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十三再次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已经是日薄西山，金乌半遮之际。那略带柔和的光线照拂着他被风拂起的衣角。眼前的房门依旧是紧闭着，配合着两侧站着的守卫相比于青天白日更多了几分肃穆。
在守卫的点头示意中，宿十三长叹一口气，缓缓推开了房门。此刻的谢砚还如往常一样，身子半倚在椅子上，手中拿着那卷尚未看完的书卷。
听到动静的谢砚缓缓抬眸：“回来了？”
“嗯。”宿十三他到底是第一次这种事情，说是心有余悸那是一点也不为过。那紧攥着衣袖的手收纳着他心底的情绪，恐怕到了下一刻谢砚就兴师问罪。
谢砚顺势放下自己手中握着的书卷，只当是他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他本无意过问，但碍于前车之鉴还是提醒道：“当差的时候还是要专心，切不可公私混为一谈。”
“是。”此话一出，宿十三还以为他背着主子做的事情被发现了呢！那认错的话语呼之欲出，然而下一刻落入他耳中的话语就告诉了他，他的想法是多余的。
谢砚道：“是哪家的姑娘？”
“啊？”宿十三甚至一时间怀疑自己未曾听清，为了防止谢砚察觉到异常，他还是强行压下的了脸上的惊讶。总不能告诉主子是你家的‘姑娘’吧！所以，他话锋一转，“啊！嗯！那个、我也不知道。”
那着实是平白无故，染了一身污名。
谢砚见状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道是：“有缘自会相见。”
话音落，烟火绽放的声音依然是落入耳中，谢砚抬眸望去，却发现窗外的日落西山之景更甚，他后知后觉的说道：“转眼间，却已是七夕至。”
宿十三则是顺势提议，“今夜鄞州城内花灯弥漫，颇有灯火通明之状，难得有此空闲趁着时辰尚早，主子要不要也出门走一走？散散心也是好的。”
谢砚不由得想起街道上的繁闹，男女之间的两情相悦，相比之下，自己一个人的身影倒是略显寂寥。但是事情落到这个地步，有错的又何止沈姜次一人，自己一声不吭的躲了出来，如今……他长叹了一口气，当即就要拿起书卷再次翻看起来，“算了，不去了。你们其他人若是有空，便去吧！今夜的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侍奉。”
“啊，这……是。”宿十三闻言，也只得应下。
谢砚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你先退下吧！朕想一个人待会儿。”
“是。”
宿十三刚退出了屋子迎面就遇上，前来请示的是的手下，“大人，你看这该怎么办……”
“哎！主子说了，今夜用不着这么多人的侍奉，你们若是无事，自行去寻个热闹吧！”宿十三长叹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吩咐道：“无论如何，府内还是要留足人手。”
“请大人放心。”
当消息传回客栈的时候，得知谢砚并不打算出府的他们倒是毫不着急。这么多年跟在沈姜次身边，晁济自然也学了很多，面对突发情况倒是越来越得心应手。就连身上所散发的那种气质也愈发像沈姜次。
迎着烛光，他不紧不慢的喝着茶，询问着手下 ：“都准备好了？”
“请大人放心，都准备好了。按照主子都吩咐那规格都是最好的，也派人将那早早备下的衣衫送到了宅子里，为了防止那些居心不轨的人捣乱，也已经派人盯着了。”底下的人回复道。
褚临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件事办好，主子那边自然是重重有赏。”
“多谢大人。”
话音未落，另外一名手下推门而入，“大人，按照大人的吩咐，都已经准备好了，只待时辰将至便可以动手了。”
褚临缓缓放下了手中攥着的茶盏，提醒道；“务必要小心谨慎，千万不可让谢公子察觉到了异常。”
“请大人放心，属下都是寻了最熟悉夜北的手下来办这件事，当然也多亏了府内的协助我们的人才得以顺利潜入，属下保证谢公子不会察觉到异常的。”
“如此这样，最好。”褚临抬眸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时辰差不多了，准备动手吧！”
“是。”
大概过了了半盏茶的工夫，急促的脚步声就再次落入远中，手下的人急匆匆地来报，却被人拦在了门外。此刻的宿十三，还全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责怪了手下，“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呢！”
手下支支吾吾的说道：“府中遭遇了刺客，裴大人派人前来告知陛下，请尔等护送陛下离开。”
宿十三留了一个心眼，谁会对风头正盛的裴府下手，而且还是在裴家世代盘地的地盘上，这不是找死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仔细道来。”
那人面露囧色，眼神闪躲，只是扯着嗓子，朝着紧闭的房门大喊大叫，“主子，主子！请主子快快离开。”
“你们还不快拦住他，万一惊扰了陛下，这后果你们承担得起吗！”宿十三眼疾手快地吩咐着手下。
“是。”
“主子，陛下……唔……”
可即便是如此还是不可避免的惊扰了谢砚，随着嘎吱一声房门从被人从里面打开，谢砚那张阴沉着的脸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怎么回事！”
“无事，是属下失职，未曾约束手下，请陛下责骂。”宿十三还想掩盖着什么的同时，示意着手下将那人带走。
谢砚的视线却落在了那人身上，淡淡的人吩咐道：“把他放了。”
这一句话一出，宿十三就很清楚接下来他所面对的会是盛怒。想着，头更是埋低了几寸。那人却在松懈后，更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启禀陛下，府中遭遇贼子，裴大人让属下来通知陛下尽快撤离！”
府中失窃，他这边却不曾听到动静，想必是奔着府中其他来的，遇到这种处理掉就是，根本无需扰驾。裴灵为何要这么做，谢砚心底不禁起了疑心，结合宿十三的行为举止，他更加确定在这之中他们有什么东西在瞒着他，“府中可有伤亡？”
“这……”那人的视线悄悄打量着宿十三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了。果不其然，当他接下来的那一句话一出，更是暴露的彻底。“尚、尚不得知。”
宿十三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来自谢砚的质问。
“你，你来说！”
宿十三眼看瞒不住了，索性就和盘托出，“是沈、慕公子，他不久前来到裴府，被我等自作主张关到了柴房，如今这种情况发生应该、许是……是属下无能，请陛下降罪！”
他来了！却被手下自作主张关到了柴房！
如今还出事了……
想到这，谢砚怒火中烧，“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把他关到柴房！如今还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你难道不知道这北襄上上下下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吗！你最好确定他没事，否则你这颗脑袋，也不用要了！”
谢砚正要大步离开，裴灵的身影却出现在他面前，谢砚瞬间明白了原来这件事所有人都只知道，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裴灵接下来的行为更是验证的他的想法，只见他大步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这件事是微臣自作主张，不关他们的事情，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微臣愿意承担所有罪名。请陛下责罚！”
谢砚看着他们，又道：“你以为朕不敢责罚你吗！何止是你，还有你们，他若是出了事，无论你们一个两个都跑不了。”
谢砚正要大步离开，然而下一刻裴灵就毫不犹豫猛的站起身来挡在他面前，其意思不言而喻，谢砚责骂道：“裴灵，你这是要造反吗！”
“我、微臣只是不想陛下受伤，其余的微臣还是那样一句话，此事过后微臣任凭陛下责骂，但如今不行！”裴灵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也就愈发肯定了，谢砚心底的想法，沈姜次肯定是出事了，他若是出事了，自己绝对不可能按照他们的要求蜷缩在安全的地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做不到。
“让开！”面对怎么都不肯离开的裴灵，谢砚也不和他废话，一把抽过身侧侍从腰间别着的长剑，下一刻就直勾勾的架在他脖颈上。“别让朕说第二遍。”
裴灵态度也是格外坚决：“陛下若是执意如此，微臣愿意受着。”
“你！”谢砚一时间语塞，略微放下手中的长剑后，目光扫视着在场的其余人，严词警告道：“你们别忘了，朕才是皇帝！”
“卑职不敢。”侍从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随着长剑从手中滑落，砰的一声在落入耳畔，身侧只有无意间掀起的微风，以及谢砚带着侍从离去的脚步声。裴灵整个身子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半晌，他才道：“红颜祸水。”
他有种预感，这种事情一旦开头便不会断绝。沈姜次这个人早晚会将整个北襄拖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