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上的匕首紧贴着她喉咙。
他脸上有干涸的血迹,右手与她一样,缺了两根手指,可拿起刀来依然不费劲。他在原地轻微摇晃着,似乎丧失了平衡感,显然不在最佳状态。可艾莉亚的状态也说不上好。
“你好呀,我们又见面了。”他的嗓音低沉而平稳,令艾莉亚一个激灵,唤醒了她内心深处的恐惧。“想我了么,小狼崽?”
艾莉亚说不出话来。喉咙被锁住,口中的舌头如铅般沉重。她知道他会回来找她。他已经在她梦中恶鬼般阴魂不散,在现实里也不会放过她。
她的手飞快抓起床头的刀,正欲扔出,却听到姐姐的呜咽声。拉姆斯加重了刀的力度,贴着珊莎的喉咙,缓缓割了下去。几滴殷红的鲜血从她苍白的颈上滑落。
“你敢乱动,”拉姆斯警告道:“我立马割开珊莎小姐的喉咙。鲜血的颜色和她的秀发很像嘛,你不觉得么?”
艾莉亚没有回答,她不知自己是否撑得住。愤怒与恐惧在胸膛中交织,将她笼罩其中。她想将他撕碎,把那贱兮兮的笑从他脸上抠下来。但,她一旦轻举妄动……这条疯狗就会对姐姐出手。
“我这场赌局进行得颇为成功。”拉姆斯说:“临冬城外留下几滴血,便足以令你哥误判局势,以为我逃出去了。”他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就算我要逃,也走不远。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倒不如躲在这四壁之内。等你的保护者离开,便是你我重逢之时。”
原来这就是詹姆瞒着她的事。拉姆斯越狱了,他们居然对她守口如瓶。难道在他们眼中,我已经脆弱得一碰即碎,什么消息也听不得了?
“哦,你不知道我出来了啊,对吧?”拉姆斯问。“你脸上的表情很好懂哦。也许他们不想让你忧心,真是体贴呢。”他笑得更夸张。“我来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先把刀放下,然后到我身边来。我们还没完婚,你却一走了之,可一点也不顾及为夫的感受。大喜之日独守空房的遗憾,你可得补偿我。”
艾莉亚把刀握得更紧了。她没有动作,也没有回应。
“瞧瞧你,现在比起母狼,更像一只受惊的猫咪。难道我是你梦中的常客么,我的小姐?”拉姆斯继续不疾不缓地挑逗她。
艾莉亚多希望能斩钉截铁地反驳他。她希望拉姆斯无法影响她的心神和情绪。但今日,她这舌头和眼睛撒不了谎,握刀的手也在不住地颤抖。
拉姆斯眼神冷了冷,用刀刃挑起珊莎的下颚。“听话,把刀放下,小狼崽。你的右手都这样了,根本用不好它。”
艾莉亚的眼神从拉姆斯飘移到珊莎身上。她以为姐姐眼里会有恐惧,可反射出的却是抗拒与蔑视。以及无言的承诺。
艾莉亚稍稍松开了刀,直起身板。“的确,但我是左撇子。”
珊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徒手抓住拉姆斯的刀,在吃痛中叫出声。只是短短的一瞬,但至少刀刃离开了喉咙,艾莉亚看准时机,把手中的刀朝拉姆斯脸上一掷,直直插入他眼窝。这伤势一时半会死不了人,却令他痛苦地嗥叫。
珊莎嘶喊着,挣脱他的掌控,摔倒在地。艾莉亚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不顾一朝拉姆斯扑去,用全身力气把他狠狠压倒在地。刀身还插在他眼窝中,她转动着刀柄,同时牙齿咬上他耳朵,发狠地撕咬着,如同梦中的奔狼。她沉浸在他痛苦的尖叫中,口中品尝着他血液的腥味。他流出的血使她充满欢欣。
他身上还藏着把刀,很快刺了过来。艾莉亚迅速从他身上撤走,转换姿势蹲在床边,敏捷的反应令她免于被割得太深。这条疯狗真是难杀。眼窝里还插着一把刀,手上就又多了一把。
可艾莉亚床底下有两把剑,谁怕谁?
感觉到拉姆斯朝自己走来,她随手抓过一把,是缝衣针。堪堪躲过来自他的猛击,将缝衣针往前一戳,刺进他腹中,顿时血流如注。但他的意志没这么容易消磨殆尽,眸中出现了疯狗的眼神。他一把抓住细剑的柄,往后仰倒。艾莉亚又回到了手无寸铁的状态。
没事,我还有另一把剑。
艾莉亚跪坐在地,很快从床底掏出了“冬日怒火”。
“你究竟……有多少剑?”拉姆斯喘着粗气,艰难地问。完好的那只眼燃烧着炽烈的恨意。针对她的。
艾莉亚冷酷地笑了,拔剑出鞘,将剑鞘扔在地上。“足够杀了你。”
她朝他冲了过去,拉姆斯扔出缝衣针,在她脸上划出一道伤,未能造成显著伤害。她的剑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大弧线,深深在他胸前划开一道口子,与西里欧和詹姆训练的场景在她眼前闪过。他咳嗽着,往后倒去,小刀从手中滑落,在地上打滑。他伸手去取,艾莉亚眼疾手快,砍下他的手。他的尖叫声令她感到强大了些。
艾莉亚只觉得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烧灼。旧伤口又破裂了,还添了新伤,新鲜的血从伤口中潺潺流出。但当她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的梦魇,却感受到了力量的甘甜。
“有必要惊讶么?”她语调平平地说,话中渗透着冷意。“你总是叫我小狼崽,而狼本就长着利齿。”
卧室门传来碰撞的嘎嘎声,艾莉亚也听到了低吠音。低头看着拉姆斯的惨状,一个黑暗的念头悄无声息地在她脑海中冒出来,并疯狂滋长。让他的血流干、让他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窒息、又或者直接砍下他的头……让他死于失血是最简单的了,几分钟内就能办到,无需耗费任何力气。
但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太干净了,他也配?
艾莉亚缓缓围着他踱步,手中转动着冬日怒火。“你不是喜欢伤害别人吗?吓唬别人,看着他们在你手上破碎,这是你人生中最大的乐趣。初次见面时,我就看出你是这种货色。”她在门前停下了脚步。“但你的爱好,是一场场豪赌:尝试击溃一个人,而不是杀了他,也许会招致副作用……比如,他们也许会……将你反杀。”
拉姆斯笑了。一种歇斯底里、充满疼痛的声音。“你要把我弄碎么,小狼崽?”
艾莉亚脑袋歪向一边。“我或许只是小狼,但无论如何,也是货真价实的狼。而你……不过一条疯狗。”她将手放在门把上。“你想知道,狼会怎么对付不听话的狗吗,拉姆斯?我第一次问你的时候,你没有给我答复。让我再问你一次:你说,狼会怎么对付疯狗呢?”
现在,他陷入了沉默。她享受着他眼中的每一缕恐惧。他试图用怒火掩盖恐惧,但艾莉亚一眼看穿了他的伪装。此刻的他,太弱了。
“答不出来没关系,我让你看看。”艾莉亚说着打开了房门。
一眨眼的功夫,娜梅莉亚就扑倒了他,死咬着他的手臂。拉姆斯尖叫出声。娜梅莉亚继而对他的脸和喉咙下嘴。她仿佛也感应到眼前的人不配速死,于是没有马上对准喉咙。很快,他体无完肤、面目全非,尖叫时被喉中涌出的血呛到,显然命不久矣。她这才将牙齿深深刺进他脖子里,令他陷入了永恒的沉默。
一时间,屋里只有无边的沉寂。艾莉亚往尸体的方向了几步,它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心神略定,她注意到附近的姐姐。珊莎目睹了他俩打斗的全过程,正以半担忧半震惊的眼神看着她。
艾莉亚靠着墙,逐渐滑落到地上。肾上腺素减退后,她清晰感觉到□□的虚弱和伤口的疼痛。
“艾莉亚!”珊莎挣扎着起身。“你……你又流血了,你流了好多血!”
“死不了的。”艾莉亚小声说。她默默在心里咒骂自己,怎么没有从拉姆斯口中套出叛徒的名字?她怎么把这码事抛到九霄云外了?在极致的怒火与恐惧中,她把叛徒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满脑子只有拉姆斯,和摧毁他的欲望。
“别乱动,”珊莎说:“我去找鲁温大学士,千万别动。”
脚步声逐渐远去,艾莉亚的眼皮重若千斤。她抬头,与娜梅莉亚对视,后者正直勾勾看着她,鲜血从嘴边滴落。
结束了,一阵阵眩晕中,她兀自想道:他死了。我杀了他。
大仇已报,可她为什么还感到这般软弱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