进垃圾箱,端着废液在施严试脑袋旁边蹲下,像在拉屎一样看着他,“就比如说,你为什么那么任性地对待郝老师?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激怒他?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在考验他什么?”
他一针见血的能力依然登峰造极,一下子直达施严试的心底,施严试顾左右而言他,“赶紧去把废液倒掉,快洒我头上了!”
“如果你在考验他,那你的最终考核标准是什么呢?你会无止境地考验下去吗?”
细胞间的两扇门被猛得拉开,吹进来一阵风,普罗赶紧把超净台关了起来。
施严试大惊失色,“快把门关起来!快换鞋!”
郝奇连头盔都没摘,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换你个头!”
普罗退后了一步,“请。”
郝奇就像一阵旋风,呼地刮进来转了一圈,一下子就把施严试卷走了。
“等下等下!”施严试扭头看向普罗,还想交待几句。
普罗信心满满地打断他的嘱托,抬手比了个OK,“放心地交给我吧!”
郝奇一甩头,把头盔甩到地上,头盔咚咚咚弹跳了几次,咕噜到了办公室门前,“我相信你。”
就在几秒钟之内,细胞间只剩下普罗一个人了,他耸了耸肩,把门关了起来,给室内照上紫外灯,又把郝奇的头盔收好,继续他的重要任务了。
施严试的应急思路极其清晰,先在痛苦哀嚎的环境中等待拍片、然后在痛苦哀嚎的环境中等到结果、之后迫使郝奇去面如死灰家属聚集地打印发票、被扛进电梯然后顺手放置在沙发上、又坚持自强不息地从小程序上申请保险报销,这才给徒书贯打电话说了一声。
徒书贯只听到一个“骨头断了”和“六院”就惊恐万分地冲去了医院,到那儿一看全是断胳膊残腿的,给他吓坏了。
施严试为了二次确认又给他打了通电话,他才知道施严试都已经到家了,风风火火地赶到郝奇的住宅,结果怎么敲门都敲不开,给郝奇打电话也打不通,他着急到已经要报警了,又接到了施严试的电话——
“爸,我现在没办法起来给你开门,勇敢的妹妹去了。”
“啊?”徒书贯愣了一下,“你是说……猫来给我开门了?”
“它有的时候能开开,有的时候不行,稍等一会儿吧。”
“郝奇呢?”
“他去买卤猪尾巴了。”
“啊?他知道你摔了吗?”
“知道呀,他把我弄回来的。”
“他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这时候还要出门啊?”
“因为这个时候猪尾巴出锅呀,晚了就买不到了。”
“他因为要吃猪尾巴就丢下你?”
“不是呀,我也爱吃啊。”
“……”
徒书贯只能哭笑不得地坐门外的换鞋凳上等,面对着一幅顶天立地的抽象拼贴画,听着勇敢的妹妹噔噔的在里头蹦,有时候蹦起来能喀拉一下拨楞到门把手,有时候纯空跳,啥也扒拉不着,蹦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施严试又打电话过来,说猫去吃东西了,徒书贯都无语笑了,坐在那里给普罗发消息吐槽现在这个离谱的场景,但普罗在做实验,没有回复他。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郝奇终于提着盒子袋子大包小包回来了。
徒书贯埋怨他:“你干嘛去了?”
郝奇晃晃手里的东西,“简单觅食。”
这时候他的电话响过来,他朝胸口歪歪头,“老爹,帮我一把。”
“不要叫我老爹!不要叫我老爹!不要叫我老爹!”
徒书贯把他手机从衣服内袋里掏出来,来电显示“小獾猹,大施作”,他忍不住笑出来,“这都是什么东西?”
“哦,你的好幺儿,帮我接一下吧。”
徒书贯刚接起来,对面就气势汹汹地骂道:“坏东西!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是我。”
“哦……”施严试尴尬地沉默了一秒,“爸,你问问他买没买那个扁桃仁薄脆。”
郝奇抢先问:“他是不是问我买没买扁桃仁薄脆?”
徒书贯点点头,“是。”
郝奇对着手机大叫:“买啦,买啦,师傅别念啦!这回买啦!”
“很好,郝家伙。”施严试满意地挂了电话。
郝奇张着鼻孔跟徒书贯告状:“嘁,你看他,不如他的意就是坏东西,如他的意就是好家伙。”
“哎呀,犬子被我惯的不像样,您多担待,多担待——”徒书贯接过郝奇右手里的东西,好让他掏钥匙。
无语的事情又发生了,随着地板砰的一声响,勇敢的妹妹打开了门,徒书贯跟它大眼对小眼,“……你之前准头怎么这么差呢?”
郝奇笑嘻嘻地说:“爱女的能力稍显随机,您多担待,多担待,请进,请进。”
他突然推住徒书贯的肩膀,“稍等!换上鞋再进,不然待会儿他使劲儿念我。”
“哦,好的。他为什么要念你?”
“害,他不摔了么,保持卫生整洁的重任落到了我头上,他一不如意就念我。喏,你的专属拖鞋。”
“哦?还有我的拖鞋?”
“他小子心可细了,这儿还有普罗的。你赶紧进来带上门,现在都有蚊子了。”
郝奇先他一步进了屋,徒书贯在玄关听他给施严试献宝,“这个点儿出门正合适,你瞧瞧我都买到了什么!这四个是我们共同爱吃的,这仨是你爱吃的,这个是我爱吃的。没买着那个酸酸的咖啡,倒闭了。”
施严试唔了一声,“还热呢。”
这谁听见能不翘嘴,徒书贯刚觉得氛围很温馨,就听见郝奇说,“那当然了,我跑的老快了,地铁口有个砍人的,我都没停下看热闹。”
徒书贯忧心忡忡地转过玄关,“因为什么砍人啊?”
郝奇无奈地耸耸肩,“没工作呗。”
“唉,这个世界得慢慢才能好起来。”
“是啊。”郝奇把单人沙发拖过来,让徒书贯坐下。
徒书贯把买的屁股垫递给他。
施严试躺在沙发上摆摆手,“谢谢,但我现在还用不上它。”
徒书贯拉住郝奇的胳膊,“不用倒水,不用招待我。”
郝奇把买的菜一样样塞进冰箱。
徒书贯郑重地征求施严试的看法:“莱博,你是想跟我回家养伤呢,还是留在这里?你要是回家的话,比较方便我照顾你,毕竟最近老郝挺忙的。”
施严试上来第一句当然是:“我不需要照顾!”
徒书贯早有预料地和郝奇对视了一眼。
“我的自理能力又没有障碍,现在即便把我单独一个人隔离在一个小房间里四个月也没一点儿问题。”
徒书贯苦口婆心地说:“可是你刚刚都没办法开门哎。”
“今天还在急性期,过几天我就能起来拖地了。”
“但是——”
郝奇过来拍拍徒书贯的肩膀,“算了算了,你再跟他辩论下去,他待会儿真起来拖地。”
徒书贯只能顺着施严试说:“你回家拖地和在这拖地不都一样吗?回去我不照顾你也行啊。”
“我现在东西太多了,搬来搬去很麻烦的。”
徒书贯还试图再循循善诱一下,“搬回去离学校更近,有什么事情也方便处理。”
郝奇插嘴说:“啥事儿啊还得病号回去处理?我是他领导,我处理就行。而且就这几步路,哪里远了?”
行吧,他二人一个战线,徒书贯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只能担忧地看着施严试。
施严试最怕被这样看着,撇开头,抬起胳膊招呼郝奇,“来,帮我换个衣服,这破裤子卡裆。”
“放屁,它怎么会卡裆?它从来就不卡我的裆!”
徒书贯抿起嘴,行吧,他俩都穿一条裤子了。
郝奇去施严试的卧室给他拿家居服,徒书贯还没放弃,继续劝他回家:“你真不——”
施严试打断他的咒语,“爸,我好口渴,帮我接杯水呗。”
徒书贯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从哪里——”
“那儿,那儿,右边。”
徒书贯仔细研究控制面板上的字,“嚯,你们这里可真够时髦的。”
“滴——”
勇敢的妹妹一听见接水的声音就兴奋地跑过来。
施严试大声呵斥它,“NO!NO!不要玩我喝的水!”
勇敢的妹妹既兴奋又不悦地围着徒书贯的脚踝走来走去。
徒书贯举着手指不知道该点哪个键,“怎么让它停下?”
“不用管它,我都设置好了,它自己会停的。”
徒书贯端着水走回来,勇敢的妹妹也跟了过来。
“给你拿个吸管?”
“我能起来。”施严试接过水杯,勇敢的妹妹立刻跳上沙发,但施严试把水杯高高举起,它够不到。
“哎,爸。”
“嗯?”
“你伸手。”
“怎么了?”徒书贯伸出右手。
“手掌朝上。”
徒书贯翻过手掌,施严试往他手心里倒了点水,按着他的手腕往下低了低。
勇敢的妹妹高兴地从施严试头上跃过,开始在徒书贯手掌里饮水,舌头上的倒刺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哦!”徒书贯打了个哆嗦,惊喜地睁大眼睛跟施严试对视了一眼。
“感觉怎么样?”
“刺刺的,它的呼吸和舌(是猫的舌头!猫的!动物的!)头都热热的,还能感觉到它的胡子。”
“很不错吧,我上周才发现的,之前我都是一直给它说no no no。”施严试喝完水,把杯子倒扣在桌子上。
勇敢的妹妹抛弃了徒书贯的手,去舔施严试的杯底。
徒书贯欣慰地俯看着施严试,“你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施严试果然还是很在意徒书贯对他的看法,微微有些屏住呼吸。
“不,是你终于离开那个家了,有了自己的生活方式。恭喜你,真正开始独立生活了。”
施严试愣了一下,当他意识到徒书贯说了什么之后,忽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口气他已经屏了太久了。在欣喜之余,他有点担心徒书贯,“你会感觉失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