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轻描淡写中淋下一大桶狗血,男人瞬间僵在原地。
这处居室实在过于狭小,每一寸重复利用的空间都在诉说着生活的艰辛困窘,而贺禹目之所及,却在每一个细微处都能窥见另一个人的身影。玻璃窗上的贴纸,桌上的多肉盆栽,墙粉剥落处彩铅描绘的小兔子,积蓄灰尘的星星折纸……
这些都是那人努力维持的温柔,贺禹敛去眸中的讥讽:“如果是她,恐怕真的就哭出来了。”
指的是男人的殷勤行径。
“不是你想的那样……”男人喉结滚动,双手紧紧攥住腿上的毯子。
“其实怎么样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
.
明月高悬,惊鸟振翅。钢筋水泥织造出城市的大网,霓虹点燃夜幕,劲风呼啸着穿梭在每一道微小的罅隙中,数辆侧身印有“上阳市超级自然总局”字样的装造车在公路上疾驰。
嘭!
刑警破门而入:“都不许动,双手抱……”刑警声音一顿,而后对着对讲机陡然转变了语气,“嫌疑人已逃离!现场只有一名伤者……”
而刑警口中的现场只有一室凌乱,双腿残疾的男人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轮椅早已翻倒在一旁。
外面,老张眉毛一拧,扭头朝着小徒弟吩咐了几句。
与此同时,庭御A栋604
主人回来的时候,游息刚好泡完第二壶茶:“贺禹是吧,要来一杯吗?”
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这房子是他传了三代的祖宅。
对于这位不速之客的到访,贺禹竟出乎意料的平静,她只是从酒架上取了瓶酒放到几案上,意思是喝这个。
游息:“我更好奇他和你说了什么?”
“一些没有营养的洗脑传销。”贺禹抿了口茶,皱着眉把杯子放下,好苦。
她的评价中肯、精准,且形象。
游息挑眉:“怎么也算是坦白局了,不介意透露点隐藏信息吧?”
“……”
“何莉只是一个意外,而你利用了这一点,借助那位神秘幕后人的‘力量’把三起事件强硬串联在一起,为的就是……应该和你本人的一点爱好有关,你想让那位与你身份进行互换的姊妹之死被某个人知道。”
他三言两语将事情猜了个大概。
贺禹维持着纯粹无害的笑容:“那么长官先生,你的证据呢?仅凭猜测是无法给人定罪的,尤其是一名未满十八周岁的公民。”
“定罪?谁说要给你定罪了?”游息反问,拨开酒塞自顾自给自己斟了杯酒,“你很聪明,甚至说是天才也不为过。如果单单是犯罪,那么你有不下一百种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你不会亲自动手,但你可以为自己挑选一把好刀。”
“在这起案子中你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举动,哪怕是分割尸体……但无论是何莉,还是背后的神秘人……他们都在有意为你遮掩,尽管他们本人或许并未注意到,而这恰恰是你最大的天赋。”
贺禹笑容淡了下去,这个不足十七周岁的少女,开始以一种全新的视角去看待眼前的男人。
因为某些机缘巧合,她曾调查过这位A字分队队长,得到的有效信息却少得可怜,这人的档案被一双无形的国家大手深深封存入库。
而现在,她似乎终于有机会去了解一下这个人。
满柜子的酒每一瓶价格都高到惊人,而它们摆在那里往往也只用于附庸风雅彰显品位,只能等人每日用白布擦拭浮沉,毫不夸张地说,今天还是这些酒第一次开封。
贺禹同样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液轻晃,遥远国度的阳光、雨水和葡萄在醇香中依次显现。
贺禹说:“倒也没错。毕竟除了为我的傻瓜妹妹略出一口气,把原本毫无关联的事件牵扯在一起也确实是因为我最近恰好对此类文学作品情有独钟。”
“冯虎呢?”
“比起他我觉得你更想知道那个神经……”她斟酌片刻,选了一个还算得体的代称,“神秘人是怎么回事。”
游息端正神色,而后者已经自若地从酒杯里掐出一支玫瑰,他微微一怔,因为贺禹接下来的话。
她打了个响指,玫瑰又变作红色豆豆眼的憨态白鸽。
“是一名优秀的演出家。不过你们称呼他为——‘魔术师’。”
贺禹说着,边起身开窗将白鸽放飞出去,那抹白色扑腾着翅旁,徘徊一阵后终于找到方向,慢腾腾消失在视野中。
这种禽类在经人驯化使用后又被赋予和平的象征意,窗外烟火滚烫,车水马龙匆匆奔忙,上阳这座古老城市,拥有一片难得纯粹的蓝天。
业内很少有人没有听过“魔术师”的名声,这显然不是普通的以精彩绝伦的魔术表演获得观众喝彩并借此养家糊口的魔术师。
“魔术师”,姓名不可考,国际通缉令上高居前十的罪犯,出生于出身于亚洲一个贫困的多子家庭,从小对表演有着极为强烈的向往,后辗转进入马戏团,凭借着出色的表演天赋迅速在当地马戏团崭露头角,一跃成为当时最声名斐然的魔术师。
后来不知因何心理变态,并在某次大型国际演出上,设计了一起堪称奇迹的死亡魔术——早已死亡多日的前任马戏团主人竟出现在舞台上,其面容在灯光下鲜活无比,在阴影中却散发出浓烈的腐烂尸臭味。
现场一片沸腾,而等警方赶到时,舞台上只余一具被掏空内脏的尸体,魔术师早已逃之夭夭——后来“魔术师”便成为这个恶劣的犯罪分子兼国际重点通缉犯的代称。
得知隐匿在幕后人是“魔术师”时,游息还是有种所有的糟糕猜测都被印证的操蛋感。
游息摁着额角,此刻办公室里每个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情态。
原因无他,“魔术师”在开启国际大逃亡后展示了非同一般的反社会表演型人格特征,他就像一枚定时炸弹,每一次出现都必然掀起轰然大波。
谁也不知道沉寂多年的“魔术师”为何忽然亲临华国大陆,又为何甘心在一起不起眼的少女复仇中成为屠刀——虽然根据贺禹的说法对方是因为看中她的人格魅力企图拉她入伙给出的小小诚意,但这显然经不起推敲。
总而言之,这起以诡异开头过程复杂却又戏剧性收尾的案件显然在兵荒马乱中被暂时搁置到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找!!
“我们相处不多,但他已经明确地展露过筹谋一个大动作的意向……别用那种眼神,我毕竟是长在红旗下。”彼时最有发言权的贺禹为即将到来的危机猜测按下了确认键。
毕竟事关重大,超管局和公安方面反复侦查了数次,才不得不确认了这一沉重的信息的真实性——“魔术师”及其背后组织近日将在上阳市内有所行动。
而从“魔术师”以往的案例中分析,群体性伤害事件的概率极大。
上阳市公安系统全体戒严,多个预备进行的群体性活动已经在商议延后或取消。
上阳市公安局局长怒而拍桌,两颊肌肉微微抽动:“我绝不允许上阳市辖内出现这种事!查!调动一切可用力量,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出现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严查每一条街,不放过每一个监控摄像……我们要对得起上阳市人民!”
底下是一张张坚毅、正气、严阵以待的面容。
“可我们真的不会打草惊蛇嘛?”盛真真撑着眼皮,气虚无力地发问,他的蜥蜴爱宠盛假假则头顶呆瓜帽,悠哉哉趴在卓沿的迷你太阳椅上。
游息处理着各种各样的信息,被分成数块板面的电子屏幕显出繁杂纷乱的光影,他仍能抽出空回复盛真真:“如果是一般的犯罪组织,在这种强度的侦查下暴露显然是有风险。但我们面对的是‘魔术师’,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盛真真瞬间悟了:“这是在奖励他!”他激动地拍手。
“……”
有点想骂这个变态思路又觉得这个角度也说得通……
“低声些,这不光彩!”游息呵斥。
一个疯子,并且是已经确诊表演型人格的反社会疯子,这样的人是不能用常理去揣测的。
“魔术师”的出场会变态地追求一种被称作万众瞩目的主角式降临,正片开始前的一切关注只会使其更加兴奋,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因为“打草惊蛇”而被心里崩溃落荒而逃或是和警方同归于尽。
“……演出家内心神气极了,他想:嘿,现在再也没有人能比得上我了,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就是以后也少有人能比我更厉害了……”
最初的童话早无形中揭示了这一道理,身为卓绝演出家的“魔术师”追求的谢幕必然是惊世骇俗的,惊艳绝伦的。而官方部门的过度关注不过是……稍稍提前的兴奋剂罢了。
这个人从头到尾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上阳市作为华国有名的旅游城市,交通设施完善便利,人口流动巨大,在这样一个城市里大海捞针地找人无疑是一项极为艰巨的任务,索性要找的不是“魔术师”本人,而是筛选排查每一个可能成为危机爆发现场的地点。
地图不大,却密密麻麻标注着大大小小的场所,乍一看每个都可疑,再一看哪里都不太可能。
无论是超管局还是公安,此刻的想法都是一致的:我踏马就不能多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