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纪梵。要不要一起去买点年货?我老妈让我带上你一起,她现在除了打麻将就是关心你了。”
“……什么?!你去深城了???”
“你才回来几天?你怎么又跑过去了?!”薛以星惊讶大叫,满脸的不可置信。
“深城的票那么难抢,还快过年了你怎么抢到票的?”
纪梵还坐在绿皮火车里,满车厢都是大包小包的人。只有他显得格外轻松,唯一的行李是那一个快递盒子。
“坐的绿皮火车。去要九个小时,抢得到高铁票的话你现在还能见到我。”纪梵风轻云淡地道。
“不是,你…你为什么还要跑去深城啊?你的比赛不是结束了吗?后天就年三十了,你…你还过去干什么?”
纪梵淡淡说:“我凌晨就回了。”
“你怎么回?”
“飞机。”
“几点?”
纪梵点进软件一看,凌晨三点起飞。他如实说了。
“三点?你三点坐飞机?你别给我猝死了我跟你说!深城有你什么人啊值得你这么奔波?”
纪梵:“我自己的事。”
他选择切断了和薛以星的联系,为了避免有别的电话打进来干扰心情,他直接开了飞行模式。
的确如他所料,还在杭城的那个人已经发了疯。
“人呢?”艾诚的脸阴沉得能滴下水。
他性情现在阴晴不定,脸上似乎随时随地戴着面具,一旦被揭开就能看见那副既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人呢?”他又重复了一遍。
一片寂静。
没人敢回答。
这是一间艾诚租下的在锦绣小区附近的房子,他已经害怕纪梵会带着最不想看见的人出现,更害怕他突如其来的消失。所以为了心安,他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听附近自己人汇报的情况。
纪梵回杭城有几天都风平浪静,这让艾诚很满意。也就允许没那么警惕,没想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的话你们听不懂吗?”
他一身黑色,戴着一双白色手套。俊俏的脸庞上阴云密布,似乎下一刻就会暴起。
“我问你们人呢!纪梵呢!他去哪了?!”
“他妈的给我说话啊!我叫你们回答我!你们是不是想死?嗯?!”他猛然站起身,抬手一掀玻璃茶几,脆弱的玻璃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脚下全是透明的碎片。
他竭尽全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但在旁人看来是无比狰狞。犹如撒旦一般令人恐惧,身上的恐怖气息压抑得无法呼吸。
“少爷。”沈管家敲了敲门。
“说!”
“纪梵去深城了,三个小时前坐的绿皮火车。”
艾诚:“滚!这帮废物都给我滚出去!”
沈管家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趁艾诚还没拿起那根长棍时,那帮自己人已经灰溜溜地出了去。
暴虐的情绪横冲直撞,艾诚咬紧牙维持涵养,他的声音是如此可怕:“在出站口给我拦住他。”
“把他送回到杭城来。”
不等沈管家答应,他就抓起一个铁质桌饰,“砰”地一声砸得镶进了白墙里。
“深城!又他妈的阴魂不散!”
“都回来了还要过去!是不是只有变成残疾了才能听话!!”
一连串让人不敢相信是他这个人说出的话从嘴里吐出来,这间房子一片狼藉,那个穿着全身黑衣的人是始作俑者。
“抱歉。少爷。这我们做不到。”沈管家毫无感情地拒绝了艾诚的要求。
对方瞥了他一眼,又平复下情绪,说话平稳:“做不到?原因。”
“少爷。你需要考虑的不止是你自己的个人意愿,还有整个社会。出站口人流量很大,现在还是春运期间,我们不能越级带人离开。”
“清场。封锁出站口,这能不能做到?”
沈管家:“这属于滥用职权。市长不会同意的,深城的人也绝对不会去做。”
艾诚没有继续暴起,他缓缓地说话:“那换个方案,怎么样?去申请航线,我们亲自过去。”
“少爷,这我也必须要告诉您。航线是有管制的,私人航线已经被深城关闭申请了,就算杭城这边给您走了,深城也不会允许降落的。”
艾诚“呵呵”地笑出了声,抬头看沈管家,眼神危险:“什么也做不了,你还留在我们这做什么呢?”
“赶紧滚回你那个大院里去当职员吧,每天舒舒服服地领死工资就够了。别在这里拿钱只知道一而再再二三地说不行。”
沈管家毫无所动:“依我的意见,您还太小了,做事冲动会有很严重的后果。最好的办法还是在这里等着,让自己冷静冷静。”
艾诚挑眉:“你敢教训我?”
沈管家留下了一道背影:“如果是市长过来了,您连站着都做不到。”
艾诚第一次感觉到了年龄的局限性是如此之大,这个男人绝尘而去的姿态让他牙痒,好像这整个世界都在告诉他:你就是这么无用!
他打了个电话。
“嘟嘟”两声,那边接起来。
“非繁哥。”
晚上十点,纪梵坐了九个小时的硬座,出站后才发现深城居然如此冷清。
片刻后他想起来:这么一座大城市,外来人口几乎占据百分之八十,过年这么特殊的日子,这么多人都回了家,想来也是正常的。
他在深城当地约了个还在上班的快递员,让他在深城送个同城快递。纪梵就这么在寒风中等着对方。
抛却了人挤人的繁华,一座座高大的钢筋建筑此刻显得那么寂寞。他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无言地观察着这里。
“诶,是白先生吧?”一辆电动车缓缓停在纪梵面前,纪梵点头,把已经包好的快递给他。
快递员贴上面单,这条路上没什么人,忍不住说了两句:“这条路上过年可冷清了,要是想热闹点的话,去去罗浮区?”
“诶您这快递就是要送去罗浮区。”
纪梵:“热闹和我没什么关系。冷清就挺好,谢谢。”
快递员也赶时间,最后再确认一遍:“凌晨12点准时送到?没错吧?”
纪梵再次点头。
等到快递员离开,纪梵抬起手,五指上贴有几个创可贴,棕褐色突兀地呈现在他手上。他没做什么,就只是愣愣地看着手。
倒计时,开始了。
“小白啊,这个是你黎姨;这个是她希望你呢高考顺利,提前送的礼物,当然如果不顺利还有从头再来的鼓励。快说谢谢吧。”虞思华笑眯眯地搂着庄亦白。
庄亦白有点不自在地挥了挥手,心不在焉地说:“谢谢黎姨。”
他从纪梵回去那天开始就有点刻意回避和他的接触,连信息也不敢给纪梵发了,怕自己字里行间都会流露出那要喷涌而出的不舍。
没想到纪梵也不来找他。
庄亦白心里还是记挂着纪梵,生日的时候也没忘记往门外看。
“小白,怎么了?是有朋友要来吗?”虞思华注意到他频频往外转头,疑惑道。
算了。他这时候肯定在杭城,怎么会出现?
看来是真的要错过了……
“没有。十一点半就切蛋糕吧,阿姨们到时候就可以回去睡美容觉了。”庄亦白勉强笑道。
“诶哟小白这么懂事啊。”
“长得帅还懂体谅,不知道谁以后那么幸福了哦?”
“看来得年年都来给小白过生日才行,千万别拒绝了!”
女人们一句接一句的调笑并没有让庄亦白放松,他还是那副以不变应万变的模样,挂着淡淡的微笑。
两层高的蛋糕被切开分吃,庄亦白心不在焉地吃完蛋糕,开了香槟,放了彩带。在零点之前送走了给自己庆祝生日的阿姨们。
开心吗?应该感到开心的。
只是为什么还是那么平静?好像生日也不过就是这么平常的一天。
庄亦白解开领带,他其实想知道纪梵的生日,但是这应该由他亲自告诉自己。如果想要了解他全都要依靠去查,那还谈什么尊重?
“噔噔噔噔——”虞思华走前设置好的八音盒“蹦”地跳出来,放了一首《happy birthday》。
他无奈地笑笑,听完第一遍后,手机响起了铃声。
“喂?您好是庄先生吗?这里有个快递需要您本人签收一下。”
庄亦白先是疑惑:“我没买东西。”
“哦这个是他人寄过来的,有贵重物品的,需要您自己过来。”
额头条件反射地一跳,庄亦白几乎是跳起来的,他说:“好的,我马上过去。”
他夺门而出,幸好离大门口并不远,庄亦白很快到了保安室。接过快递员的笔,签了自己的名字。
寄件人:白*
寄出地址:深城珠光区八坛大街540号
会是谁寄给他的?
这个答案呼之欲出。
回到家,庄亦白打开了快递。里面用泡沫纸包着两样东西,他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剥开,露出了两样东西的真正样子。
首先吸引人目光的是一只边牧木雕,足以见得雕刻人的技术有多么精湛,丝丝毛发都如此精细。神态逼真,极具生命力。
第二件东西,是一个珠宝的盒子。
庄亦白并不知道还有谁会这么送礼物,原本那个确凿的人,现在又变得不确定起来。
打开盒子,一张极小的卡片静静躺在最上方。
一行短短的字,写的非常漂亮:
无忧无虑,亦顺亦喜。生日快乐。
是他。
真的是他!
是纪梵!
狂喜、惊讶、感动让庄亦白几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他只是发呆了好一会儿,失神片刻后,把一串银手镯拿出来。
至此,纪梵极为朴素的礼物就到了这里。
没有多么贵重,却满载着一片心意。
细细看过去,才发现手镯内侧刻有文字。拍下来一搜,是藏文的白。
庄亦白无法控制自己,他抖着手打了纪梵的电话。
很快被接起来:“喂。”
“纪梵。”庄亦白艰涩地开口,“你是不是在深城?”
“没错过吧。生日快乐,又大一岁。”他的声音通过扬声筒传入庄亦白耳里,是如此动听和迷人。
“你在哪?”
“现在很晚了,你早点睡吧。”
“你在哪?”他又重复了一遍。
电话那边叹息一声,“我在深城机场。”
“我去找你。”庄亦白坚定地道,抓起玄关的钥匙,走入地下车库。
“别过来了,再有两个小时就要起飞了。”
庄亦白跨坐进驾驶位:“你只用等我。”
“……”
“现在一点了,你来机场也要快一个小时。别来了,等过来我也进安检了。”
引擎声低低地响起,车灯灯光呈现优美的弧形来回流动。两束极亮的灯光向前打去,车缓缓向上到了地面。
“你一定要等我。”庄亦白转到了车载电话。
机场里冷清萧瑟,纪梵孤身站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望着巨大玻璃窗外的无边夜色。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