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深城。
赛事主办方财大气粗，派了三辆车到高铁站接十九中的人去地方。
到达深城已经是临近晚上，轿车飞驰驶过川流不息的大道。
纪梵坐在后座，亮黄的灯光照亮了他的侧脸。
深城作为超一线城市里地价最昂贵的地方，市中心拥有数百座摩天大楼，玻璃窗折射下的光昭示着这里的繁华。
宽阔笔直的公路上，车辆时速飞快，疾驰而过的风吹起了纪梵的头发，露出他极其优越的五官。
物理竞赛主办方包下了整个南山科技园，科技园坐落在整座深城里最具未来气息的罗浮区，占地面积超过15000平方米。
轿车缓缓降低了车速，经过自动识别机后，有两名志愿者向车辆微微欠身，指引他们开往科技园里。
“砰！”
“砰！”
“砰！”
几声关门声后，他们一行人站定在了南山科技园中。
需要抬头才能完全收揽入目的高楼伫立在纪梵头顶，他的眼眸沉静，眼神紧紧盯着这栋拔地而起的大厦。
“走，先去签到。”
周依云推着他们三人的行李走过来，领着两个学生走向一面足足有一人高的人工识别机前。
“识别成功。身份为杭城十九中高中组参赛选手，纪梵、唐鸣。带队老师，周依云。”
“请进。”
女声落下，白色栏杆向上抬起，三个人沿着漆黑的道路一路向前。
“群里发信息说要去开会，这是宿舍门禁卡。你们拿着去放东西，到时注意手机，我开完会和你们详细聊聊。”
纪梵和唐鸣点点头，拿上自己的东西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有不少人脸识别的机器，就连电梯都需要录入纪梵的面部信息才准许进入。他拉着行李箱，手上还拎着电脑包。
门禁卡在触控屏幕上刷了一下，电梯门缓缓合上。镜面的电梯内壁反照出纪梵欣长的身体。
楼层数字变动很快，“叮”一声，电梯门向两边打开。
他拉着东西走出去，写着1602的楼道里，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对方一头深灰色短发，倚靠在白墙边。身上穿着极简的外套，品牌标识却十分显赫。露出的半边脸线条优越，骨相立体。
自耳骨往下打了六个耳洞，一条蛇形耳钉完全包裹住耳廓，另外四个耳钉在头顶白炽灯打下的光里，一闪一闪地闪着璀璨的光。
黑色公寓门里走出另一个身形稍矮的男人，二人看上去年纪相仿。
这人长相柔和，转过身面对更高的人。
距离不远，纪梵能听见他们的话。
“弄完了？”
“真不明白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过来的，又不是每天都住这里。”
“不住这我住哪？我又不是本地的。”
“我说了我家离这很近，住我那很方便。怕和我同居？”
“我不习惯而已，一个人独处惯了，哪能一直住别人家里。”
“……”
“算了。我要走了，不和我说点什么？”
“一路平安？”
“不是。”
纪梵眼底出现了一幕：稍矮一点的人扶住对方的肩膀，唇瓣紧紧贴住那人的薄唇，安静地亲吻着。
这场吻并没有持续多久，可能短的只有几十秒。深灰色短发的男人轻轻推开他，垂眸说：“你是故意不说？这里还有人。”
语完，两人双双抬眼，四只眼睛看向孤单站着的纪梵。
他像个透明的第三者，黯然地观察着这一切。
“是真的没发现。”
“我走了。有事和我说。”
电梯正好下降到了这一层，长相柔和的男人从纪梵身边擦肩而过，留下了一阵香风。
而明显是这一间屋子里的另一个人正双手插兜，正脸面对着纪梵。长相风流潇洒，朝他挑眉：“不拿东西进来吗？”
“搭档？”
纪梵这下动了脚步，拉着行李箱走进屋里。他全程沉默着，一句话也没说，只有轮子轱辘轱辘的滚动声。
等到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好，直起身后和那个男人撞了个面对面。
“自我介绍一下，英华大学，洛扬舟。”洛扬舟深邃的眼睛盯着纪梵，里面却是含着审视的目光。
“你讨厌同性恋？”
纪梵抬起眼，漂亮的凤眼里却是毫不在意。他说：“没有。”
“那你是？”
纪梵：“…不是。”
洛扬舟原本是弯着腰，这下直起来，语调轻松：“那吓我一跳。”
“我还以为你也是反同大队的一员，刚刚恶心到你了。所以摆出这一副臭脸。”
纪梵呼了一口气，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
“不礼尚往来一下？我已经介绍过我自己了。”
耳垂上的耳坠摇晃着，纪梵移开目光，低声回答：“纪梵。”
洛扬舟“嚯”了一声：“可以啊。跟奢侈品牌子差不多名字。”
他拿过放在一边的水，扭开瓶盖喝了口水。他的双眼皮很深，杏眼里流转着调笑的光：“你是杭城十九中的？”
纪梵坐到床上，他速度很快地铺好了床。闻言回答道：“是。”
洛扬舟：“搭档，你话这么少？”
纪梵的手机收到了许久未见到的一个人发来的信息。
9571:你不在杭城？
纪梵想到了林非繁说的话，神色冷淡。他不再回复对方，手指微微往上滑，滑到了自己两个月前回复对方的话，现在看来尤其矫情。
他回答洛扬舟：“不少。除了这么回答你，还要多说别的吗？”
洛扬舟挑眉，点头：“也对。”
“你倒不用觉得我们一个大学，一个高中就有什么年龄上的沟通差异。我也就比你大了一两岁，抛弃掉我的性取向外，我们不如多接触一些，方便后面的比赛准备。”
他拉开凳子，打开笔记本电脑：“你说对吗？”
纪梵并不会因为对方的性取向就自作多情地觉得有可能会喜欢上自己，他说：“确实。”
洛扬舟的所有东西都由他的男朋友帮忙收拾好了，他一打开笔记本，登上微信，界面就弹出了视频通话提醒。
洛扬舟对于别人的语气并不敏感，他感觉到纪梵这个人给到他的初印象，除了长得挺好看，话不多，话里话外总能觉得有些嘲讽外。多余的感受没有了。
他自己也算不上什么春风和煦的人，毕竟一见面双方都认为是陌生人，话实在不必要太多。
视频通话连接了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和洛扬舟长得有六七分相似的脸。
洛扬舟如果说是一棵桃花树，树大招风。那这人就是一座冰川。眼角虽然向上挑，整张脸却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珠向下看着电脑，透露着一种极为高傲的气质。
纪梵总是被杭城的那几个人认为太过高傲，浑身上下都写着看不起人四个字。这人却是比他更甚，但架在鼻梁上的半框黑色眼镜给他增添了高知气息，由此显得他的高傲合情合理。
“看来没去鬼混。”这人开了口，声音清朗，语气淡淡，“老妈对你的警告管用了。”
洛扬舟往后靠在椅背上，说：“洛扬空，你实话实说，八点半到九点查我在岗时间的主意，是不是你出给老妈的。”
洛扬空：“是我。怎么？”
洛扬舟磨了磨牙：“你要反啊。我已经成年了你知道吗？你是我弟还是我哥啊？”
洛扬空扶了一下眼镜，回答说：“有的人只是做到了年龄在增长，心智还停留在高中时期。对于未成年的心智，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加以外界束缚更好。”
洛扬空：“以及，你的性向虽然家里不在乎了。但万一哪天，你出了什么事，我和爸妈只会把你扫地出门。”
洛扬舟心想：总算明白怎么刚刚那个高中生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了。跟自己这个弟一样，讲话老是一股讽刺味。
洛扬空虽然戴了眼镜，但视力十分锐利，他漆黑的眼珠滑动了一下，说：“你的室友来了？”
洛扬舟把玩着一支笔：“是啊。”
纪梵能听到他们说话，洛扬舟也根本没有要调小音量的意思。他全神贯注地盯着新买来的二手电脑，等待着软件下载好。
“你在港大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的纪梵浑身僵了一下，分出了一半注意力注意着他们的对话。
洛扬空：“挺好。奥斯特班专攻电磁方面，在研究触感芯片，现在跟着小组找灵感。”
洛扬舟翘起了二郎腿，转了转滑椅：“芯片。我就是有这个想法参赛，只是时间这么赶，就算从两个月延长到三个月的时间，还是不够。”
洛扬空：“深城主办方只要雏形，你应该发愁的是，怎么让你的搭档跟上你的想法。”
洛扬舟余光瞄了一眼垂头注意电脑的纪梵，什么也没说。
“港大的人怎么样？”
洛扬空还没说话，寝室门咔嗒一声打开，两三个人搂搂抱抱着走了进来。
他摘下眼镜，没有遮挡的眉眼显得极为深邃：“吵。”
“不过也还行。前几个月有个人谈了个挺漂亮的女朋友，送了挺多东西给她的，但是人家都没要。”
“扬空啊，跟谁视频呢？”
洛扬空的声音响起来：“跟我哥。”
“诶好好，晚上带小纪姐出来啊。”那人打着电话和另外一个人说话，“行了行了，哪次你一口答应过，就带来吧。”
“哦哦，你和哥哥打视频啊。”
视频对面的人点头。
纪梵咬了咬嘴唇，“小纪姐”是谁？
世界上姓相同的人大概几千万，同在一个学校的甚至都能有几百上千人。
难道正巧是纪凌吗？
纪梵点开了在一周内做出的竞赛想法，眼睛盯着模型，注意力却已经完全飘走。
人在放空思维的时候，就降低了对外界的注意力。
所以等到洛扬舟叫了第三遍他的名字后，纪梵才后知后觉地回了神，他说：“不好意思。叫我什么事？”
洛扬舟的坐姿并不端正，跟为人一样随意：“沟通一下想法吧。我想做参赛的方向是隔空感应芯片，要求挺高的，你想的是什么？”
纪梵的视线里，他的笔记本已经合上。那张与洛扬舟极其肖像的面孔消失，他平定下心神，将电脑转给洛扬舟看。
“生物医学远程控制芯片？”洛扬舟念出了上面的字。
“隔空感应芯片的难题已经有现实应用了。我在外网上有看见过仿生人的初级模拟模型，上面有一项很重要的技术，就是生物医学远程控制芯片。”
纪梵说话条理分明，他专心说着自己的想法：“现在的科学技术赶不上人的想法，仿生人现在连最基本的控制肢体功能也做不到。但是如果能研究出远程控制芯片这类的产品，也许能够前进一大步。”
洛扬舟细细看完了纪梵构建的模型，点评道：“想法不错。”
他在专业能力上一点也不随意：“只是，你要怎么确保一个芯片就能控制住一整个人？还是仿生人。就连真人的大脑都未必能做到完美地控制人体的每个地方。”
纪梵笑笑：“所以就是生物体和科技体的区别。”
“仿生人的每一处的地方都能由数据支持搭建，不会生病，不会出现千万分之一的错误，各项能力都能做到最顶尖。人体却有各种各样不可控的因素，感情、思想等等，都会让人出现错误。”
洛扬舟眯起眼，在纪梵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科学怪人的味道。
“这个芯片，能够研发出来哪怕只是一点雏形，都可以让很多人前赴后继地去探讨。”
纪梵：“如果真的能做到，不用担心拿不了奖。”
听完了他的话，洛扬舟原本心里的那一丝丝芥蒂烟消云散，他对于人才惺惺相惜：“我觉得可以。”
他的笑非常灿烂，晃神间似乎有能把人吸引进去的魔力。
纪梵看着他，把电脑转了回来：“同样，这种芯片在理论上已经很难写出式子。要想在现实里完成雏形，只会在理论难度的后面加上两个零。”
洛扬舟：“正好。你去过这个科技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