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剑？
没有波澜的双眼忽的一阵，瞳孔略有颤动，而后又显现着一丝惘然。半晌，视线扭转，落在两人身后那冰面。
深坑与裂痕交错，一片狼藉。却隐约瞧见那儿躺着把白花花的配剑。
两人紧盯那双眸子，淡漠，又或是他们的错觉，似在那脸上瞧出些许动容。
分明上一秒，萧耀还怀疑他并非往日熟识的那个玄冥，此时此刻，方才那种陌生又似自己的错觉。
突然，眼前人又转过眼来，乌黑的眼不再散着幽光。
好似恢复往常，两人这才缓缓放下戒心。
可这认识二十来年的小师弟，在他们眼中，又有哪处很是违和。
说不清……只觉他身上疏离感更胜往日，目光寒凉，竟让人无故畏惧。
他们全然没有瞧清那只化神妖兽是如何倒下的，可萧耀对那幽蓝的火焰有些许印象。
在烟城，那个七夕的夜里，一片幽火莫名升起，一夜之间毁了整个商会。
那日师叔和他一同回的府。
先前未有机会询问，现下想来……
会是他吗？
眼前人忽然的动作打断了他的思绪。萧耀还是放不下心，在那人走近时，退出一步。
下意识的动作落入那人眼里，眼前的玄冥挑起一边眉头，对着他歪了歪头。
萧耀从未见他如此，玄冥在他眼前，几乎从不会笑，更别说单边挑眉。
这绝不是他，他不可能会这般难度的面部动作。
“什……什么？”这个玄冥就这般在自己身上反复打量，他也很是不解。
“你躲什么？”
询问萧耀时，极为自然，随后，似不愿与他过多纠缠，转身，走上先前的冰面。
视线紧盯，玄冥却全然不顾，迈步，与之擦肩而过。
“……”
他蹲下身子，将躺在冰渣里的配剑紧握手中，袖口小心擦拭着，若无其事，又走到他们跟前。
玄冥语气淡淡，“走，先出去。”
“啊？”
一旁两人对望。
不明所以。
玄冥再度重复，“出去。”
顾天河环望四周，“先前在玉尘峰山崖，师叔只说过如何进入秘境，却未曾提及，如何离开。”
闻言，玄冥点点头，面上五官挤到一处，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不耐。
真怪。
他从不会有这般神情。
萧耀满是疑惑，“你这般急着出去作甚？或许再过一会儿，几位长老就会对出口有所提示。”
只见他点点头，“的确有些着急。”
萧耀，顾天河：“啊？”
法宝都在他手里了，还有什么好急的？
他却并未理会，张望一圈，最终看向天边阵法所散发的点点光亮，将整个雪地包裹其中。
“不必等待，我有法子出去。”
“什么？”
腕处一挑，随之挽出漂亮的剑花。
没有繁杂的动作，不及另两人反应，剑锋直指天穹。
所指之处，是光点汇聚之地。
似在西南方向。
“等等，你这是做什么？”
“只要毁了阵法，便不必寻那秘境出口。”
“不成的，这个阵法是……”顾天河拉住他袖口，可眼前人却并未理会，仰头面向天边，视线微微下移，斜视着，落在了自己脸上。
那眉头蹙了起来，对他的话语极度不满。
此番，倒像是无声的警告。
“……”他只好松了手。
应当也无事，这秘境中阵法，是自家师尊所布，怎么说也是大乘修士的手笔，这人，应当没那个本事。
“这是最快的法子，我现在想要见她。”
“谁？”
“白凌。”
锦霞峰，掌门殿。
“他竟直呼你名？”
月梓霁低头暗骂这逆徒，不敬师长。
转而，见坐在身边的白凌毫无反应，本该要心疼自家师姐的人，在白凌冷淡的目光中，一瞬参透真理。
他俩竟熟络到了这般程度？
原来如此……
峰上那般卿卿我我，似也说得过去……
可转眼，白凌脸上烦忧愈发深了。
除却布阵之人，眼见镜中人高举配剑，试要打破秘境。
无人不忧。
镜中再度泛起光亮，幽幽火光落了满眼。
先前，他一招拿下化神妖兽，如他话中所说，或许真有法子破掉阵法。
掌门再也坐不住，“得想法子让他停下来。”
他若当真毁了这秘境，日后弟子试练且不说，倒让人更为担心这些在秘境之中弟子的安危。
白凌转眼看向月梓霁，“让本座来。”
她抬手，一丝灵力在指尖缠绕，随她指尖方向游离，轻触镜面，一时，缓缓与镜面融合。
可又见镜中人乌黑的眼眸转为淡蓝，下一刻，出乎众人意料，一瞬跳起，势要突破天际。
配剑与天边愈发近了，荧荧火光缠绕，幽蓝的火光在剑身环绕，又朝剑锋靠去。
霎时，剑锋触上天边阵法。
秘境之中，天地间轰然一声巨响。
萧耀和顾天河还在回味他先前说的话语，身前便只剩雪地里的两个脚印，玄衣的人凭空消失，两人抬头仰望，这才再度发现他的身影。
“他为啥能蹦这么高？”还未等顾天河感叹，脚下大地猛然晃动起来，慌乱间，瞥见雪地里独留的脚印，在碎雪震动下，逐渐没了模样。
“怎么回事！”
“天上，天上！”
不大明显的光点现下全然显现出来，随着大地晃动而变得散乱，渐渐没了阵法的形状，大有破碎的趋势。
天边光点汇聚处，一丝淡蓝的光线悠悠落下，晃悠一圈，却准确落在那染火的剑尖上。
似察觉不对，持续要破除阵法的人瞧清它的模样，视线逐渐被其吸引。
那光线落在剑尖，缠绕着，顺他握剑的手，抚过指尖，爬上肩臂，一如往日般轻柔。
持剑的人却从不抗拒那光线的靠近，任由那光线缠绕在耳边，这才全然从阵法上扭头，注视上那光点。
“是你。”
他抿了抿唇，“许久为见。”
白凌看着熟悉的脸庞，那淡蓝的双眸落下长久的注视，眼底却没了先前的冷漠。
一瞬，好似模糊了记忆。
自己分明知晓，现下呼唤自己的人，就不是自己熟悉的他。可那语调温和，却与往日那个将自己照顾周全的人并无二致。
淡蓝的双眸……
望入她眼底，自己心中却莫名生出一丝慌乱。
许久为见？
他面上还是没那么多变化，似覆上一层冰霜，注视到自己眼底，那抹淡蓝却尽显柔情。
好像真是在与久边重逢的人招呼。
白凌莫名萌生了这般心思，待回神，才察觉自身心跳极快。
她又不禁捂住了心口。
好奇怪……
“怎么了？”
白术察觉她的不对，正要起身，却见她抬手阻止。
她长舒口气，半晌，才不似方才那般心悸，她看向镜中人，轻柔启唇。
“冥儿。”
熟悉的声线轻挠过耳边，十年间，玄冥听过她这样唤他许多次。
那双看向她的眸子显然有了一瞬迟疑。
“师尊？”
先前围绕在剑尖的火焰也淡了些许。
月梓霁所设阵法也并未那般不牢靠，在那攻势松动的一瞬，又再度收紧破碎光点，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光线流动，冰凉猝不及防贴上他脖颈，激得人浑身一颤。
“醒一醒，莫叫那家伙将意识占了去。”
话语刚闭，本是呆愣的脸上才显出些许清明。
半晌如此，只见他收起手中配剑，缓缓落回了地底。
白凌这才松了口气，抬手，就要拍散那丝灵力。
就在此时，清醒的人又一声闷哼。白凌手头动作一顿，却见他眉目间，多了些许恼怒。
他压低了声音，“冥儿？什么意思？”
白凌未曾想他会是这般反应，却不顾这人莫名其妙的不满，一声声唤着她口中的冥儿。
他眉头却压得更甚，脑海中意识混乱。他独独立在冰面上，勾下头去，蜷着手指，一遍遍拍打过脑门。
“醒一醒。”
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他缓缓抚平眉间，似有不平，长舒一口气，这才紧紧闭上眼。
待玄冥再度睁眼，这才瞧清眼前，冰面上，一个个深坑，低头看去，还有一片不知是何的灰烬。
“清醒了吗？”耳边的声音再度响起，他侧头，瞧轻那淡蓝的丝线。
“师尊？”玄冥有些摸不清状况，低头瞧见剑刃上残留的幽蓝火焰，还是顺从般点点头。
“那便好，三处法宝都被取得，过不了多久，秘境出口便会显现。”
玄冥点了点头，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肩头的丝线却失了光芒，点点散去。
他一时无言，将手中配剑举在在眼前。
他试图像收起灵力那般，将配剑上的火焰熄灭。
那些狂躁的烈焰还算能掌控，不久，便露出雪白的剑身。
“……”
这个火……那日救下七彩鸟时便有瞧见。
他将那枚龙眼拿出，握在手中仔细打量。
那抹幽蓝，确在自己危难之时，救过自己。
当时这枚龙眼散着光芒，时刻提醒着，是它救了自己。
可在此秘境中，任何法宝都没了它往日的作用，剑刃上的火焰就不能说是它起了作用了。
他抬眼，便瞧见远处两个被烈焰包裹，他急忙冲入其中。
火势随他的进入而灭去，却见两人视线一遍遍扫在自己全身。
“你们没事吧？”
眼前的人沉默一瞬，又摇了摇头。
“玄冥？”
玄冥不知他在说什么，还是将那头点了点。
“师兄。”他一手指向他腰间玉佩，“你的玉佩怎么红了？”
“啊？”萧耀见他唤自己师兄，这才放心低头。
“确实如此。”抬眼，萧耀却也被一抹红光吸引。
“你的那个也是如此。”
两人不明所以，顾天河却不紧不慢将秘境地图展开。
“地图上有显示秘境的出口了。”
萧耀心头一喜，凑过去看，却能清晰瞧见上边标出的三个红点。
其中一个，距离他们很远，在秘境偏东的位置。
还有两个，正处西北方向。
位置与自己重合。
萧耀心下一惊，“这是……法宝的位置？！”