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两侍说事

新年眼看着到来，息宫里忙开，平时人们之间也许相互怨恨，也许相互不打理，可新年到来之际，所有的嫌隙似乎都少了，大家见面后，都会面带微笑地招呼。

腊月二十九上午，息侯从息夫人宫出去，上了朝贺殿接受百官朝拜，他本想宣布，从今天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要是没什么事，就不必再来王宫朝拜，都在家陪陪家人。

可他刚坐下，内侍总管王延清便说话了：“启禀大王，今早悔过殿那边来报，说北房里的蒋夫人昨晚闹腾了一晚，今早便走了。”

息侯皱起了眉，不满地问：“大过年的，怎么这么晦气？悔过殿那边当值的是谁？”

王延清急忙汇报：“大王，一直是王宫侍卫当值，但他们都是在殿外，至于殿内的情况，他们根本不知。”

林青急忙上前道：“回大王，原来是我们侍卫队负责悔过殿的看护，后来，太后说悔过殿不必再劳烦王宫侍卫，王宫侍卫的主要工作是维护王宫安宁，保护好大王，从那时，悔过殿就由太后宫接管了。”

息侯摆了摆手道：“既然死了，那就葬了吧！这件事太后知道吗？”

王延清回道：“太后知道了，今天早晨御膳房的去送饭，听到北房里的哭声，这才知晓，她们第一时间告知了太后。”

息侯问：“太后怎么说？”

王延清回答：“太后说就按以往悔过殿娘娘的葬法埋葬。”

息侯点了点头。

老令尹元蒙站出来说：“启禀大王，今早外官来报，说昔日老太医邱太医因病逝世，应该也是昨晚的事。”

息侯长叹一声：“今年的这场雪特别大，年岁大的，身体不好的，怕是熬不过去啊！令尹大人，劳烦您去邱太医家好好安抚一下，代寡人向他们的家人送些慰祭品。”

令尹急忙领旨。

息侯将自己原本的打算宣布出来，百官齐贺，散朝出去后，个个喜笑颜开，众人都私下里猜测，今年的年假如此长，定是息夫人的功劳，免不得又在心里对息夫人千恩万谢。

何云施把这两个消息告诉太后时，太后正在梳妆，她略一停，也没作声，直到收拾妥当，才转过身，看向何云施。

何云施面带微笑，太后看着他，笑了笑问：“云施，这件事，如此顺利？”

何云施笑着回答：“太后，邱太医的身体近年来本就不好，毕竟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我买通了照顾他生活起居的张婆子，只用了不到十天，他就慢慢地中毒倒下了。而悔过殿的那位，则是御膳房的刘妈，因为北房是属于她管。”

太后点了点头，又问：“邱太医自己就是高明的太医，他没起疑心？那张婆子现在在哪里？”

何云施笑道：“张婆子在邱家待了二十多年，一直都是由她照顾邱太医，所以，邱太医是不会起任何疑心的。至于那张婆子，她家离邱家还有一段距离，在回家的路上，因为路滑，一跤摔死了。”

太后轻笑着点了点头，道：“摔死就摔死吧！多给她家送些抚恤品，让她的家人过个好年。”

何云施笑着说：“奴已经全做好了。”

太后点头微笑，又问：“负责悔过殿北房的刘妈，她怎么样？”

何云施笑声里带着自豪：“太后，您放心，刘妈负责北房的三人，每次都是送三份给北房。每个人的东西都是一定的，而且她们的用品几十年了也没变，还是那些碗筷碟盆，只需在北房里那位夫人的碗上每日擦上点东西，也就十天八天的事，她也就安详地走了。”

太后轻哼一声：“她是应该早解脱的，先王走时就应该让她跟着，那样的话，也不枉当年先王对她的宠爱！现在走也好，让她蓬头垢面地去见先王，看看先王还会不会如以前般宠她。”

青络笑道：“太后说笑了，我们看着都恶心，更不用说先王了。何总管，刘妈现在怎么样？”

太后也抬头看向何云施，何云施轻轻一笑：“刘妈回老家过年去了，这也是她梦寐以求的，我便答应了她，给了她不少金银。这个老婆子啊！贪心不足，居然向咱家提出，说过完年后，让她的孙女来宫里，让咱家给她安排个好位置，咱家答应了她。给她雇了辆马车把她送回家，结果半路上马车翻了，她的头磕在了一块石头上，死了。但她家里人看到金银后，也就没再说什么。”

太后冷笑着：“真是个贪心的婆子，都那个岁数了，还……”

太后没说完，她突然想到了自己，自己不是也越老越贪心，而且是越毒心了吗？想到这儿，她把话咽了下去，随手拿起一杯茶遮掩自己的窘态。

太后喝了一口，把茶杯放下，又问何云施：“息夫人那边什么情况？”

何云施摇了摇头：“太后，真是奇怪了，息夫人那边，一切正常，自大王视察农情回来，他们那边就没有任何异样，跟往日一样，没有丁点动静，息夫人宫里的人除了在那两个宫殿走动外，别的地方，从未去过。”

太后长叹一声：“哀家就是猜不透这个女人的心思，别看她小小年纪，却心思缜密，本来是看着她要露出踪迹了，可一下就又无声无息了。”

青络笑着说：“太后，奴婢自始至终就没觉得息夫人有什么能耐，您老人家总以为她在暗地里搞名堂。太后，您说，她就一个十几岁的丫头，哪来那么多心眼？再说了，我们息国，她才来几个月？她能做什么？是我们高看她了。”

太后笑道：“青络啊！你说得不无道理，可哀家心里总是不踏实，总有一种预感，息夫人虽然年纪小，心思却不是她这个年纪所应有的，所以啊！哀家必须提防着她。”

青络想了想，道：“太后，以后她再来请安时，就让她多待会儿，跟她聊聊，不就能知道些情况吗？谁还能逃过太后的法眼？”

太后笑着摇头道：“青络啊！哀家跟她聊过，她从悔过殿出来的那个晚上，还有第二天王后来时，通过那次聊，哀家就知道，那个小女子决非一般女人，她不会让你洞察她内心的，所以，想从她嘴中得知什么，办不到啊！她若不想在哀家这儿多待，哀家还如往常一般，决不留她。”

太后又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笑着说：“什么都不用管了，眼下，就该好好过年。今年哀家高兴，何云施去告诉大王，今年让太妃殿里的几位太妃跟我们一起过年。”

何云施急忙答应一声，迈着小碎步出去了。

……

年三十下午，太后下懿旨，今晚在太后宫举行王宫家宴，除了后宫的妃嫔外，太妃殿的四位太妃也参加，此外，京城里王公大臣们的正妻也被邀请参加。

将近黄昏时，琉璃催着妫梦赶紧梳妆。

妫梦笑着说：“姑姑，咱们是去参加家宴，用得着梳妆打扮吗？再说了，我又不喜欢把自己涂得像个小鬼似的。”

吕品急忙道：“夫人这回可说错了，以前夫人不愿梳妆，那是因为夫人天生丽质，用不着打扮，咱们大王就只迷恋夫人。可今天这个家宴，除了大王的妃嫔外，还有诸位京城大人的正妻，更何况还有先王的四位妃子。夫人要是不打扮一番，怕会被说成是失了礼节，对他人不敬啊！”

琉璃急忙说：“夫人，总管说得对，在自己宫里，只要大王不嫌，怎么着都可以，可这次是去太后宫，更何况还要见那么多的人，必须得重视。”

妫梦无奈一笑，道：“好，听你们的！”

露儿笑着拿出梳妆盒，三人一边给妫梦打扮，妫梦一边问吕品，“总管，太妃殿里的那四位太妃，你熟悉吗？”

吕品笑着说：“不怕夫人笑语，奴对她们还真是不太了解，那时奴还年轻，但多多少少的从师傅那儿听来了一些说法。其实那太妃殿原本是王宫里的太祖殿，说是殿，更像个祠堂。当初只有一个院落，里面两间偏房，一间正房，正房中供着我们息国自开国以来的列祖列宗，还有一些对国家社稷有重大贡献的王公大臣、文官武将。”

妫梦愣了一下，惊讶地看着吕品，问：“供奉先祖的祠堂，怎么会成了太妃殿？先王怎么能这么做？”

吕品苦笑一下，道：“夫人，您是不知，咱们息国有一段不光彩的历史，原本咱息国还是国富民强的，可就是先王那次远征，让世人诟病，说咱们自不量力。唉！先王自那年远征郑国大败而归后，便一病好几年，其实是心病，他觉得脸上无光也无彩，便对朝政失去了兴趣。听师傅说，那几年里，先王接连纳了好几位夫人、世妇，他原来是把精力用在国家上，可那次兵败后，他就把精力用到了美人身上。那时太后便逐渐跟大臣们走动起来，是太后让人在太祖殿的庭院里又开建了个侧院，如今的太妃殿有好几个偏院呢！”

听着吕品的话，露儿咯咯笑了，琉璃瞪了她一眼。

露儿捂着嘴说：“你们息国的先王也真够有意思的，‘自不量力’，的确如此啊！江山不爱了，转而就成了爱美人。结果呢！自己一走，她的女人啊！要么在悔过殿，要么在太妃殿，真够可怜的。”

琉璃气得拧了她一把，低声骂道：“死丫头，你给我住嘴，不许乱说。”

妫梦也急忙笑着制止露儿：“在自家里说可以，可千万别在外人面前说露了嘴。”

露儿笑着点头。

妫梦又问：“也就是说，太后早就知道先王会活不长了，所以她就早早地打算好，只要先王一走，她会立刻让他的妃嫔远离朝廷？”

吕品笑着说：“夫人真是聪明啊！正是呢！先王一走，她就立刻让那四位住进了太妃殿，而且直接把名字也改了。”

琉璃不解地问：“其他大臣呢？难道他们就由着太后这么做？”

吕品笑道：“姑姑有所不知，那时大王年纪小，而太妃殿里的四位太妃中的赖夫人的儿子，就是我息国的大公子，当时已十几岁了。而江夫人的儿子，息国二公子，也已八九岁。黄夫人没有子女，但她的陪嫁侍女黄世妇，有一位公主，当时也十岁左右了。他们都比大王年龄大，太后就怕这些太妃们会跟前朝中的大臣联合，所以就早早地将她们请进了太妃殿。而两位公子，太后也把他们打发到了京城之外，给他们吃得喝的住的，为的就是不让他们有异心，更不能让他们母子见面。至于那位公主，早些年就远嫁到莒国了。”

露儿又吐了一下舌头，小声嘀咕：“真是个狠心的老巫婆。”

妫梦轻叹一声：“太后不只是想让大王稳住王位，更是想稳住自己的地位啊！同样是先王的女人，悔过殿里的五位怎么会那么惨啊？”

吕品“嗨”了一声，道：“悔过殿里的五位啊！都没把太后放在眼里。不过，那时奴年龄小，只记得那蓼夫人长得真是俊俏，先王明明是很宠她的，可不知为什么就突然不见了，后来才知道被关进了悔过殿。她都进去了，她的陪嫁侍女自然也跟着进去。蒋夫人是太后的陪嫁丫环，她到底犯了什么错，奴还真不知道。”

妫梦笑着说：“总管，你不知道更好。那日让你陪我去拜访那些人，我让你回避，也是为了你好。后宫的事啊！知道的越少越好。”

吕品感激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