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民警传来了对方愿意不立案、和解，对此事不再追究的消息。

办公室里。

“来，这里签字，签好了就可以都回去吧。”郑警官说道。

朗源却突然发了飙，“凭什么啊，我们报的警，说不立案就不立案了？他说不追究就不追究了？他TM算老几啊？”

“周朗源，注意你的态度！”栩婧有些着急。

朗源咧了咧嘴，带着委屈和不甘，“我态度怎么了？我再说一遍，不需要你管我的事。”

“今天要不要我管我也管定了，把字签了！”

“我！不！签！”朗源一字一句说道。

“你以为我想管你？我大半夜的，我上了一天班累得要死，我回去睡觉不好吗？”

“谁求你过来了？我让你来了吗？我今天就把话放这了，这案子要是不立，不把事情查清楚，我就不走了！”

“周朗源，你给我坐下！”栩婧发了飚，民警也愣了下。

“我是懒得管你的事情，但你问问你自己，你下周还考试吗，还要不要你的成绩了，你导员大半夜的跑过来给你处理一堆烂摊子，你多大了？你不是小孩子了，还要别人这样给你操心，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懂事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朗源愣了神，看着栩婧的眼睛，那是一双倔强的，带着傲气的眼睛，像是草原上奔跑的狮子。

“你是想在这里过夜我不拦你，只要你把字签了，随便你怎么着都行，但是我答应了你姐姐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到。”

她的眼眶几乎要湿润，朗源看着，心中不禁多了一份酸楚，态度终究是软了下来，他坐下来，低头看了眼前的文件。

带着沙哑的，低沉的嗓音，“这种渣滓就这么放过他了？”

“先处理好你自己的事……”

朗源看着警官，“警察就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吗？他动手打女生啊，下手那么重，你们这帮窝囊废警察看不见吗？！”

“请注意你的言行！”郑警官说道。

“周朗源你是疯了还是喝酒喝傻了？你给我带脑子说话！”栩婧先开了口。

“警察就是这么办事的？社会上就没有公平正义了吗？法律就是这么维护人民的？”朗源笑着望着郑警官，带了一丝嘲讽和鄙视。

“你再这么闹下去，给自己惹一身麻烦，你还能管的上公平正义？”

朗源扭过头，这是他第一次大胆直视着栩婧的眼睛，可是内心不免荒凉，原来他一直放在心上的人不过也是一个俗人罢了。

他以为自己了解她的全部，他以为她和别人不一样，哪怕被她看到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只要她愿意相信自己，维护自己，他也没那么在乎了。

可是突然间，他的心凉了。

秋风扫过，一地荒芜，凛冬将至，死一般地沉寂。

朗源收起了愤怒的眼神，“蒋栩婧，我真是看错你了，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拿起笔，签了自己的名字。

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栩婧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出了警局，刚好打人的男生也出门了。

朗源看着他得意的模样，心里那股火又冒了出来。

好在导员及时拉住了他。

朗源看着走过去的被打女生，不禁愤愤不平，“真是好心喂了狗。”对方听到后低下了头。

栩婧看着她脸上的伤痕，眼神中带着疑惑和心疼，心思也深沉了些许。

谁知对面男生抬起了手机，扬起了脸，挑衅道，“谢谢你的赔偿，有个管事儿的姐姐真好。”

朗源怒火中烧，终是像一头猛兽冲了过来。

“干什么呢？在门口又要闹事？”郑警官一把堵住了朗源。对方男生见事情不妙，立马先行离开了一步。

朗源撒开了郑警官，扭头看着栩婧，“挣钱了，了不起啊，你是不是以为所有人所有事情都能用钱摆平啊，还跟以前一样，送礼，送钱，你还会送什么？这破钱，我一分不少赔给你。”

栩婧收起的情绪终于如洪水一般爆发了，冷笑。

“你不会以为自己有多能耐吧？你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很酷吗，你但凡成熟一点，你就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你，你妈生病住院，血压高到160多，你爸整晚整晚陪床照顾。你姐心疼你爸妈这么大年纪了，身体也不好，不敢跟他们说你的事。我不是你姐，我没资格管你，来来来，你给我讲讲，谁有资格管？现在谁能管？！”栩婧抓了朗源的领口，带着愤怒，带着委屈。

她说得句句有力，“你太让我失望了！”

朗源脸色骤变，“我妈生病了？”

“你要不要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看看你现在在哪儿？让他看看他那个好儿子干了什么事要被送到派出所？”

朗源像是只生病的猫，瞬间蔫了些。

朗源想要打电话，栩婧拉住了的手腕，“别打了，他们不想你担心，你妈妈目前病情稳定，过不多久就能出院了。”

导员拍了拍朗源的肩膀，“听你姐的吧。”

已经深夜四点钟，导员带回了一众学生。栩婧目送他们离开，也准备打车。“这个点了，车不好打吧，我送你吧。”郑警官说。

栩婧望了望还要等待40分钟的排队，“那好吧。”

“刚才那个是你亲弟弟？我看你俩挺能吵。”郑警官先开口问道。

栩婧笑了声，“朋友的，我可没有这么犯浑的弟弟。”

“我听小刘说，这孩子在学校是个好学生呢。”

“可能是吧，我了解不多。”

“你们很久没见了？”

栩婧想了会儿，“好像是吧，有两年了。”

“那你还能这么上心他的事儿？”

“我跟他表姐关系好，帮忙而已。”

“哦，你来尚江工作几年了？”

“有三年了吧。”

“蒋小姐，你跟谁说话都这么言简意赅吗？”

“郑警官，你们警察跟谁说话都像是审讯吗？”

郑警官笑了，没再说话。

“有问有答，不挺好吗，你们警察审犯人的时候，不都喜欢这样配合的人吗？”栩婧调侃道。

路口红灯，郑警官踩了刹车。“是，我是喜欢这样的。”

栩婧趴在车窗边，困意袭来，合上了眼，没有注意到身旁发热的目光。

“郑警官，今天一起过来的那个女生，你怎么看？”

郑警官车速慢了下来，“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朗源没有说谎。”

“可是你还是妥协了，为什么？”

“谁会跟一个孩子置气呢，不都是为他好嘛。”

“是啊，虽然我内心上不认可你的做法，但是至少目前看来，你没有错。”

栩婧扭过头来，面露笑意，“感谢警官理解。”

“所以，你并没有打算真的放过他吧。不然你也不会问我那个女生的事。”

栩婧的困意消了一半，“那如果我说是的，郑警官还会认可我的做法吗？”

“那要看你怎么做了。”

栩婧突然来了精力，“郑警官，你能透漏点消息给我吗？”

郑警官突然踩了刹车，栩婧身体不由得往前冲了一下，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警察应该保护公民隐私，尤其是对你这种假冒律师的人。”

栩婧白了一眼，“事急从权，还望海涵。”

见郑警官没有回话，栩婧继续说道，“我听说她也是华格大学的学生，也不知道去哪个专业找她。”

——要是当时拍张照就好了。

“听说你弟弟打架的地方有家馄饨店，还挺好吃的，经常有学生过去。蒋小姐要不要一起过去吃个早餐。”

栩婧看了看时间，四点半了，天都还没亮，“五点都没到，吃什么早餐啊。”

转念一想——不对，刚好可以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栩婧尴尬道，“郑警官，我看这会儿我回家怕是来不及了，要不掉头吃早餐吧，店没开我可以等会儿。”心里想的却是，要是再能套出点有用的话来就好了。

两人到了门口，天色还暗着，栩婧下了车，看了看周边的店铺。果然，馄饨店门口，连着好几家都有监控。

栩婧心想，“如果学生经常过来，应该能拍到点有用的东西吧。”

栩婧回到了车上，终究是被困意打倒了。

“郑警官，我睡会儿，困得不行了。”

“就这么在一个陌生男人车上睡着了，心可真大。”郑警官有些无奈。

栩婧没一会便沉沉睡过去了。

郑警官却没有，看她睡得香甜，他帮着把座位调低了下去，自己才眯了一会。

朗源却没有睡得着，他的酒醒了。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心中感慨许多，一来得知妈妈住院，担心又害怕，二来今天出手助人却受了一肚子气，三来，他今天失控了，朝那么多人发了火。想到这里，他给紫瑜姐发了信息，道谢报了平安。

紫瑜并没有睡觉。大概也是在等他的消息吧。

——姐，能把栩婧的电话给我吗？

——你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没。

紫瑜发来了电话，说道，“你加个她的微信吧，方便以后联系。”

——不用。我们联系得不多，用不上。

朗源编辑了一段文字，向栩婧表达了歉意和感谢。

——栩婧，我是周朗源，非常抱歉今天麻烦你了，我喝了酒，对你说了很多不应该的话，对不起。我还要说声谢谢，谢谢你过来帮我。

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栩婧的回信，快挨到天亮，才睡着。

栩婧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打开手机，看到了朗源发来的消息，她回道，

——没关系，你说的那些话我没放在心上，你不用介意，作为你姐姐的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能帮到她，我就很开心了。”

回完短信，栩婧下了车，人流开始多了起来，周边的早餐店已经开始营业了。

郑警官听到声音，也下了车。

“走吧，我请您吃饭。”栩婧笑着说，便自顾自走进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